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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不下得,则扎营立寨。
如此一住多日,每天不是操练,便是巡哨与在震北大营无甚不同。
副帅楚虞纳闷不已。他想皇帝被围,事态紧急,王爷何以不疾速救援解困,反而落脚多日,踯躅不前?
他为人爽直,心里压不住疑窦,到了小石头居处,把这问题说了。
小石头原正与奚方研划救援方案,见他气冲冲地前来责问,微笑地看着他,道:“楚将军,皇上被围大军有多少?”
楚虞不明何意,愣愣地道:“三十余万!”
小石头又道:“那么秦军有多少?”
楚虞道:“据探子回报,约五十万大军。”
小石头再道:“那咱们这些援兵有多少?”
“三万!”楚虞呕懑到了极点,搞不懂小石头为何要问他这么容易浅显的问题,简直拿自己当白痴。是以,这最后一答,口吻颇带不满,胸中已生怒气。
小石头站将起来,朝旁边的奚方瞧一眼,微笑道:“既然咱们人数远少于秦军,惟有智取,岂可力敌?”
被他反责,楚虞没生半点怒气,反而喜道:“原来王爷早有定计,是末将卤莽了。”
敌军众多,己方人寡,他焉会不知?只是皇帝被围,举国震惊,又瞧小石头总在张家坪休养生息,按兵不动。不由怀疑新任的赵王爷由于首次出征,许是心中胆怯,畏敌不前。如今见他言笑淡然,谈吐明晰,显是胸有成竹,自然疑念尽去,转而欢喜起来。可见此人对赵家忠诚到了极点。
小石头慢条斯理地道:“明确的计谋,本王还没有。”
楚虞大愕,问道:“那王爷打算如何?”'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小石头道:“如今没有,不代表明天也没有?楚将军稍安勿噪,待缓两日,我军必能旗开得胜。”
听他说得这么有把握,楚虞无言,只得抱拳退出。看楚虞背影在屋外拐角处消失,小石头拭拭额头,转目望向奚方道:“奚先生,再这么拖下去,我怕军士们早晚会兵变!”
奚方哈哈笑道:“王爷,你也忒小瞧自己了。震北军跟了赵家两代人东平西讨,南征北伐;大到将官,小至兵丁,哪个不惟赵家之命从事。别说赖着不救皇帝,固然你立时下命,挥军攻打汴梁,多半也没疑议。”
“可……”小石头依旧忡忡不安。
奚方道:“王爷可是想说楚将军的事?”
小石头颔首认可。
奚方慰道:“楚将军急着来问你,实地并非关心皇帝安危。他是怕王爷年幼胆怯,贻误战机,俟时连累了赵家赫赫声名。”笑了笑,又道:“只是他并不知王爷存有借刀杀人的心思,不然,或许他会首先赞成。毕竟王妃可是死在仁秀帝的手上。对于忠诚赵家的震北军来说,可是睚发眦肝也要报仇的大事。”
小石头叹了一气,道:“王妃深恩,我再也难还,除能替她报仇以外,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报答。”心下却对借刀杀人四字,觉得刺耳无比。自问前后两世直至如今,总是被杀的份,突然改换角度,成了捕猎者,不免心旌惶惶,恍若梦境。
奚方道:“法子也不是没有。王爷若能率领震北军一统九州,安抚天下,王妃必能含笑九泉。”
小石头朝他看看,笑道:“依我看不是王妃含笑九泉,而是贵岛神君乐在肚中吧?”
奚方神色不变,道:“王爷说笑了。”
小石头暗自佩服他的涵养,道:“争霸天下,逐鹿中原,我是做不来得。尽管我很想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少有所依。但凭我的本事,只怕理想未成,却遗祸他人,到时大业不成,反而血流漂杵,饿殍藉枕,一发不可收拾。”
奚方道:“王爷过谦了。照奚某看,王爷品德高洁,待人可亲,有贤王之相;处事公正,刚毅果决,又有雄主之气。如此刚柔结合,贤雄具备之人,环顾天下,惟王爷一人尔。”
“马屁,马屁……”小石头心中不断提醒着。尽管如此,依旧觉得畅喜。笑道:“奚先生,你为夏族复兴,当真是不遗余力啊!”说话时,神色颇显调侃。纵观平生,总遭人陷害,时常杀机四伏,何时有天降馅饼的好事。故对姜神君代表的无极岛,他是暗中提防,小心慎对,总想着,会否又是一个特大陷阱。
奚方肃容道:“王爷,你当奚某适才之语,阿谀亦好,或当谄媚亦好。奚某自问句句出自心地,无半字妄言。”
小石头一笑,他不想总在这问题上与奚方争执。话锋一转,岔开道:“奚先生,你估计那胜施姑娘何时可以给咱们确切的回音。”
他原本只道胜施仅是青楼一寻常女子,孰料在临出汴梁前,洛亲王才对他说明,东周在西秦早有一个庞大的间谍网。总负责人便是洛亲王,长安的负责人却是那弱不禁风,风华绝代的万花楼名妓胜施。
初闻此言,小石头怔忡多日。总难相信,那清冷孤傲的芬芳佳人居然是插在秦国的暗伏秘谍。在他影象里,当间谍的女子,多是妖冶妩媚,放荡随意,说不得几句便可与人上床的那种才名副其实。
奚方闻言,想都未想,回道:“明天。”
小石头瞪眼,诧问:“先生这么肯定?”
奚方道:“胜施姑娘在长安潜伏数年,谍报网已深植于秦廷朝官之间。此次咱们要她探听的也非什么机密。不过就是现下秦都守军的具体人数。依她的人脉和手段,多半早已掌握。如今迟迟不来,只是等待汴梁洛亲王的指令。依奚某推断,最迟明日便会送信来此,否则,岂不贻误军机?就算她想,谅来在洛亲王面前也难以推卸责任。”
小石头微微颔首,细细辨别奚方所语,果有道理。
他晓得洛亲王肯说出间谍网一事,也是迫于无奈。起初照自己计划,并不愿意单发五万震北军,定要洛亲王召集中央禁军,说道无十万大军,自己便不去。洛亲王为了让自己答允只领五万大军救援仁秀帝,这才说出长安城内早有内应,而且人数极多。
回忆了一会,又道:“她要问过洛亲王后,才会送谍报给咱们,这我相信。不过,奚先生就怎么肯定,洛亲王一定会让她送真情报么?万一是假,或者她暗中知会秦军设下埋伏,那咱们岂不中计?”
奚方笑道:“长安守军人数不超三万,加上禁宫御林军也至多五万。本岛在长安的密探早已探听清楚,相信王爷的天罗密探也有情报给你。”
小石头一怔,随即讪笑。暗道,这家伙原来早清楚,亏我还想瞒着他。
瞧他神色尴尬,奚方心中也在思量。要当人君,就须腹有沟壑。他能想到抑着情报,借机测试我的本事,可见手段极好。无怪神君一力邀他入盟。这念头在他脑中仅是一闪,续道:“咱们两方既然都有确切情报,胜施姑娘的谍报,其实仅作为一个确证。所以,就算她虚报假信,或是趁隙诓骗,咱们也不用惧惮。何况,从她情报的真假上,奚某也能揣摩洛亲王的心思。何乐而不为呢?”
他千算万算,智者千虑,却没料及,小石头压藏情报,非是考测他本事,其实私底下并不想进攻长安。在小石头看来,周军入了长安,必是一番屠杀,以报围困之恨。念及于此,他只想解救出流云飞峡里的三十万大军,然后再伺机戮了仁秀帝,最后领兵回到汴梁。至于,扩大战果,乘此灭秦亡汉,他压根就没想过。
谈了片刻,屋外兵将时正操练,直闻喝声震天,甲戈铿锵。小石头起了兴致,道:“奚先生,不如出去看看?”
奚方头未抬,摇摇手,依旧望着流云飞峡的地形图,道:“王爷自便,奚某尚要静思整个计划里有没罅漏。”
小石头颔首,离座而起,朝屋外行去。
出了屋门,走至村镇原来的广场,数千兵士正操戈演练,枪戟森森,杀声四起,颇为壮观。领队的偏将,瞥着元帅到来,刚想上前参见。小石头挥手无须多礼,一人踱步到拐角,支颐看了会儿。心想,有此勇军,又何惧秦兵?
思忖间,不觉了望西北天穹,又想,仁秀帝被困流云飞峡,必然翘首亟盼援军到来。可他心地歹毒,手段卑劣,连少问世事的王妃也予鸩杀。如此人君,怎堪辅助?又何谈什么同轨八纮,囊括四海?
忖及半晌,唉叹一声。我虽不想救援,怎奈与他一起尚有三十万无辜的周军,还有一直视我为弟的郑大哥。此次,倒是让他白白拣了便宜。不过,秦军势众,即便想立时解救,也是难如登天。而且,自蓝田大败,远征大军的辎重多有遗漏,只怕现下庚癸频呼,均饿着肚子。
想着、想着,不由蹙眉。寻思,奚先生围魏救赵的谋算虽好,然终非上善之策。十数日延搁下来,固是围困被解,也是饿毙者多,战死者少。愈想愈觉烦躁,这当口竟连汴梁的洛亲王也怨恨上了。暗道,若非他野心勃勃,妄图篡位为皇,岂会只发五万援兵?且为防他故,再减两万。
不远处忽有炊烟袅起,饭食芬芳扑鼻而来。见着如此一幕,再想起流云飞峡的饥饿败兵,心情越发烦懑。无由地往炊烟处走去。走不多时,一处大屋赫然眼前,里里外外,头戴白布的炊事杂役奔来跑去。与此同时,见着王爷亲临,杂役们暗自忐忑,手脚更不怠慢,个个勤快异常。平时二人抬得物事,此刻一人扛肩,行得步如流星。
“王爷,您来了?”一人迎将上来,低头哈腰。
小石头打量,觉得稍有面熟,思了会儿,猛地想起,这人正是当日被偷老婆本的那个伙头大厨根发。笑着打趣道:“你的老婆本还在罢?”
根发腼腆,憨笑道:“承王爷恩德,小的老婆本藏得妥妥当当。”
小石头哈哈一笑,朝屋里的厨房望去,觉得甚是亲切,问道:“今儿个你操弄些什么呀?有没别的特色?”
根发恭谨地道:“回王爷,小的今日为王爷准备了大食国的特产泥豆。”
“泥豆?”
瞧王爷颇感兴趣,根发道:“泥豆是西方大食的特产,是太祖武皇帝那会,有大食商人带至汴梁。刚开始,可没人爱吃,因为泥豆的外表丑陋不说,而且脏不垃圾。可没多久,有位大食商人邀请礼部太司赴宴,宴中便有这泥豆。只是经过加工后,太司大人没认出来。一尝之后,赞不绝口,连声夸好。从此,泥豆便在大周落了脚。”
听着有趣,小石头道:“你带本王去看看,这泥豆到底生成个什么样子?”
“咋!”
根发头前引路,到了厨房边。他道:“请王爷在此稍待,小的进去取出就是。”
小石头颔首,他原想进去的,可见自己一身锦衣,怕是进了厨房,会吓着别人。余裕,根发走出,手上捧了四五个类似土豆的大个泥块。小石头指着问道:“这就是泥豆?”心下骇异到了极点,原本以为是马铃薯,孰知,这泥豆之名果真名副其实。样儿长得不但像泥,简直是丑陋不堪,令人瞧后,很难相信,这玩意居然是美味佳肴?
根发道:“回王爷,这正是泥豆。而且,它尚有特异处。”
“有何特异?”
根发再次憨厚地笑笑,道:“它不用种子种植,只须切了块埋在土里,不过十数日便自个儿生出来了。”
“哦?”小石头惊喜。他原就忧心流云飞峡里的败军无食物可吃。听这泥豆的生长期居然短到如此程度,不禁寻思,若把泥豆由空撒落至深谷,十数日后,三十万败军岂非便有物可吃?即道:“你这里还有多少泥豆?”
根发思虑须臾,回道:“大概有个千余斤。”
“好、好……呵呵……”小石头大笑,吩咐道:“这些泥豆暂时放着,万勿轻动。本王有急需。”说着,朝远处屋顶上的小禽望去,暗道:“这下可要派你大用了。”此次出征为了讯息及时,小禽得以随军,却让二女嫉妒异常。
流云飞峡。
峡中鸟儿脆鸣,泉水琮琮,好一派自然美景。
仁秀帝一人独卧御帐,处此美妙自然风光,偏生忧烦交集,心中思虑着远征西秦的得失?忽闻帐外人声鼎沸,喧阗嘈杂。大惊之余,只道敌兵来袭,急忙掀帐帏而出。却见平台下的兵丁来回奔跑,似正拣拾什么物事。刚想唤人问个究竟?
郑恩迈步而来,躬身道:“皇上,援兵来了。”
仁秀帝大喜,问:“援兵在那?援兵在那?”晦败的面容上兀现红润,犹如久渴之人骤闻前方有清澈泉水。
郑恩神色肃穆,呈上一张纸筏,道:“这是由箭矢临空射来,具体情形,均在上面写着,请皇上御览。”
仁秀帝接过纸筏,稍加浏览,喜道:“原是赵爱卿领兵驰援……”看到后来,面色渐忧道:“只是赵爱卿领兵忒少,为何竟只三万?谷外足有秦军五十万,这如何能敌?”攒额蹙眉,脸上红润渐失。
郑恩道:“或许赵王爷有甚妙计,请皇上放宽龙心。”
“嗯,但愿吧!”仁秀帝忧色未展。他自兵败,傲性大失,对天下人也不再存小觑之心。闻得援兵仅只三万,确实忧出心地,难以宽怀。
郑恩道:“皇上,末将去嘱咐兵士们把这些泥豆埋入土里。”
仁秀帝颔首,挥挥手,又入帐去。边走边想,这泥豆真有赵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