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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已春暖花开。一路放眼,所看均是碧绿一片,途边的油菜籽沉甸摇曳,竞相挤拥,春意分外盎然。二女能随小石头出此远门,心情大好,尤其邓蓉也是一改往日的郁郁不乐。和冰清叽叽喳喳,笑语不断。
走不数里,忽遇一大镇。
小石头道:“言先生,本王不明这繁华镇集,怎与军事重地近在咫尺?”
言胥笑道:“回王爷,在江都百姓的眼里,只要有镇南水军在此镇守,根本无须忌惮什么?更何况,时下,惟有咱们大周掌握进攻的主动,南唐水军焉敢越雷池一步?即便李世昌本事再大,可他一来,遇到的是高昆高王爷;二来,南唐朝廷的求和之风甚盛,别说有二十万镇南军在此;纵然这里无一兵卒,想必他们也不敢冲过江来。”
小石头笑笑,心想,此人所言骄扈自大,殊难信任。在京城便时常闻奚先生说道,南唐兵马大帅,端王李世昌实是当世罕有的兵法大家。只可惜朝廷软弱,侈糜成风,他是心有余力不足,能力保不失半壁江山即已不错。譬如此番唐军绕道伐周,便是他定得主意,倘非自己凑巧降落无情谷,劈下无数落雷霹雳,依谷中的地形,人为的火烧,怕也烧不起来。那时固然楚虞之计得逞,十万唐军也决计不会像现今这么干净利落的灰飞湮灭。一旦教唐军逸出数万,就算他们不挥师汴梁,只在大周后方四下骚扰,对于大周的军心和民心,也是一大打击。
言胥忽然又道:“那南唐端王说来,也着实可怜,明明有极大本事,无奈君主昏聩,纵然受了重用,却不得一尝夙愿。处处受唐皇阻扰,任他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仍遭其猜疑。也正囿于此因,南唐诚有百万大军,依旧要被高王爷的二十万镇南军压得不敢妄动一下。”
小石头微微颔首,对他此刻所言深表赞同。
便在这时,邓蓉凑上近前,道:”石弟弟,走了许久,咱们也累了,镇上酒肆极多,不如寻一家歇歇脚如何?”
“嗯!蓉姐姐说得对极。”话音甫落,不远处,倏现一家酒肆。小石头道:“咱们就去这一家如何?”
大伙均自点头,惟独那石虎在旁哼哼唧唧,说喝酒有甚好的?他要吃肉。众人一怔,随即,小石头想起,一路走来,均是入住客栈,小小的酒肆却没去过。这家伙原系兽身,数千年来不出颛顼陵半步,只有那次自己负伤,才把他们引了出来。倒也怪不得他不晓酒肆里本就是酒肉皆有的。当下笑道:“你放心,稍后有得你吃的!”
“嘿嘿……只要有地吃,就行!”石虎憨厚地笑着。
言胥愕然,看石虎装束仅是下人模样,至多也就一保镖。然而王爷极尽优待,说起话来也是和蔼之至。不禁觉得煞是稀奇。
四人在酒肆门口下马,小二笑吟吟的走出,道:“几位客官,里面请!”
石虎道:“喂,你们里面有肉吃么?”
小二一愣,跟着笑道:“有、有,小店里有鸡、鸭、鹅、猪、牛,更有那新鲜野味,山猪肉,野兔肉,草雉肉,老虎肉……”他扳着手指,正介绍得起劲。石虎睁大了眼,制止他继续说将下去,问道:“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山猪肉……”
石虎把头摇摇,道:“下面的。”
“野兔肉……”
石虎再次摇头。
“草雉肉,老虎肉……”
石虎大手一摆,道:“对,就是这个。”
听了这话,晓得他身份的小石头等人,彻底怔然。以为他就想吃同类的肉,不免暗叹,妖怪就是妖怪,就是化成了人,总不比人类那么善良。
小二喜道:“客官是想尝草雉肉?还是老虎肉……”没等他说完,“啪”的一声,就被石虎重重的打了记耳光。
小二捂着脸颊,冤枉至极地看着石虎,道:“你、你……你干吗打人啊?
石虎道:”打的就是你这吹大牛的人。谁不知道,老虎是百兽之王?凭你这瘦弱的人,也想杀死老虎?我问你,是不是假的老虎肉?跟虎爷老实交代。”
“虎爷?”小二是机灵人,稍一琢磨,便晓得自己刚才所说的老虎肉,犯了对方忌讳。他说自己瘦弱,打不死老虎,多半是个借口,其实存心就想打自己一耳刮子。又想,这会若是顺着他口气,那店里的招牌今日算是完了。不管如何,反正老虎肉是真,他要打就打吧。总不成打死自己?念及此,小二道:“客官,不瞒你说,老虎确实不是小的打死的……”眼见石虎又想挥手,他头一低,道:“不过,打死老虎的穆壮士,咱们镇上的人全知道。”
“穆壮士?他在那里?”石虎凶光外露。那杀气,吓得旁边的几匹马涩涩颤抖,腿股子下,迳自拉出屎尿。
小二早已吓得迟钝,嘴皮子再不似往日那般利落。
小石头道:”石虎,不许吓小二。旁人打死老虎,干你何事?难道你还想与那人斗斗?”说完,见石虎依旧杀气阵阵,不禁恼怒,吼道:“石虎,本王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他发怒时,额前神眼大张,虽然凡人看不分明,但修行千年的石虎却是瞧得明明白白。心头微凛,急忙站回小石头身后,把头低着,再不敢发出一声,双眼迳是看着地面。
小石头回头,和颜笑道:“小二哥,是我下人不懂事,没吓着你罢?”
小二化了一劫,已是谢天谢地,又听这自称王爷的人唤自己一声小二哥。自问小二做到现今,还从未遇过这般和蔼的贵人。暗道:“人说阎王好弄,小鬼难缠。今日倒被我亲眼目睹了。”一边思忖,一边道:“还好,还好……”看看石虎,又道:“那位爷生得威猛,发起火来,的确吓人得紧……”说到这里,忽见石虎抬头,他惊魂未定,余悸犹存,急忙住口。
不料,此番石虎并未生怒,反而笑嘻嘻地问:“我当真生得威猛么?”
众人厥倒,彻底无言。谁会想到,前一刻,他还怒发冲冠,仿似要把小二生吞活剥,如今,竟自笑颜相向。这变化,也实在太快了。
小石头道:“不错,你是很威猛,不用小二哥再说了。”他前时也曾做过伙计,不知为何,每每遇到这种人儿,便觉得可亲。私底下,对他们尊重得很,从不随便斥骂。刻下,他怕小二说错一句,石虎又要与他罗嗦不停。迅即开口为其解了围。
石虎憨厚傻笑,道:“少爷都这么说了,看来,我真的很威猛。”
大伙再晕,皆想,这人还真是一张白纸。旁人说什么,他便相信什么。不过如此性格,倒也招人喜爱。'手机电子书 http://。。'
思忖里,五人由小二迎进酒肆。店里生意极好,三三俩俩到处是喝酒畅谈的人儿。五人寻了张干净空位,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又喊了一些甜酒。待酒菜送上,除石虎大朵快颐外,另外四人均是慢斟慢饮,细细品尝这可口的农家风味。
过了一会,邻桌几位客人之间的谈话,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只听其中一位道:“你们知道么,咱们这位震北王,可是天神下凡。”
旁边一个光头佬笑道:“小丁,不要胡说了。你说震北王武功高,咱们相信,可你说他是天神下凡,就有些胡诌了。”
小丁冷笑数声,道:“光头佬,你知道个屁!”骂爽一句后,端起桌上酒碗,咕咚一口喝下,用袖子拭拭嘴角溢出的酒渍。又道:“震北王身高三丈,有四个头,八条臂,腰围、腰围……”他一时寻不到适当的比喻,张头顾望,倏见店外一株银杏。即道:“喏,看见那株银杏没有……”闻言之人纷纷点头。他嘿嘿笑道:“震北王爷的腰围就有那株银杏那么粗,那么壮。”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再次打量那株银杏。只见那银杏树少说周圆有二人合抱。倘若那震北王真有恁粗的腰围,那他是什么?大伙已不敢想象下去。
“噗嗤……”邓蓉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在她眼里,小石头委实是人世间最俊的男子。殊不知,今朝在酒肆里,被人说得像是怪物一般。岂不教她好笑。尤其什么四头,又是什么八臂,更是发噱至极。
听见笑声,小丁很不满。回过头一看,竟是一位人比花娇的绝美人儿,艳丽不可方物,教人情不禁地自惭形秽。当下没了声息,也消了斥骂的心思。这当口,光头佬又道:“小丁,你说话实在不着边际,世上那有腰围恁粗之人?”
小丁不寻邓蓉晦气,是她生得实在太美,可不代表,就会买光头佬的帐。何况,那一肚子怨气,原就无处发泄。斥道:“哼,你没听我说么,震北王是天神下凡?既然是天神下凡,自当有天神的样子,岂会和咱们长得一样?难道,要天上的神仙都和你一般,大伙全剃个光头?”
酒肆中人,只须听见的,无不哈哈大笑,有的人甚而喷出满口酒。光头佬却是气得要命。脸红红道:“你?”
“什么你啊?是你太笨,没听明白。好了,不说了,大伙先听我把震北王爷的洛阳大战说完。”
“好,不错,不错……正是,正是……”一时和者如云。
光头佬见他得人心,当下暂捺火气。这会儿,却听小丁道:“上次蓝田大战,我已与诸位说过。王爷一刀砍了百余人,一人独挡百万军。可你们知不知道,王爷在洛阳会战的前夕,还在淮南无情谷,引下无数天雷,硬生生地烧死了十万唐兵。”
听到这里,光头佬想说,火烧无情谷是洛阳会战的当日,就算王爷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日跑千里。但见旁人都闻得津津有味,倘若自己再行反对,只怕会被哄了出去。想到这,不敢妄动,只得强自忍耐。
“再说那王爷,火烧了无情谷后。看看天色尚早,便驾起云头,眨眼到了洛阳城下。那时,正是秦军攻城正急的时候。王爷在天上大喝一声,当场吓倒十万秦军……”
这当口,光头佬再难忍耐,大声道:“小丁,秦军不是三十万么?怎么变成了十万?你是不是和刚才的唐兵搞混了?”
“呸!你才搞混了呢!”小丁破口大骂,又道:“秦军勇猛,那是大伙都知道的事。王爷一声吓倒十万人,还不厉害?难道非要一声吓倒三十万才过瘾?而且,这吓倒的十万人也都是秦国的精锐大军,只不过王爷的喝声,实在厉害,寻常人根本抵挡不住。”
光头佬无言,心道,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有借口,算我多嘴。唉……
这时节,小石头已不想再听。暗忖,均是些巷尾异谈,听多了,反而教那书生取笑。于是,迳自唤过小二,要他结帐。出了酒肆,五人上马离镇,到了镇外小道,邓蓉咯咯娇笑,对冰清道:”冰清妹妹,你可见过生了四个头,长了八条臂的人?”
冰清捂嘴摇首,道:“不曾。”说话间,朝小石头望望,生怕他动怒。却见他满面苦笑,一副拿之奈何之色。当下更是失笑。笑笑谈谈中,一众人不觉到了江边军营。此刻已当傍晚,军营外看去,营内士兵多已卸甲。忽然,从营外出来一彪人马。为首者,长髯飘胸,浑身宝光铠,鹰扬虎视,当真八面威风,雄武曜曜。
始终不大说话的言胥,猛地道:“啊!巧得很,正是老王爷出营了。”
小石头原不识得镇南王高昆,听他一说,暗道侥幸,急忙高声道:“前面可是本王外公高老王爷?”
高昆目聚凝神,细细观量。要知道,如今的小石头,英姿焕发,神武昂扬,人人见了,均会说声真乃雄纠汉子。这般气势,可与当年的风流世子赵岩大相径庭。过了半晌,高昆放声大笑,道:“果然是老夫的好外孙!呵呵……”
小石头下马行礼,跟着,冰清、邓蓉与石虎相继行礼。
高昆也自下马,哈哈笑道:“免了,免了……”他先扶起小石头,随即望望冰清和邓蓉,心下更是大喜。暗道,外孙脾性不改当年,仍旧这么风流,到那都要带着女伴。不过他如今的赫赫武功,却比以往的无病呻吟好上太多。再待看向石虎,蓦地笑道:“好一位壮汉,看来必是老夫外孙帐下的猛将了。”
石虎就喜欢听奉承话,何况这说话人,即便小石头也要叩拜。由他说出,愈加让其喜不自胜。在那直是搓着双手,呵呵傻笑,都不晓得说话了。但这傻样,偏是对了高昆的胃口,心下更坚定自己的猜想,大个子必是一员堪比樊哙,英布的猛将。
这时,高昆背后上来一员年轻将军,走到小石头身边,道;“镇南王世子高子宁参见震北王爷。”接着,又拱手作揖道:“小弟高子宁见过表哥。”
高子宁是高昆的独房孙子,也是唯一的镇南王裔。父母早逝,由高昆一手拉扯大。性喜练武,爱好兵法,是员天生的战将。在武事一面,天赋极高。倘非高家技艺仅是尔尔,高子宁或许能成为新一代武林俊秀,日后也大有臻至宗师之境的可能。小石头脑海,迅速闪过广智予他的资料。当下做一搀式,笑道:“表弟,咱们是自己人,无庸虚礼。只叙兄弟情谊,至于官阶悉数抛开就是。”
他知道高子宁前一礼乃朝廷礼节,后一礼却是家族之仪,做得是面面俱到。心下对这初见的名义表弟,很是欢喜。他前世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