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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就找我。以后的学费,我和班子的成员商量了一下,就全部免了。“
这个伤心的少年给我们每个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
校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元老师,你可要吃一点苦,要为李爱国争取最大的赔偿,他将来上大学,还指望这笔钱呢!”
“我知道,校长。不过,这要花费一些时间,我就怕课程落下了。”
“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而且,这断时间的费用,也全部报销。”
“舅舅,我还有个请求。”樯燕对校长说道。
校长看了她一眼:〃 你说。“
“元老师一个人办这事,恐怕有些困难,因为他不是本地人,我想这段时间协助他。你看怎么样?”
校长想了想,说:〃 可以。不过你们都要小心一点。“
“知道。”我们一齐说。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了。本来是想让李爱国带路的,但考虑到这样会影响他的学习,而且,我们八月份还去过那个地方,所以就没有让他同行。
同上次一样,我们先坐那些破中巴到八丈岩乡,再走机耕道和羊肠小道去他家。我们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来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这些中巴都是城市里报废的车子,被卖到了乡下。所以说,乡下人的命也贱一些;死了,也赔不了几个钱。具体到了李爱国的父亲上,也是这样的。而且,石材场是乡政府招商引资的项目,乡政府不愿意老板撤资。老板抓住政府想树政绩这个弱点,态度也很强硬。我们这次前往,还不一定能完成使命。在车上,我心里也在打鼓。
“你说,我们去能解决问题吗?”樯燕问。看来,她心里也没有底。
我是一个男人,总不能说丧气的话,否则,这事还真没有指望了,就说:“只要努力,一定会有收获。”
“嗯,我相信你的能力。”她看着我,很信任的样子。
“咱们商量一下吧。我认为咱们应该分三步走:第一步,确认死者身份,即他必须是石材场工人。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个不难。第二步,确认死者确系工伤事故而死。这一点,是索赔的关键,也是最难的,我们必须找到足够的证据。第三步,就是索赔了。”
“我听你的。”她似乎对我有些敬仰了。我也不免得意了一下。
到八丈岩乡政府,我们下了车,出了简单的街道,就沿着机耕道前进了。
现在已是深秋,路边的野草只剩下钢丝一样的枯茎,在风中挣扎着;溪水呢,也快干涸了,只有一丝的水,若断若续,苟延残喘;远处的枫树,叶子也快掉光了,只在树梢上,还有几片,在风中瑟瑟发抖。即使是四季长青的松树,颜色也黯淡了许多。
“到了山间,才知道秋的肃杀。”樯燕感叹道。
“是啊,生命到了秋天,就显得如此渺小。”我也说。
“我觉得,”她快步追了上来,〃 我觉得,到了这里,我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她说得很认真。
“为什么?”我问。
“我应该对自己的生活很满足。你想,还有多少人比我们更贫困,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
“你有这个认识,我很高兴。”我夸奖了一句。
“我是说真的。”
“我也不是说假的。”
中午,我们终于到了李爱国的家。这是一个任何有良心人都会掉眼泪的家:门口立几根竹竿,上面铺一些草,就是灵堂;一张破桌上,几根香火在冒着青烟;地上有一些纸钱的灰烬;几个头戴白巾的男女出出进进。上次那个白须老者正在指挥着大家做什么。我知道,在农村,丧事也是一个重大的工程,必须有统一的调度。死者就躺在堂屋里,我们不敢进去看。
老者以为我们是来吊唁的,很是意外。及至知道我们的真实来意后,差点惊叫起来:哪有老师帮学生打官司的。所以,忙叫李爱国的母亲出来说明情况,又吩咐几个体面一点的山妇给我们做饭。
李爱国的母亲出来了。这是一个枯瘦的妇女,两鬓有好多白发。其实,若算年龄,她比我大不了多少。山里姑娘出嫁很早的。
“这是爱国的老师,也是律师,他们来帮你家打官司。”老者对她说。
她却木然,喃喃地说:〃 三叔,我也不晓得怎么说,您老说了算。队上的干部不是不让说吗?“
“哼,队上的几个家伙怕丢了帽子,巴结乡里的干部,我不怕!”老者愤怒地说。
我从他的口里,证实了自己刚才的一部分猜测。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三叔,大姐,要相信法律。”我也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其实,我自己对这些话也不十分相信。
“是啊,毕竟是共产党的天下嘛!他们有几个钱,就可以欺负人?”老者还在忿忿不平。
“这样吧,三叔,法律是凭事实说话的,我们首先要弄清事实,收集证据。您老呢,就帮忙把那些能证明死者是石材场职工以及是在工作岗位因工死亡的人找来,在我调查的时候,如果他们不愿意作证,你再作作工作,怎么样?”
“没有问题。我们李家坳的人还没有死光。你们先吃饭,我叫人去叫他们。大部分是本大队的。”老者爽快地说。
“老师吃饭。”正在这时,几个山妇端着饭菜出来了。
“就在外面吃吧。”樯燕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都不想看见死者。
她们就搬出一张油腻的小木桌,两张竹椅,摆上饭菜:两盘蔬菜,一盘荤菜,一碗汤,里面漂浮着山菌什么的。
樯燕看了看那些不是残破了就是发黑发黄的盘碗,没有勇气下箸。
“吃吧,山里就是这样,”我说,〃 其实呀。,这里比城里还环保一些——至少不是潲水油!“
“恶心!”她不满地说。
我就夹了一块肉,放进口里嚼起来,说:〃 你看,我不是在吃吗?“
她就硬着头皮吃了起来。
吃完了,老者就带几个山民过来了。这几个人都老实巴交的,看着我们笑。
“律师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老者威严地说。
“晓得。”他们齐声道。
我拿出一张纸,对老者说:〃 您老,还是叫死者家人在这上面签个字。“
“这是啥?”老者不解地问。
“这是代理委托书,只有当事人委托了,我才能代理这件案子。”我解释道。
“她不认识字,按个手印吧!”老者说。
“可以。不过,这是我自己写的,您先过目吧。本来要他们自己写,但是”我解释说。
“这样最好,你考虑得很周到。我就不看了,谁不相信你啦?”老者慷慨道。
接着就让李爱国的妻子按手印,谁知没有印泥,只好去会计家里借。
弄了半天,手印才按上。这样,我就开始调查了。
我问:〃 你们在石材场做事,签劳动合同没有?“
“签啥合同?从来没有谁签过合同?”一个瘦瘦的男子说。
“哦,不过,你们能证明死者生前是石材场的工人吗?”
“当然啊,不光我们,全队人都晓得他是在石材场做事,做了几个月了!”
“嗯,最好说清楚,是从哪天开始的。”
“哪天?柱子,你记得是哪天吗?”瘦子问那个矮子。
“嗯,是七月十六,我们给祖人烧了纸钱的第二天。”矮子肯定地说。
“七月十六,”我推算道,〃 应该是八月二十号了。“
“对对对,”矮子说,〃 我那天还去支钱给儿子报名呢!“矮子兴奋地说。
“好,这个问题搞清楚了。第二个问题,出事那天,你们有谁在现场?”
他们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你们如果是李坳的人,就给我说实话!”老者站了起来。
“队上不让说。”瘦子说。
“队上不让说,是他们怕丢了乌纱帽;你们怕个啥?怕他们不让你种地?在中国,还有什么比种地更下贱的!”
“我说,我怕个* !”矮子慷慨道,〃 那天我们都在场;老板也在场。黑牛当时本来要去吃饭了,老板叫住了他,说过会儿有车要来拖石料,,叫他辛苦一下,把那几块石头撬下来,饭等会儿再吃。我们几个都在裁石料。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那几个人都点了点头。我又看了看樯燕,她正飞快地记录着。我很满意。
“后来呢?”我问。
“大概撬了十来块石料,可以撬的都撬了。老板看见石岩顶上悬着一块,就叫黑牛也撬下来。其实,那块料,悬了几个月了,因为太危险,我们都不敢去撬。老板看见车来了,想多卖几块,就让他撬下来。”
“是啊,那几天我右眼老是跳,就知道要出事,”瘦子接过话头,〃 没想到这个兆头应在黑牛身上。黑牛爬上去以后,还站着抽了一枝。抽完了,就拉了一泡尿——我在下面看到清清楚楚。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我那天就没有干活,一直盯着他。尿拉完了,系好裤带,他就把铁棍插进石缝撬了起来。我们都以为要用好大的劲才撬得动石头,黑牛可能也是这样想的。他使了好大的劲,猛地一撬,石头就滚了下来;由于用力太猛,人也站不稳,从上面滚了下来。如果是这样,他也不一定死——谁知那石头滚下去以后,有反弹了一下,砸在他身上,就“
我们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我问:〃 你们可以肯定两件事,是老板让死者去撬石头,老板当时在现场?“
他们点了点头。
下午,他们又带我们去了石材场看了现场。我还想和老板接触一次,但老板不在石材场。,我们只好作罢。
这样回到村里以后,就快到傍晚了。我们就决定回到县城,明天再来。
到了乡政府,天色已经晚了,回县城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开走了。我们只好住在小镇上了。
我们在街上转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家看起来干净一点的小旅馆,就钻了进去。从老板娘的表情来看,她这里上次来住客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喜得不的了。
“标准间,只要30块。”老板娘热情地说。
我们就进了〃 标准间“,却连卫生间都没有。
“老板,卫生间呢?”我喊道。
“在过道里!”她理直气壮地喊。
看来,这里的〃 标准间“的〃 标准”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同。我们只得作罢。
住宿地方落实了,我们就去找地方吃饭。
这山区的小镇,晚上很冷清,尤其是秋风萧瑟的时候,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更不用说饭馆了。我们沿着小街走了好远,到了一座较高的房子前,才发现那里有一家餐馆还亮着灯。走近了一看,餐馆就开在乡政府的大门边。
在这个地方,尤其是这个时候,上馆子的都是乡里的干部,所以胖老板打量半天,说:〃 两位是新来的吧?“他以为我们是干部呢。
“不是,”我说,“我们是旅游的大学生。”
“到我们这里来旅游,说什么笑话?”
“就是这种没有人到的地方才有意思,其他地方都是人,有什么看头?”我说。
“嗯,也是这个理。”老板说。
我得意地看了樯燕一眼。她也佩服地看着我。
老板边炒菜,我们就边聊天。
“你们这里风景这么好,为什么不发展旅游业?”我问。
“旅游?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谁来旅游?”老板说。
“还有别的资源啊!”
“就是石头。这个石头啊,钱都让外地人赚了。前天砸死一个人,是李坳的,还在扯皮呢!听说老板只赔5000块钱!咳,叫什么世道!”
我们就沉默了。
“你的经验还很丰富啊!”樯燕笑道,这是我们今天第一次说笑。
“到了这个地方,要讲个人卫生。”
“你是不是经常只有在外面混?”她打趣。
“你这叫什么话?我们是混吗?办正经事!”
她就不说了。
到了旅社房间,我让她休息,自己去端来一盆说,说:〃 你先洗吧!“
她看了看我:〃 那你呢?“
“我到外面去。”说完,我走了出去,站在过道里。
房子外面就是黑黢黢的大山。在模糊的夜里,这些大山如一只只怪兽,时刻要吞噬这里的生灵似的。屋檐下,秋风掠过枯枝,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声音。我心里很不平静。不知这个时候,她们在做什么,是在明亮的图书馆里,还是在温暖的寝室里,当然,也有可能不想这个了。她们过得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有牵挂她们,她们会有感觉吗?算了,不让自己过得太累!
“进来吧,我已经洗完了!”她在屋里的喊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走了进去,她正坐在床边,准备穿鞋倒水了。
“算了,我给你倒吧,外面冷。”我说。
她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