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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璺听得父母俱来,一时忧喜交集。喜的是,父母终被救出;忧的却是,目下敌人势大,此刻出来,无疑自投罗网。思忖间,雷啸岳与雷夫人已然下车。小石头转目而顾,只见后面那辆马车内,也自下来一对青年。前一人英挺俊伟,正是雷霆;后一人年岁较轻,但面貌与雷霆相若,谅必是雷家传说中体弱多病的四少爷雷博。
这当口,就属雷夫人最为激动。老远见着雷璺,便喊道:“璺儿……”雷璺脱开小石头怀抱,试图向母亲跑去。急切里,忘了自己早已身染风寒,四肢乏力。玉足堪动,顿觉头晕眼花,几欲昏厥。小石头慌忙抱住,轻声道:“小心些,璺儿!”说着,搂着她迳往雷夫人迎去。
雷璺还以粲笑,心下又怯又喜,一边感受他的温暖爱意;一边望着迎面跑来的母亲,芳心怦怦,无以复加。既不舍爱郎之疼惜,又担心母亲茫然不解,怕违了平日的训导。一时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便在这时,金蝉子身影微晃,挡在二人面前,冷声道:“魔头,你想逃那去?”
小石头刚想回答,只听闵一得道:“金蝉,你还怕他逃远?让他去就是了!”
“是!”金蝉无奈退下。他虽一派掌门,但像闵一得这种长老耆宿的话语,倒也不敢不听。小石头朝闵一得颔首致谢。这么一磨蹭,雷夫人已然近前。小石头放落雷璺,让她自去与母亲叙话。雷啸岳人精已久,察出不妙,并未靠近。
雷霆瞧见小石头,哈哈大笑道:“石兄弟,这次幸亏你帮忙啊!”小石头抱拳,“雷大哥受苦了。”雷霆又道:“石兄弟,当日你一走数日,大哥寻不到你,几致误会。今日向你赔礼道歉。”说着,弯身长揖,毕恭毕敬。
小石头慌忙让开,道:“大哥怎可如此,小弟不敢当。”心想,这家伙当日背着我胡说八道,眼下晓得错了了,立时向我致歉,也算爽快。雷霆作礼后,忽然贴近他,轻声问:“石兄弟,这帮老道可是寻隙来得?”小石头“嗯”了一声。雷霆朝老道们气呼呼地瞪了一眼。
这时雷家四少爷,雷博上前道:“这位想必就是东周的赵王爷吧?”小石头笑道:“不敢当!四少爷受苦了。”
雷博神色一变,道:“我家受你牵连得可不小吖。”
此话一说,人皆愕然。
雷啸岳与雷霆均忙即呵斥。
被父兄说了,雷博竟自坦然,昂首问:“难道不是么?原本我雷家在长安生活得好好,不敢说肉山脯林,倒也逍遥自在。但自他来后……”他右手戟指小石头,几乎捱到鼻尖,续道:“我家从此多舛多难。先是二姐和五妹遭权贵逼婚,再是大哥被人无由囚禁,眼下更是几近家破人亡。亏你们把灾星当做恩人。你们问问他,或者让他扪心自问,他这样帮我们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爹爹的十万大剑兵以及二姐和五妹的美色。其意和那些权贵们有甚不同?”
一番慷慨激言,直听得雷家人怔然以对。在旁的东周密谍们义愤填膺。震北王府在周人心中向来神圣不可侵犯,即使这些多年飘荡在外的周人,也是无比敬慕。若非瞧着雷家与王爷,似大有渊源,诸人怕不是早已挥刀上去。
小石头天生不善推卸责任,听他所言,便道:“四少爷说得不错,雷家遭此巨变,确实系出我因。在此,我表示歉意。但四少爷说我目的与那些权贵相若,这一点,我却不愿苟同。”
雷博斜眼道:“你当然这么说!若真认了,岂不无美色可贪?”
小石头哑然,他心中实无觊觎璺倩二女之色的心思,但时下与璺儿两情缱绻却是事实。雷霆在旁勃怒,喝道:“四弟,你说得什么屁话?我家之事与石兄弟有甚关连?”雷博道:“大哥,你和爹怎就这么糊涂?你以为他真安什么好心?”
瞧他兀自嘴硬,雷霆气道:“不管什么心,就算要说,时下也轮不到你。”
雷博稍愣,随即愈想愈恼,吼道:“好,你是大哥,你说了算。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话罢,竟自拂袖而去。没走多远,雷息啸岳喝道:“博儿,你上那去?”雷博头也不回,答道:“去一个能让我说话的地方。”雷啸岳高声道:“你给我回来!”说着,见他不应,斗然拔身而起,一下跃在雷博面前。又道:“给我回去!”这四字音量不小,吓得雷博身子一顿。但他脾性也拗,只稍停余裕,即道:“不回去,回去又怎样?反正话也不让我说。”
瞧他赌气的样子,雷啸岳好气好笑,嗔道:“怎么?大哥说你两句,你不听。眼下爹爹的话,你也不听了?”雷博辩道:“谁说我不听……”没等他说完,雷啸岳道:“既然要听,那就跟爹爹回去。”说着,伸手拽住他胳膊,拖回了原地。雷博伫回原地,依旧嘴嘟老高,瞧那怨气,估计十天半月也难消散。
小石头见之笑笑,当他是小孩脾气,也没放心上,说道:“雷伯父,小侄这厢还有些事,你们和胜施姑娘先走!”适才雷博胡闹,他留意到那些老道们似乎均看得有些走神。虽不知缘故,但思,若不趁此时教他们先走,待会不定全军尽墨。
雷啸岳颔首。峨嵋老道们,他尽管认识得不多,但闵一得和金蝉子,也算熟矜。心知二人本事大得很,高来高去,赛似神仙,非自己可及。又见小石头身旁似有喇嘛助阵,当下越奇,暗道,此人交际非凡,明明是道门中人,偏身兼魔教宗主,时下又与密宗攀了交情。日后,倘若东周伐秦,藏土西凉一带再有藏军骚扰,大秦危矣。念及此,不禁唏嘘。想起秦皇那时的深情厚义,此刻自己为了保命,竟与敌国王爷处在一起。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对抑是错。
回过身,对家人到:“我们走吧……”举步间,略嫌蹒跚,缘于意兴萧索,一时无精打采到了极点。
瞧他们要走,峨嵋诸道也无意见。金蝉子念着要速速除掉小石头,随后趁隙取了他身上的护体神甲。至于闵一得等人压根不关心时事,对于西秦朝内的政局变化,全然不知,又如何会想去阻扰。
雷璺急道:“爹……”雷啸岳侧眼看她。雷璺又道:“我不走……”雷啸岳知她心意,看看小石头,对雷璺道:“你有何本事,帮得了赵王爷?”雷璺道:“爹,女儿知道自己没本事,时下也恨自己当年为何不曾勤加习武。但不管如何,女儿目下决计不走。”说话时,泪光盈盈,言辞坚定。那眉梢,神情,举止,无不充斥着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坚意。
“璺儿……”小石头在旁胸臆激荡,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待她转眼望来,遇到那水汪眸子,一时戛然无语。此时此刻,二人眼中俱只有对方的存在。想起适才月下偎依,均自寻思,时光若能倒流,真愿意永远停伫在那一刻,再无旁人一丝一毫的打扰。这时,在旁诸人却也无语,迳是默默地看着他们。
胜施这会方是明白,原来王爷身边的那些道士,乃敌非友,不禁大呼后悔。又见雷璺此举,显是想和王爷同生共死。心想,二小姐手无缚鸡,柔弱异常,竟能有此勇气。换成是我,也能如此么?思忖间,凝眸远望,心下只恨王爷的深情双目里,竟没自己半分位置。她性子原就爽直,但今日不知为何,特别多愁善感。又想,别说陪着王爷去死,纵然为他死上千遍万遍,那又如何?
过不半晌,终是金蝉子不耐,嚷道:“魔头,快快受死,休想磨蹭时辰。”
小石头也不理会,只对雷璺道:“璺儿……”
雷璺知他想唤自己离开,然此刻那里肯依,答道:“不,我不走。”言辞虽短,其意甚坚,任谁都听得出里面的决然。小石头胸头一热,大声道:“好,璺儿,我答应你。”说着,走近去,牵住她手。
斯时,清风徐拂,明月辉照。
二人手手相挽,并肩一起。一个气宇轩昂,傲然屹立;一个姣丽动人,风华绝代;均是一般的衣裾飘飘,宛若神仙。直看得诸人自惭形秽。尤其胜施越发酸楚,美眸渐趋湿润,远处人儿也是越发迷离。雷啸岳和夫人面面相觑,不知把女儿交于眼前这人,到底是对抑是错?心中各自百感交集。
正文 第170章 情思胡思
金蝉瞧得恼怒,心道,这么个大魔头居然也有人欢喜?且愿意陪他赴死?一时当真难以索解。又想,楚王世子拜托贫道务必找回雷家两位小姐。此刻,五小姐既然不在,二小姐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去的。念及此,戟指小石头,大声道:“魔头,休以妖言惑骗雷家小姐,且待贫道擒了你再说。
小石头不语,直朝他轻蔑地笑笑。顿让金蝉念起当日洛阳城下,神剑被毁之恨,一时满腔愤懑自不待言。
值此万籁俱寂,人皆有思下,猛地里一声虎哮。先远后近,由轻到响,直至后来,如炸雷奔放,连绵不绝。
闵一得须发贲张,大叫:“有妖气。”
话音甫落,却见一头身躯硕大的斑斓白虎,由远处密林倏然跃出。它移动极速,几如电光。吼声响起,威震山岗。众人只觉眼前掠过一道白影,那带刺獠牙,仿佛就已及身。尖利狰狞,教人不寒而栗。
瞧虎妖来势汹汹,峨嵋诸道不敢托大,忙自结阵施法。此刻无须细看,能有此威风的除了修炼多年的虎妖以外,再无其它。只是他们也在疑惑,长安郊外虽不致人多的磕头碰脑,逐队成群,但也往来甚密。这虎妖怎就寻此热闹地方修炼,当真令人费疑。他们压根没想及,眼前这只白虎实非妖类,而该属虎神。
众道人寻思未毕,只见小禽大翼一振,嘹鸣数声,仿如鹘入鸦群,直扑群道。旁人没瞧出白虎是谁,它却分得清楚。正是晚了自己一脚的石虎。
眼看圣禽动了,喇嘛们也自手印迭出。要他们眼睁睁地瞧着圣禽伤在道士手上,自是千难万难。五人运宝瓶气,施金刚法,拙火定各印绵绵套环,行云流水。佛门手印,原就妙用无穷,且能化生种种;时而衍罢天堂之境,时而展现地狱之像,其间既有慈悲苍生之念,又蕴怒目无畏之态。
紧要的是,贡嘎这五人在密宗内的地位,决不亚于眼前七道在峨嵋派的尊崇。尤其贡嘎堪堪证了罗汉果,此刻由他手上衍出的拙火定印,那便越发神妙无方。
其时,峨嵋老道们叫苦不迭。前有石虎所化的白虎奋武扬威;后有小禽鹰撮霆击;不说两者配合得直如海啸山崩,潮鸣电掣;单是贡嘎等喇嘛的数种密宗手印,就让他们抵挡吃力。
只是峨嵋道术毕竟非同寻常,初期慌乱之后,迅即稳住阵势。
金蝉子侧身稍让,轻叱间,背际飞剑跃空;七名老道在其身后凌乱而立,面容沉肃,怒目圆睁,手中俱衍无形气剑。七剑堪化,剑芒如虹,交缠互织之余,直升天穹,与远处星辰,遥遥呼应。待由空倾洒,光作七彩,瞬间罩住十数丈方圆,华丽如鎏苏,好看异常。
与此顷刻,白虎一头撞上,接着“阿唷”一声,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跌在地上。等它爬起,凶容不改,兀自獠牙直咧,狰狞异常。而喇嘛们并不想与峨嵋诸道翻颜,他们只须小禽无恙,至于其它皆可不管。
这会儿,七彩剑气愈发璀璨,眨眼间,便覆盖住了除喇嘛和白虎之外的所有人。
原来老道们不知虎妖来历,再者喇嘛们攻得正急,复又担心旁人遭了虎妖毒手;说来,这些老道尽管愤恨小石头,但要他们眼睁睁地瞧着虎妖吞噬雷家之人和那些黑衣密谍,倒是心有不忍。当下不及施展大威力的攻击道法,惟先不求伤敌,只护住周遍之人即可。
只是他们手中凭空显出剑来,却让在旁的一干东周密谍们瞧得目瞪口呆。均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剑仙?
方今天下,虽然武学昌盛,但修真之术多为各家敝帚自珍,向不外传。一般即便能入了三大武脉为弟子,倘若不到一定的资历和地位,也休想获得一零半星的修真秘术。就像那楚王世子符震,纵然入了散桑门下,本身又家世显赫,也不过学了些崆峒派的基础拳法,至于剑术更属简寥。在世间或许是二流高手,但在修真人看来,至多就是一个小儿摆弄一根小木棍,实为可笑可噱。
是而,世间多有剑仙之说,亲眼目睹之人却少之又少。
自白虎现身,素来养尊处优的雷夫人何曾遇此惊险?登时悚极尖叫。过半晌,睁眼看,只见丈夫,儿子均围在自己面前,顿然宽心不少。再回眸寻找女儿,却见她把头埋入那青年的怀里,显是恩爱异常,依托甚深。不由悠悠一叹,暗想女儿大了,由她去吧。
小石头这时愕然不已,这不是石虎的原身么?他怎会来此?难道冰清与蓉儿来了?石虎虽是神兽白虎的后裔,但因被西极天皇大帝剥了神格,故而始终是红色虎身。不过当日由灵珠中出来,小石头照闻仲所嘱,分别给龙儿和他服了一粒极品仙丹。二兽便脱了世间浊气,还复本身灵骨。尽管未到爹娘般的实力,傲视群妖已然足够。
瞅此空暇,他又想,这时不走还待何时?原来老道们的剑鎏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