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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当爹的,好狠的心,我们费了多大的功夫都找不着人!现在可好,连家熙都保不住了,这么可怕,你怎么能还不回来!你怎么忍心还不回来!”
“周靖仪一定是被指使的,他没那么大胆子,又跟家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江庭如你快回来啊!快回来找出那个造孽的畜生!”
“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吗?我知道家熙不行了,我知道她不可能熬过去,她最好的结果就是疯癫,疯癫啊江庭如!她那么美,那么年轻,那么聪明,还那么幸福地拥有了你的孩子,是谁下得了这么狠毒的手!”
“我就只能这样看着她,一步步地往那万劫不复的火坑里走,却束手无策,你明白我有多绝望吗”
“江庭如,你快点回来吧”
瑶光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千丝万缕,盘根错杂,牵动着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她就在这样混乱的梦境里,度过了在穆家别馆的第一个晚上。、
梦中,瑶光仿佛看见自己站在云端,俯视着整个召兴城。在周宋白三家所在的那一街区,昔日的宁静雅致荡然无存,只有一块巨大的、浑浊的乌云,厚重地压在那些宅院的飞檐、穹顶上。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从云层中伸出无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提线和触手,牵引着地面上细如蝼蚁的人们——每个人都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而只能被那团巨大的乌云摆弄着,一起绝望地向着虞岚江的波涛滚滚,纵身而下。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孟善青新给家熙开出的方子,主要在为她清理身体中积累的毒性,但对于即将生产、且已经连续服用‘愁春’五个月的家熙来说,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
瑶光自然不会让家熙知道这些事情,她每天一大早就看着流云将药煎好,再亲自送给家熙服下。这个过程就像是一种神秘而悲凉的仪式,家熙服药时起伏的喉咙,就像一道魔咒,让她痛不欲生。
这是一种死亡的倒计时,而你站在死神画出的圆圈之外,束手无策地看着生命的消逝,以一种类似谢幕的方式上演。
瑶光觉得,这太过残忍。
而家熙的情况也越发的不好。她开始整日整日的嗜睡,精神恍惚不定,噩梦缠身。虽然饮食上的消减渐渐控制住了,但脸色却不可抑制地灰败起来,眼神也浑浊不堪。她早已不再是昔日那个顾盼神飞的周家大小姐,而更像是那些在沿街乞讨的村妇,呆滞、迟缓,死鱼眼珠子一般。
“我总觉得,自己这一觉就跟醒不来似的,一个梦连着一个梦,搞得人筋疲力尽。”家熙经常这样告诉瑶光。
一个雷雨天的夜里,家熙突发梦魇。瑶光被她那一声刺破长夜的尖叫惊醒,赶紧披了衣服冲进房间,随后,孟善青和流云也跟着跑了进来,他们身上都带着夏夜暴雨的味道,让人精神一振。
家熙似乎尚未从梦中醒来,她蜷缩在竹床的角落里,头发被自己抓得披散开来,像是一团破败的稻草,身上的睡衣也被撕破了,露出勃颈处被她自己抓出的、一道一道的血印子,她浑身颤抖着,双臂紧紧护住肚子,狠劲儿地往床角里挤,口中发出类似野兽的喘息声,还时不时地、含混不清地喊着些什么。
而当瑶光与孟善青走近她、试着唤醒她时,家熙的表现却如临大敌:她眼神骤然收紧,口中发出惊惧的哀嚎,不停后退,同时一把抓起床上的竹夫人,狠狠地朝二人扔来——
那速度太快、距离太近,当瑶光已经发现避之不及并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着重重一击时,孟善青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同时迅速转身,用自己的背部狠狠地挨了那竹夫人一下。
“孟先生!”伴随着那竹夫人摔到地上的噼啪破碎之声,瑶光和流云几乎同时失声大呼道。
“不妨事,”孟善青脸上忍痛的表情还未消散,“看来我开的方子不错,她现在的力气还真不小呢。”
言毕,孟善青将瑶光推到一旁,端起小桌上的一盏茶,自己走向正缩在床里瑟瑟发抖、面露凶光的家熙,开口道:
“我还真没碰见过发梦魇的人,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与其让你这样伤害自己,不如我来!”
说罢,他就将那满满一盏水,挥手朝家熙脸上泼去。
周家熙醒来时,窗外刚好传来一阵黄鹂的鸣叫,清脆婉转,好不动人。
“你醒了。”瑶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句尾音调上扬,声线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你认得我是谁么?”
“瑶光”家熙刚刚睡醒的眼神还有些迷蒙,但至少目光是清明的。
“这回是真醒了。”瑶光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站起身,说道:“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把药热了端进来。”
“等等——”瑶光刚一转身,家熙便叫住了她。
“怎么了?”
“你刚刚问我认不认得你,是不是昨天昨天,我又发癔症了。”
“嗯。”瑶光点点头,说道:“还扔了竹夫人砸我呢,呵呵,好在孟先生替我挡了一下子,不然这会子我也躺了。”
瑶光的语气十分轻松,丝毫听不出埋怨的意思,但家熙还是垂下了眼皮,叹息似的说道:
“对不起,我——”
“说这些做什么。”瑶光打断了她,回到床边握住家熙的手:“你看看你,挺着肚子,还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对不起的,估计孩子生下来,最先学会的不是叫爹叫娘,而是到处给人赔不是呢。”
“瞧你说的,”家熙听着这样打趣的话,脸上也露出一丝和缓的笑容,但随即又烟消云散了:“你知道吗?这段时间以来,每一次入梦,我总觉得自个儿就跟醒不来似的,一个梦连着一个梦,搞得人筋疲力尽。”
“那是你孕中多思的缘故。我听流云说,很多女人家在快要临盆时,都会觉得紧张,你又是第一次生产,别太担心了,慢慢的自然就好。”
“你这是安慰我的话儿,还当我听不出来么?”家熙摇摇头,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孟先生给我诊了脉之后,你端给我的汤药,味道就变了。你们当我是个整日赖在床上的,什么事情都不晓得。但其实自打你给我换药,我就知道,以前的方子绝对有问题,而我又已经连续喝了那么久”说到这里,家熙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但她却将头转向床里,强行将那水汽吸收了,复又对着瑶光说道:“因此,赶着我今个儿精神还好,有些话,我想是时候好好跟你说说了。”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众人皆道我是江门的掌门夫人,锦衣玉食、花天酒地。但说句实话,你当我在他们家的这些日子,是好过的么?”
家熙斜靠在床上,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是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在暴雨过后,散发出一阵阵清冽的气息。
“咱们几家虽说也是望族,但一向清清白白。我虽说比你们多见识了些,但自打进了江家,简直跟睁眼瞎子没什么两样。他们一家子兄弟,看上去兄友弟恭,可谁知道背后打着什么算盘,都恨不得把对方给吃干抹净了,连个骨头都不剩。好在庭如已经得势,不然我估计那些妯娌们,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灌毒药了。
你知道吗?庭如去南边以后,有一天晚上我没跟人打招呼,回去看了一趟我爹,碰巧那日他身子不爽,我便留下来照顾,等到快天亮了才回江家。谁知道我那车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远处天空一片红光,你猜怎么着?居然是我的院子着火了!一整幢两进的房子,烧了个片瓦不剩,住在后院伺候我的那两个丫鬟,根本逃不出来,生生烧死在里头!我事后偷偷去查,发现房顶、院墙和花园的许多地方都有倒了火油的痕迹。我不敢声张,只想着回来告诉庭如,然后就赶紧收拾了东西,回家来躲避。”
“这样的事情,家中难道没有管事的人来做主么?”瑶光愕然发问。
“我要跟你说我就是管事的,你能相信么?”家熙的声音有气无力:“庭如是大当家,我自然就要帮他打理好内院女眷们的事情。但那些、那些蛇蝎心肠的恶妇,她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仗着自己进门早,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横加指责,尤其是庭如先纳的那两个妾室,自打听说我怀孕,便各种刁难,生怕我这孩子不能被她们气死在娘胎里。”
“那你告诉江庭如啊,你是他的结发妻子、救命恩人,他不会坐视不管——”
“什么结发妻子救命恩人,”家熙打断了瑶光的话,脸上露出一抹讪笑:“就算没有我,他也能够安然无恙地返回江门,我不过是让这个时间提前了而已,至于结发妻子”说到这里,家熙略顿了顿,眼神忽然飘忽了起来,最终落到了瑶光身上,随即紧紧锁住:“我虽然顶着他正房太太的名号,但他想要结发的人,自始至终都不是我。”
留容的影子忽然从瑶光的脑海中划过,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已经死去的女人,虽然在传言中乏善可陈,但如今偏偏就成为了一道魔咒,每一个靠近江庭如的女人,无论美貌与否、聪慧与否,都被她曾经的存在折磨着,并越来越低到尘埃之中。
“无论他起先想要与谁结发,现在都只有你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太,因此,又何必拿那些陈年旧账来徒增烦恼呢?也许他的那个想要结发的人,哪一点都比不上你。”
“比不上又怎样?”家熙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却不知是针对谁:“他觉得那个人是最值得牵挂的,那么就算我有千般好、万般好,都比不过那人的一根手指头。”
此刻的家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方才的孱弱、悲伤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她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憎恶与厌烦。瑶光一看不好,怕她因激动伤神,忙开解道:
“你想太多了,他——”
“我没有想太多!”家熙的语调陡然提高,她忽然从床上坐起,一把抓住瑶光的手腕,将她狠狠地拉向自己,同时嘴唇几乎是贴着瑶光的耳朵,一字一顿地用力说道:
“你知道什么叫同床异梦吗?你试过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滋味吗?你有过夜半被自己丈夫的梦呓惊醒、清晰地听着他在睡梦之中喊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吗?告诉你,这些我一个不落地亲身经历过!尤其是每一次,当他在梦中呼喊着同一个女人的名字,我都恨不得立刻把他摇醒,然后当着他的面儿,狠狠地扇那女人两巴掌!”
说到这里,家熙忽然伸手扣住瑶光下巴,两指狠狠发力,将她的头端正在自己眼前。瑶光被这架势搞得不知所措了起来,神经随即收紧,心中某处最深刻的恐惧被一下子点燃,嘶嘶地冒着白色的烟雾,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
家熙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瑶光的脸,半晌,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继续紧贴着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跟着你住在宋家吗?”
瑶光摇摇头,她从家熙放大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整个脸颊像是惊恐地拧在一起。
“因为那个时候,我恨毒了你。但我要用我的身孕,用我腹中这个江庭如的孩子,来告诉所有人,你只是我的手下败将。哼,你说的对啊,无论庭如曾经想要与谁结发,现在都只有我,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因此,宋瑶光,就算你为了他形容消瘦,就算他整夜整夜地呼唤着你的名字,你们也都败给了我。”
“你说什么”此时,家熙扣着瑶光下巴的手,已经渐渐地移到了她的脖子上。瑶光有些透不过气,但脑海中却不可抑制地回荡着家熙的那句“就算他整夜整夜地呼唤着你的名字”
“怎么?没想到?”家熙脸上的笑容美轮美奂,眼神轻蔑撩人,像是一只妖娆美丽的蛇,正欲拒还迎地吐出她剧毒的信子:“那我接下来要说的,岂不是能让你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家熙的脸上带着邪恶的笑意,嘴角上翘,两颊的肌肉因为憎恨和激动而抽搐着挤在一起。她的目光好似淬了毒一般,隔着一层泪水,直直地打在瑶光脸上,怨毒而疯狂。
就是这个眼神,如同溺毙前的追死挣扎,一直留在了瑶光的心底,让她毕生难忘。直到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竟是这样的不了解周家熙!就算曾经朝夕相处、促膝谈心,甚至颠沛流离可自始至终,自己都没能走进这个女人的心里。她们之间的罅隙在表面上已经弥合得天衣无缝,但冰层下的暗流,却从来都未曾消退。
很久以后,当瑶光终于可以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她才不得不承认,其实对家熙的千般关爱、百般照拂,都是建立在“对那个腹中孩子的奇妙感情”这样一个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