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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不停的留意着她,故意说一些轻松的话题,想安慰这个看起来一脸忧愁的女人,可是,她根本没有心思和他说话,她把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也就不再说话。
在他的眼里,艾晴就是一只受伤落败的刺猬,眉宇间全是防备。
其实,他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想问她,为什么她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伤悲,毫无顾忌的流泪?可是一看到她眼睛里蓄积的泪水,他就自觉的沉默了。
过了好长时间,艾晴终于撑不住,抱着君若,深深的睡去。车子在夜色中一阵颠簸,她的脑袋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他觉得很吃力,却还是忍着没动。
她睡得很不安稳,气息有些沉重,他放肆的打量着她,伸手想抚平她额上伤痛的表情,伸出的手落在半空,最终还是礼貌的放下了。
他第一眼就对她着迷,在他看来,这个在睡梦中还皱着眉头的女人,充满了故事感,她的五宫精致得就像是一幅萧瑟的水墨画!
这样的女人,一定特别容易忧郁吧?她到底有什么心事呢?
这样的女人,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吧!
是哪个男人,这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在黑夜里流浪?
184快要没有家
汽车到达云城的时候,夜色已深,男子推醒沉睡的母女,说,到站了!下车吧!
艾晴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中惊醒,抱着君若下了车,然后从车后拿了笨重的行李,出了车站,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男子一直跟着她们。艾晴在车站附近游荡了很久,最后还是筋疲力尽的回到了车站的候车大厅里。男子坐在她的旁边,开口问她,说,如果我说我家就在这车站附近,为了孩子,你会不会介意去借住一宿?
她一愣,看了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落魄天涯的母女如此感兴趣。她慢吞吞的说,如果你能解释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毕竟,我一无钱财,二无姿色,你没有任何必要缠着我!
他很高兴,他说,我叫李路,家里还有一个老娘,我一年才回家几次,我妈很孤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现在一定在为住宿的事情烦恼,我希望你们可以留在我家里陪一陪老人,让她也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她疲惫的望着他说,这倒是个善良的理由!但是如果你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可就要失望了!我们只是快要没有家的人!你在我们身上,捞不到一点儿好处!
李路就笑,他说,放心,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放心吧!
她抬起头,望着他那双精致却有些孩子气的脸庞,又低头看了看睡在怀里的孩子和一大件行李,终于咬牙点头。
她其实对这个眉目俊秀的男人有着莫名的信任,从一开始就是。
既然熟悉的城市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那她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些从未有过的经历?包括去冒险!她低头跟着他,内心里被一种迷茫又慌乱的情绪牵引着,疲惫又焦急的等待着未知的旅程。
李路回到家,拿出钥匙开门。他熟练的从鞋柜里拿出拖鞋,递给她,笑着说,我妈肯定还没睡,在客厅里等我呢。
凌落走到客厅里,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她抱着孩子走上前去,礼貌的叫了一声,阿姨!李路说,妈!这是我的朋友,想来借住一宿。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老人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说,担心你,睡不着!然后转身艾晴,把她带到房间里,说,你今晚就睡这间!很累吧?你带着孩子先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夜深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艾晴从她慈爱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善良的东西,在这段阴沉灰暗的时光里,这对善良的母子,是她在黑夜中遇到的一丝光明,一缕希望。她感激的说了一声谢谢,找出行李中的衣服,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把小君若叫醒,帮她洗了个澡。
君若疑惑的仰着小脑袋说,妈妈,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她笑笑说,在一个老奶奶和叔叔的家里,你要乖,不要多问!
小家伙就乖乖的躺在床上,安心的睡下了。
她相信这里是安全的。为了君若,她什么都肯的,包括接受这两个陌生人原因不明的馈赠。不然的话,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庆幸的是,在这里,再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也不用面对那些只会让她伤心的人!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解脱?
185丑陋的疤痕
微亮的晨光中,艾晴哭泣着从一场噩梦中醒来,脸色苍白得可怕,这几个晚上,她都在做着同样鲜血淋漓的梦,她被恶魔绑到一片密密的芦苇地里,她的肌肤被一层一层的剥去,只露出血红的白骨!那种肉tǐ从骨头上生生撕裂的痛楚,让她痛彻心扉,却无法逃离!她大喊了几声,却始终没有人来救她!
她只好拼命挣扎,挣扎!直到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
你醒了!怎么了?做噩梦了吧?她的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温柔和怜悯。
艾晴惊醒了,坐在床里,伸手擦拭额上的汗珠,她睁开迷糊的双眼,看清楚眼前的人,这才故作平静的说,没事!只是一个梦!阿姨早啊!昨晚上谢谢你收留了我们!不然,我和女儿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老妇人笑了笑说,与人方便,举手之劳而已。这些年来,我和儿子做了不少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嗜好了。善良是一种力量,可以帮助别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何乐而不为?
艾晴抚摸着还在沉睡的孩子,说,这世上,要是多一些你们这样的好人,就天下太平了!
老人在床沿上坐下来,说,这孩子真乖!不哭也不闹,一心一意的跟在你后边!恕我冒昧,你们是离家出来投奔亲友的吧?老人好奇的追问,她在这对年轻的母女身上,嗅到了一股涩涩的分离的气息。
艾晴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终于绷不住,掩面而泣,泪水大颗大颗的从她的指缝里流了出来。近日以来郁结的愤恨和无奈,一瞬间如倾盆大雨汹涌而下。
老人安静的搂着她的肩膀,任由她发泄。
在这一刻,她就是一处温暖的港湾,可以让人放心依靠!
哭了一会儿,艾晴轻轻的推开老人,揉着红肿的双眼,说,不好意思,阿姨!真的给你添麻烦了!尽管她故作轻松,老人还是捉摸到了她语气中的假装,她在假装平静,假装坚强!老人看着她美丽的脸庞,说,没关系!哭是女人的武器,可以对抗世上的一切不公、虚伪和辜负!我无意知道你的经历和伤痛,但我是真心想帮助你!
艾晴沉默了片刻,说,没什么,会过去的!我想在你这儿借宿一段时间,可以吗?我会付你房租的!
老人婉尔一笑,说,傻女子!不要提什么钱不钱的!尽管放心住下来吧!孩子还在睡,你再合一下眼吧!我去做早餐!你们肯留下来陪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老人起身出了门。
艾晴收起伪装的笑容,把脸埋在花格子被单里。她怎么舍得轻易在外人面前裸露伤口?那两个背叛她的人,一个是她至亲密无间的好友,曾给过她心灵相通的欢乐,一个是她深受的男人,曾给她美好的爱情和无尽的缠绵,可是现在,这两个人却双双辜负了她,凝成了她生命中最厌倦最丑陋的疤痕!
她怎么有勇气把这疤痕随意展示给别人看?
186邪恶种子
疾病真的是一些无坚不摧的邪恶种子,散播在人的身体里,会瞬间拔节,抽枝散叶,用不了多久,就长成密密麻麻的黑色藤萝,让人无法移动,无法抽离,无法挣扎!而只能在它的控制中渐渐枯萎,日益憔悴!
在病中煎熬的女子是惹人怜悯的,不管她曾经有过多少噩梦般的经历,曾经犯下多少鲜血淋漓的罪行!
此刻,凌落坐在长长的摇椅上,望着窗外逐渐变得炽热的阳光,却不敢靠近一步!自从生病之后,她有些惧光,脸色越来越苍白,像是粘上了一层白纸,心里也越来越惧怕孤独。
她哑着嗓子喊,毅荣!毅荣!罗毅荣就急匆匆的从房间里跑出来,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亲吻着,柔声说,怎么了?我的小傻瓜!累了吗?还是饿了?
凌落就虚弱的笑,说,都不是!我只是想你了!一刻见不到你,我的心里就充满恐惧!还有,我想喝水!
好!闭上眼睛,三秒钟就到!他转身倒了一杯水,两步送到她的嘴边,她就睁开眼睛苍白的笑了。就算她身患绝症,也只有她才能随时享受到他的温柔体贴!只有她才可以让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有她,才能让他甘心情愿忙里忙外,付出一切!
而在她到来之前,艾晴包揽了一切,他甚至没有做过任何家务。
凌落一直挽着他的手回忆从前,和他聊过去的事情,聊得累了,就伏在他的胳膊上睡着了。她的病不怎么痛苦,只是深深的恐惧着,忍受着末日将来的煎熬。
罗毅荣抚摸着她渐渐失去光泽的额头,内心充满了怜惜。他弯腰抱起她,把她放进房间里罩着蓝色床单的大床上,然后拿起旁边的画架,摆上一张宣纸,想象着,描摹她从前那个健康、水嫩的样子。凌落说,她喜欢以前的自己,那他就画她美好的样子!
让她快乐是他今生最神圣的使命!不然,上天为何安排他守在她生命的两端呢?
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也忍不住会想,这样全心全意的付出,对于另一个女人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可是,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放纵疼惜这个自私虚荣的女子,却那样不留余地的刺伤那个温柔无私的女人,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宿命吧!不在乎对方待你多么的掏心掏肺,而在于你是不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的为所爱的人跑断双腿,想断肚肠,只为博得夜凉如水后的一丝温暖抚慰!
在艾晴离开的几天里,他尝试过给艾晴打电话,给小君若打电话,可是,她换了号码!这个伤心欲绝的女子,她似乎是下了决心要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给他一份反省和思念。她几乎带走了一切东西,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是,带着一个有病在身的孩子,她又能躲藏到哪里呢?他当然知道,她这辈子,几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
她是个天生的路痴啊,会不会从此迷失在异乡,找不到回家的路?
187放养
那段日子,遵照老人的指点,艾晴一直待在家里,白天比较容易消遣,有时老人会带上她一起买菜,到周围的公园散步,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可是一到晚上,合上双眼,就是翻来覆去的煎熬,罗毅荣就像是一个个围着她打转的影子,让她赶也赶不走,抓也抓不住。
她尝试着从那段一开始就不公平的爱恋中走出来,可是她陷入太深了,根本就无力自救!
终于,在某一个晚上,所有因为这场错爱和妥协积累起来的怨恨,全部化作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她的骨子里,从她和血液里奔涌出来。她集中了全部的力量放声大哭,对着一片漆黑的窗外喊道,罗毅荣!我恨透了你!
当夜,老人才知道,眼前的女人,一切疼痛和失落,都是因为一个叫做罗毅荣的男人!老人敲开她的房间,拉着她的手,说了一宿的话。她说,想让男人一心一意的对你,那可是一门技术活!急不来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几招!
艾晴哽咽着点头。
老人就温和的笑了,她说,一个男人一生中也许会有很多喜欢的女人,但深爱的,始终只有一个!你不要凑着堆儿去争风吃醋,在他面前的时候,你要保持一种风情,贤惠的形象,让他舒坦,让他觉得幸福!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给他足够的空间,相信他,放养他!像放风筝一样,只留给他一条思念的线!
放养?这老太太的思想还真新潮!艾晴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哭笑不得的问道,什么叫放养?
老人微微一笑,说,就是你不要总是牵挂他,反过来让他牵挂你!你不是离家出走吗?只要他还爱着你,就一定会想办法寻找你,联系你!你所要做的,只是耐心的等待!听我的,没错!
艾晴于是忍痛换了手机卡,她在心里暗暗作着决定,她要坚持一个月,如果一个月之后,她的旧手机卡上一条信息都没有,那么她也就只能承认失败,再怎么艰难,她也要从这场错爱中挣扎出来!但是如果他还惦记着她,她就一定不会放手!
作出决定之后,她就不再夜夜失眠,不再和思念较劲,而是渐渐放开自己,和君若游戏,和老人谈天,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
偶尔,李路回来,说回家探望老人,实际上是惦记着她,回家的时候总是带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收买小君若。
君若很喜欢跟这个眉目俊秀的大哥哥玩耍,一回来就缠着他,上窜下跳,累得他气喘吁吁。不过,李路最喜欢的是能找到空隙和艾晴说说话,倒不是因为她长得多么美艳动人,而是她的笑容,柔柔腻腻的,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