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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莞大概并不知道他能看到她,微笑着正在和同学说话,表情十分温婉。
至于那个小男生,看着她的眼神十分认真,偶尔又带着些许的闪避,看得出来,是喜欢她的。
他不禁饶有兴趣地想,是喜欢她什么呢?
漂亮?聪明?有礼貌?
可他没见过她冷漠自私,咄咄逼人的样子吧?
霍永宁移开了视线,低头开始迅速地翻动手上的杂志,直到贵宾室的服务生通知他可以登机了。
他经过长长的排队人流,径直走向VIP通道,队伍里那个小男生还执著地陪舒莞站着。
直到在商务舱坐下,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身后有了动静。
他回过头,看到她在自己斜后方的位置坐了下来,又抬头对空姐说了声谢谢。
视线相交,舒莞难得有些局促,仿佛想要解释什么,最后却只是讨好地对他笑了笑。
霍永宁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座椅,一言未发地看着她。
舒莞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俯身说:“我的位置就在这边。”
“坐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冷漠,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可是一会儿有人上来”
“担心是你的同学吗?”霍永宁抿起唇角,仿佛是在笑,“当初在香港对我说的那些话,到了现在,你反倒害怕被人知道了?”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更深:“还是说,你只是怕被刚才那个男生知道?”
舒莞秀气的眉毛僵了僵,却没说什么,只是从原先的座位上取了东西,在霍永宁身边坐下了。她低着头在包里找东西,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我是个普通学生的话,应该会考虑和他这样的男生交往。”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
“阳光,开朗,个子高,篮球打得也好,对喜欢的女生很体贴。我室友根喜欢他。”
“你也是学生。”霍永宁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他的掌心还贴在她脸颊的肌肤上,暖暖的,舒莞微微侧过头,双眸仿佛是此刻夜空中的星星,“霍先生,我可不是普通学生啊。”她嗤笑了一声,“会有铺导员明里暗里想要占普通学生便宜吗?条件是让她拿个优秀毕业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的做派越让人鄙视,才会有人落井下石呀!”
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却也很坚定,右手轻轻抓住霍永宁的手,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此刻折射出的却是挑衅般的光芒:“所以,您不必用这种话来刺激我,什么样的东西才是我想要的,我比谁都清楚。”
霍永宁终于还是把手抽开了,微微蹙着眉,阅读灯的光线落下来,他的半张脸隐在暗色中,美人沟也显得十分坚毅。
“你是说,你们学院的老师占你便宜了?”
舒莞拿出了自己惯常戴的mary green眼罩,低声说,“我不至于为了优秀毕业生把自己卖了。”
“所以,你是为了什么才把自己卖给我呢?”他的眼神深邃。
戴上眼罩之前,她沉思了片刻,像以往每一次那样,甜甜地笑了笑:“因为我喜欢你呀,霍永宁。”
她靠在宽大的座椅上,歪着头,没有再说话,拉下了眼罩。
柔软的丝绸仿佛把她小小的世界包围起来了,霍永宁看着她弧度柔美的侧脸,他曾经以为这个女孩虚荣到没有底线,可又时不时地觉得,她是有底线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条项链上大多数时候和他相处,她会戴上他送的珠宝。
仅有那几次,她戴着自己那条链子,会有些不一样。
他忍不住伸出手,掌心触到她侧颈的温度,触感亦是恬静温暖。
舒莞已经睡着了,许是因为怕痒,往旁边蹭了蹭,她穿着一件雪糯软软的兔毛毛衣,看上去真像一团可爱的小茸兔。
空姐拿了毛毯过来,正要替她盖上,霍永宁伸手接了过来,慢慢展开,小心地将她围裹起来。飞机开始起飞了,他调整了一下阅读灯,开始翻看报纸,心底却带了谈淡的期待,这只小白兔亮出獠牙的时候,应该会变得更有趣吧。
到达西泽已经是深夜了。
舒莞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看了看周围,回头望向霍永宁:“这班飞机商务舱只有我们两个吗?”
霍永宁笑了笑不答。
舒莞出了舱门,深夜的海风温暖而咸湿,她脱了兔毛开衫,里边就是一条连衣裙,这样的气温正适宜。机场外停着一辆商务车,或许是同一航班的旅客都没有出来,一大队的出租车闪烁着“空车”的红色亮光,显得有些冷清。
她己经彻底清醒过来,坐在靠窗的位置,开了一半的车窗,好奇地打量外面成排的椰树,以及远处深蓝色的海飘来的浪潮声音。
开了大约四十分钟,绕到了西泽岛的另一边,和之前酒店林立、灯火辉耀的场景不同,这半边的岛屿倏然间沉静下来,一大片沙滩上方是狰狞的山石,而山石中央则是一块平地,车子就在平地上的独幢别墅前停了下来。
有个中年阿姨出来,和司机一起帮忙把行李拿了进去。
舒莞抬头看了眼别墅,很快问:“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我爸妈很喜欢这里的气候,冬天回国的时候会来住上一段时间。”霍永宁和她并肩走上台阶,“不过他们习惯住对面的铂曼。”
“那这里是”
“很久之前瑞德就买了这一片海滩,因为前岛酒店太多了,这里还算清净。”
舒莞打量了一圈:“所以你在这里建了别墅?”
“铂曼是自家的酒店,他们住的也习惯了。”霍永宁笑了笑,“这里他们的确没来过。”
室内是简约明快的北欧风格,看得出来主人费了些心思,只不过看上去他也是第一次来,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外,椰树林在微风中摇摆,他没有回头:“喜欢这里吗?”
舒莞垂下眼眸,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淡淡地说:“霍先生,年末了你怎么这么清闲?”
许是能察觉到她一瞬间的低落,霍永宁顿了顿才回答:“这段时间我最好不要在公司露面。”
阿姨替他们放好了行李,从二楼下来:“热水己经放好了。”
“我先去洗澡了。”
舒莞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砰的一声把自己关在了卧房里。
二楼的卧室有三间,每一间都直面大海,她的行李放在床边,推开浴室的门,热水果然已经放好,连同洗手台上的一排精油,以及一个已经插好了吸管的椰子。
或许是因为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劳顿至今,她觉得有些头疼,站在沐浴下简单冲了下,擦干就上床睡了。
霍永宁问她喜不喜欢这里,她强忍着没有开口,那是因为她不仅不喜欢达里,可以说是非常的厌恶。
可这是金主的选择,她能说什么?
舒莞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窒息的感觉,强迫自己睡过去。
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舒莞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远处的海天相接处是淡淡的金色,或许在某一秒,太阳就会跃出海平面。
窗外的露台上放着椅子,遮阳伞还未打开,方便主人随时去那里坐一坐。
舒莞看见前边的海滩某一处已经挤满了人,那些游客订了很早的闹钟,摸黑走上半个岛,只是为了看一眼此刻的日出。可她占据着这样好的位置,却连推开门走上露台的兴趣都没有,只是回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走去楼下的厨房。
阿姨大概己经起来了,厨房里的豆浆机在工作,她却急迫地想要一杯咖啡,只是找遍了偌大的厨房,连半颗咖啡豆都没找到。
地下室里有些动静,舒莞小跑过去,门是半开的,里边开着灯。
往下是一道台阶,这里是改造成的影音室,巨幅屏幕拉下来,衬得灯光白晃晃的惨淡。
阿姨弯着腰,在沙发边搞清洁。
“阿姨。”
舒莞喊了一声。
阿姨回过头:“醒的这么早呀?饿了吗?”
“阿姨,咖啡粉在哪里?或者有速溶的也可以。”
“咖啡粉在厨房上边的柜子里,你等等啊,我马上来给你弄。”阿姨的表情似乎有些纠结,“你别下来啊,这里有只老鼠。”
舒莞揉了揉眼睛,穿着拖鞋走下楼梯:“抓到老鼠啦?”
“这里闹了半个月老鼠了。”阿姨叹气说,“这不,霍先生要来度假,我前几天在地下室铺满了黏老鼠的纸板,终于黏住了一只,还活着呢。”
她眼看着舒莞走下来,急忙说:“你一个小姑娘别过来看了,恶心,我把它扔出去就行了。”
大概阿姨也是有些害怕,匆匆忙忙地在那块黏鼠板上盖了张报纸,打算弯腰拾起来扔出去。
“等等。”舒莞冷静地说,“用这个没有用,它还是会挣脱出来。”
“啊?那怎么办?”阿姨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报纸下边还在挣扎的影子,“现在就弄死它吗?”
“是啊。”
“我还真不敢。”阿姨搓了搓手,“要不我把它装进塑料袋吧?”
舒莞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一步:“阿姨,给我去拿个纸板吧。”
阿姨匆匆跑到一旁的杂物间,取了块纸板出来。
舒莞伸手接过来,盖在报纸上,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吱地一声惨叫,有鲜红的液体顺着报纸流到了复古瓷砖的纹路里。
“扔掉吧。”她收回脚,不以为意地对阿姨说。
阿姨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连一句“好”都没说出口。
舒莞倒是一脸轻松的准备往楼上走,一转身,才看见霍永宁靠在楼梯转弯的地方,眸色深沉,显然己经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忽然语塞,其实也没什么事,可他的目光却冰冷的像是了解了一切。
“霍先生你早。”阿姨打了声招呼,又对舒莞说,“鞋底也沾了血,我去给你换一双。”
舒莞回头一看,果然,身后是一串血脚印。
她笑着摇摇头:“没事,我自己去楼上换吧。”
她赤脚踏在地上,尽管西泽的气候十分适宜,可是一大清早的脚掌心还是觉得微凉。她踮着脚,正要跑过他身边,忽然身子一轻,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舒莞连忙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她穿着无袖的睡裙,裸露的肌肤和他不过一层T恤的布料阻隔,他的胸口温暖而坚实。
低沉的声音仿佛有部分透过胸腔共振传过来:“舒莞,你有时候真让我惊讶。”
“什么?”她索性放松地把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温温柔柔地笑着,“因为我不怕老鼠吗?”
他没有回答,把她抱到二楼的卧室,扔在了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看到她那一脚踩下去的时候,表情狠戾,没有丝毫犹豫,可现在,那个熟悉的舒莞回来了,长发有些凌乱,又十分松软地落在身后,笑起来有些怯怯的,带着几分娇媚。
哪个是真的她?
海平面上终于日出了,远远传来了一阵围观的欢呼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安静。
舒莞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长发,她知道他还在看着自己,而屋外的阳光已经有些落进来,他的影子修长而挺拔。
顺着那些呼喊声,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我小时候住在孤儿院,在小姨把我领出来之前,四五个孩子挤在一起,住一个大屋。”
霍永宁“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那时候政府经费也有限,条件很差。我们屋子里就有很多老鼠。晚上的时候还会从被子上跑过去。”她把头发拨到一边。露出一侧肩胛骨,上边是一块浅浅的伤疤。
霍永宁俯下身,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抚了抚:“被老鼠咬的?”
“一开始我很害怕,我的肩膀上都是血,可是没有人来理我”她安静地说,“然后我就爬起来开了灯,那只老鼠大概是嚣张惯了,伏在角落,竟然没有跑。”
“被我吵醒的同伴胆子都很小,挤在一起没人出来。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忽然意识到,如果我不杀了它,它还会再咬我,我哭又有什么用呢?”
霍永宁依旧沉默地看着她,她低下了头,头顶那两个小小的旋十分明显,浓密乌黑的长发几乎将她纤细的上身包裹起来。
“然后我就走了狗屎运,一脚踩住了它的尾巴,狠狠心,闭着眼睛,赤脚踩了下去。”
她至今都能想起脚心传来的触感,骨骼碎裂的声音,挣扎的动物光滑的皮毛,以及踩下去后流出的黏稠液体
那年她八岁。
从此之后,便无所俱了。
“其实之前我连一只手绢做的老鼠玩具都害怕。”舒莞歪着头,低声说,“在那之后,大概是因为老鼠听得懂同伴的惨叫,它们再也没跑进我们的房间来。”
这似乎是这个小姑娘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她过去的事,小时候发生的事,在霍永宁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仿佛是安慰。
阳光很快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