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峙逸明白素琴这声“哥儿”的意思,扶着她在一旁坐下,走到兰璇面前,嗤一笑,贴着兰璇耳朵道:“你嫌艾府不够丢人吗?把这样的事情拿出来说?二奶奶。”
他声音原是极低,只有兰璇、锦墨几个人听得分明,却也都白了面孔。
兰璇嫁进来的时候,虽说的是平妻,但到底比云凤晚进门,确实担得起这一声二奶奶。只是兰璇自己却从来没有把云凤当成个人,这些年来峙逸也是惯着她的,她就成了这府里的正牌奶奶。
峙逸这一声二奶奶还好是低着声音说的,若是当着全家的面儿,那兰璇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威信,恐怕就彻底没有了。
兰璇抬头看着峙逸这张面孔,心中无限的委屈和恨意都无法纾解,只能恨恨的看着,这恨意却丝丝都夹缠着爱,搅得她一颗心剜肉一般的疼。
峙逸脸上却还是笑着,笑得十分温柔,仿佛在同她嘘寒问暖一般。
他一只手抬起兰璇的脸,凑近道:“你最好识趣一点。”
兰璇的脸气得通红,却不能发作。
峙逸坐到兰璇身边的位置上,冲着众人,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说她和男人私会,可有什么证据?”
艾寿家的道:“原是在假山洞里捡到了她的钗。”
峙逸冷笑:“我小时候常常跑到那洞里玩耍,你们莫不是要说我同人幽会?”
“这”
“哼!”他就着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望了一眼站在堂下的婆子们:“你们说听见那假山洞里晚上有动静,是什么动静啊?”
“”
“你们确定听见了男人声音?”
“哦倒不是十分确定”
峙逸看了看身侧的兰璇:“你莫不是要屈打成招吗?”
兰璇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那依爷的意思,要怎么处置她呢?”
峙逸想了想,自己竟笑起来:“放东屋去吧。”他又对着秀雅道:“从今往后,你就跟着东屋大奶奶。”
他这话原是说得弦外有音。
同样一句话,若是将“跟着”改为“伺候“,就是表示让秀雅去当云凤的丫鬟。
而“跟着”则表示他要抬秀雅做屋里人,只是放在云凤屋里。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只把那假山幽会的事儿做了实。那野男人恐怕也就是峙逸本人了。如今看这样子,兰璇绝对不是个能容人的,峙逸把秀雅放在云凤屋里,估摸着是要抬举云凤了。
峙逸见他们面色各异,冷冷笑了声:“若是谁在背地里乱嚼舌头,别怪我艾峙逸心狠手辣。”
众人一下子都肃了面孔,不再说话。
兰璇面上硬生生的僵着笑:“既然爷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我们走。”站起身来带着她的一帮人转身就往外走了。
峙逸走到脸色煞白的素琴面前,拍拍她的肩道:“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素琴心里千百个疑问,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她知道艾峙逸从小就心眼多,也不确定他这么做是不是在帮着自己,她有点怀疑他知道了什么,可这态度却又让她益发捉摸不定。
峙逸似笑非笑的看了惊魂未定的素琴一眼,回头对身后的艾维道:“愣着做什么,把人收拾收拾送东屋去。”
艾维心里正打鼓呢,也不知道艾峙逸什么时候跟秀雅搭上的,这秀雅虽然漂亮,却跟长了刺似的,素来对人都冷冷冰冰,说话夹枪带棒的。他觉着艾峙逸最近越发怪异了,什么样的女人都要试一试的样子。唉,这下子艾府可热闹了。
素琴抿了抿鬓发:“我帮着她收拾吧。你们自去忙着吧。”就扶着秀雅起来了。
二人走进秀雅的小隔间,素琴就抱着她哭起来:“这可怎么办?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秀雅拍拍她,柔声道:“你的一片心,我今儿原是都瞧见了,我对你怎么样,你也是极清楚的。”随即冷笑:“你莫怕,他敢近我的身,我就一条绳子吊在那东屋里,死给他看!”素琴还待劝她,却知道她是个烈性子,又最恨男人,到底没有开口。
峙逸舒展舒展身子往书斋走去,艾维在后面亦步亦趋:“爷,您几天都没休息好了,今儿还在书房睡吗?”
峙逸回头看他,懒洋洋的道:“你去盯着那秀雅,她什么时候搬去了东屋,我就什么时候过去睡。”
“啊?这么急啊?”
“嗯?”峙逸拿眼瞪艾维。
“嘿嘿嘿嘿嘿”艾维不住干笑:“这就去,这就去。”
第三十二章
素琴一直陪秀雅进了东院,笑吟吟的把柳妈、枣花、杏花几个叫过来,说了好一番亲热话,还赏了些她自己的旧首饰。一边说着,一边又暗地里打量东屋,她原先看过账面,峙逸在这东屋没少投钱,可如今这么看来,也不过如此,东西虽精巧,屋里却空旷得很,还是忒素净了些。
柳妈原也不是什么老糊涂,前院闹了一夜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了,看峙逸竟把那秀雅放在东屋做屋里人,她就纳闷了。
按理说,峙逸现在对着云凤这么个孟浪样儿,怎么还有工夫搭上别的女人?
再说了,素琴姨奶奶平日里鲜少有这么巴结人的样子,看来这秀雅来头不小,莫不是同老太太有关?
不管怎么着,既然把人放在云凤这里,那也就是云凤的人,峙逸就是把这秀雅宠上天了,原也是给了云凤面子的,纵使云凤心里面再堵得慌,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桩好事儿。
柳妈虽说心里不住打着小鼓,面上却一点不敢怠慢,迎着笑脸将秀雅安排在一间稍好的屋子里。让枣花杏花两个好生伺候着,自己就直奔里间去了。
云凤今天着实累了,回来就睡下了,此时正做着梦,就给柳妈摇醒了。
“奶奶,别睡了,快些起来,素琴姨奶奶来了,你赶紧出去应酬应酬。”
云凤懵懵懂懂:“她来做什么?我不去。”翻身继续睡。
柳妈恨铁不成钢,在她背后捏了一把:“睡不得啊,这可是大事儿,爷今儿个收了个屋里人,说是放在咱屋里,你好歹出去跟人见一面,立立规矩。”
“你说什么?”云凤翻身坐了起来。
“爷收了个屋里人,不是别人,就是老太太房里的秀雅,说是放在咱这边。”
云凤怔怔然看着柳妈,几乎不能回神。
柳妈看她这神色,知道她对艾峙逸怕是动了真心了,不免心疼,叹气道:“老奴看这情形,估计爷已经和人好上一段时日了,那素琴姨奶奶好一番巴结呢,直接跟着人家过来了,你待会儿千万别犯傻,上去跟人家好好说,那秀雅姑娘在老太太屋里呆了很多年了,也是个一敲头顶心,脚底板都会响的人,你以后啊,还要仰仗着她拴住爷,可不得得罪了她,西屋那位不就是上次弄死了那个小婉,彻底失了宠吗?这正是奶奶你翻身的好机会,你可要把握住了啊。”
云凤只是不动,眼睛里默默淌出泪水来。
——自灵隐寺后,我不曾有过别的女人。
他明明说过的,她也真真实实的听进去了。
难道都是假话?
她不信。
她不能相信。
柳妈看她这样,急了眼了:“我的奶奶啊,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爷是个有本事的男人,身边怎么会少了女人呢?快别哭了,你要以后还想像现在这么着过好日子,可不能让他知道你这副样子啊,你在他面前越大方越不在意,他才会越把你当回事”
云凤用袖子胡乱擦擦脸:“我才没有走,我们出去看看。”她原是想看看,那秀雅究竟是幅什么样子。
柳妈心里还有些忐忑,却也不能再强求她什么了。拿件外衫给她披上。又开了匣子,取了几件衣裳、几件累丝金首饰,就跟着她一起去了。
因着有旁人在场,素琴就没和秀雅说些什么要紧的,只是同两个小丫头闲聊,问平日里云凤待他们如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明面上只是闲聊,其实暗地里探云凤的底细。
枣花埋头干活,一言不发。
杏花却说得十分开心,倒豆子似的:“我们奶奶就是不大说话,其实人可好了最喜欢吃甜的,但也不能甜得腻人她自己个儿原是手极巧的的我们爷”
正要说道艾峙逸头上,枣花打断道:“杏花,去给秀雅姑娘抱床新被子来,这被子放了这么久了,潮得很呢。”
杏花这才不甘不愿的去了。
素琴笑得和煦,知道了这杏花是个老实的,枣花就不那么简单了。正同秀雅打着眉眼官司,就看到柳妈扶着云凤走了过来。
云凤似是刚从床上起来,一身淡绿色的丝里衣,外面披着一件珍珠灰绣绿梅花的衫子,踩着一双月白底子的蝶恋花绣鞋,长发都笼到一侧,松松散散的结着一根辫子。
素琴今年里见过云凤许多次了,倒是秀雅第一回见着她,只觉得她容貌虽没有大变,但是肤色水嫩,白里透红,一对酒窝格外别致,加上气质清雅,看上去倒是同兰璇南辕北辙的另一番风情,和她记忆里那瘦得皮包骨的样子判若两人了。
云凤见了她二人,略点了点头。她本就生得端丽,行止间透着一股子庄重。
素琴拉着秀雅赶紧给云凤见礼:“大奶奶,往后这丫头就要仰仗您了。”
云凤虚扶秀雅一把,顺便打量她:原是个浓眉大眼的姑娘,眉眼里透了股子英气。正是十**的好年华,娇嫩得玫瑰花儿一般。她心里不知怎么的,如插了根刺般疼痛起来。面上却只是强笑:“这么客气做什么,以后就住在一起了。”这句话在嘴里咀嚼着,格外苦涩。
素琴笑得格外巴结:“秀雅这孩子格外倔强,都说大奶奶是个好性儿的,还劳烦大奶奶好生照顾她才是。”
云凤纳闷素琴怎么这般照顾秀雅,莫不是沾亲带故?
若是这样,峙逸把人放在素琴屋里岂不是更好?
越发想不明白了。
云凤勉强同素琴一番敷衍,又赏了些衣服首饰给秀雅,这才将这事儿差不多打发了。
那秀雅面子上礼数原都是到位的,就是给人一种不冷不热的感觉,中间隔着一层艾峙逸,云凤原没有打算跟她做什么姐妹,见到她这般,倒是松了口气。
回到房里,呆呆的倚窗坐了许久,冷风一吹,觉得脸上格外凉,用手一摸,却是满脸的泪。
峙逸来到东屋的时候,已是夜半。
柳妈开了门,讷讷道:“爷,您今儿个是去哪位的”
峙逸刻意逗她:“我先去秀雅房里坐坐,待会再去找云凤”
柳妈心想着峙逸也真是个能折腾的,却也不多说什么,领着他就上了秀雅房里。
屋中一片漆黑,也不知秀雅睡了没睡?
峙逸接过了柳妈手上的蜡烛,笑一笑,从里面关上了房门。
床上的秀雅听见动静,早已缩成一团坐在床首,藏在背后的手里还秉着一把剪刀。
峙逸慢慢向她走近,拿蜡烛照了照她愤怒的脸,讥诮一笑:“放心吧,就算你求我,我都不会碰你一个指头的。”
“你”秀雅眉头紧皱:“那你做什么要我”
峙逸将蜡烛放在了桌上,低头把玩起手上的扳指,慢悠悠的道:“你和素琴的事情,我原是知道的。”
“你?”秀雅大惊失色,随即伪装平静道:“少爷说的什么,秀雅不明白。奴婢同姨奶奶,原是情同姐妹的。”
峙逸嗤一声冷笑:“放心,我知道有些时日了,我要是想要把你们怎么样,也不会放你们留到现在。你不用在这里遮掩了。你那银钗为什么会掉在假山洞里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素琴原是个胆大的,这些年遮遮掩掩得也够了,被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她竟有几分释然:“那你想怎么样?”
峙逸抬头冲她一笑:“不怎么样,只是让你帮我做一点事情。”
秀雅不得要领,怔怔然看着他。握着剪刀的手倒是松了些。
峙逸看着她笑:“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这屋里,你看见了什么,都不得到外面去说,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其余的,都要守口如瓶,就算是素琴都说不得。不然,你们的事情若是败露出去,那可是没人能保得住的。”
烛火的微光里,秀雅觉得峙逸那个笑脸显得格外可怕。
云凤一直没有睡,直到艾峙逸轻手轻脚的摸到了她床边,她都如梦中一般。心里说不出是欢喜还是伤悲,还是兼而有之,总之一股脑的憋屈全都化为了力量,伸脚就要去踹峙逸。
峙逸却一把捉着了她的脚:“怎么了?才多会儿没见,力气全都回来了?”
云凤听到他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一时爱恨交织,恨不得刚刚一脚踹死他,无奈如今被他制住了,连动弹都没法动弹:“你原是都要在隔壁睡下了,还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峙逸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原是喝了醋了,心里好一阵子高兴,笑嘻嘻的上前搂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同谁睡了?你可不要平白毁了本少爷的清誉啊。”
他还在那边说笑,云凤却已然落下泪来:“你艾峙逸艾少爷这样的人,齐人之福享尽了,还要什么劳什子清誉。”
峙逸见她这样,不再说笑,面孔沉了下来,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