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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相识。自那一日之雅后,二人互怜互惜地研文究学,虽非耳鬓斯磨,却相得甚欢,与她一起委实有如沐春风之感。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无不高贵动人。
再说璺儿,老实讲,在未到长安之前,他半点没有绮思,心中惟有的只是如何搭救雷家之人。孰想,闺阁外闻她稍述衷肠,心中便生了怜惜;跟着符震逼婚的那当儿,他站在窗外,看她愁眉不展,独坐愁城,口中吟着自己的诗句。常言道慢易生忧,但怜又何尝不会生爱?长安郊外,束手之境下偶然出困,又在天涯海角一番缱绻缠绵,其情意之恩笃,实已不下对冰清的爱怜。
思来想去,他是委决不下,难以取舍。
照他原先之念,此生但有一人相陪白首,便是至幸至福的事儿。但情势演变,偏偏教他身处两难境地。几女里,任一人皆是灵秀奇葩,鱼沉雁落之姿也难表万一。倘有男子娶得其中之一,感极涕零上苍保佑,那是必然无疑。而自己如今,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上苍特意捉弄。取一舍三,不说有三女定然伤心悲恸,自己也势必疚悔一生。眼下最好的解决之法,便是几女答允同时委身自己。然而,自己能有恁大的福幸么?他不知道,更不敢去尝试,生怕自己万一说了,即亵渎了几女那份至纯至洁的感情。
思忖里,他不动丝毫,宛若一尊石像伫足假山之下。月牙轻移,光影透亮,直映得他威凛挺拔,冷峻潇洒。
参天星斗宛若熠熠生辉的宝石,衔在墨蓝的夜穹苍庐;俏皮地眨闪间,显得宁静而诗意,深邃又孕含哲理。月是下弦的,如镰刀状镶嵌挂勒于繁星之间,散发着清冷的光华。
“石大哥,今晚月色不错!”
小石头一惊,回头看,原是冰清。温笑道:“你出来啦?”
冰清道:“是啊,璺儿姐姐与倩儿妹妹劫后初逢,自然有甚多话要说。我看左右无事,也就不妨碍她们了。”
小石头颔首,静静地注视着她。月色清辉下,她俏立娉婷,缟袂清寒,其绝世丰神几欲和月儿掩映争辉。如换之前,必是愈看愈爱,此刻却是愈看愈觉心疼。禁不住寻思,这般人儿,石康,你舍得去伤害么?你能忍心刺恸她的芳心么?想到这里,长吸一气,柔声道:“冰儿,夜深了,早点去睡吧!”
他思绪紊乱,念虑纷杂,冰清悄自看在眼内。她幼时自卑,性子孤僻,父母之爱享得极少。不过这也养成了她的细腻心思。旁人是喜是愁,是烦是怒,十之八九逃不过她的眼眸。心想,石大哥此刻必为咱们的事而烦心。自己也不要烦搅他了,省得他听了更恼。念及此,即道:“石大哥,那我走了,不过你也早些去睡。明日南唐不定有官员遣来。”
“嗯,知道了!”小石头答道。今日自己在花园,侍女们也都看见了。想必其中的密谍也会禀报,大周的震北王已然病愈康复。他想,还是冰清心细,此时此刻,仍不忘提醒自己公事为重。
眼看冰清的婀娜身影,渐渐消逝在扶疏的花木林径道。小石头耳边,突又响起雷倩的话语:“石大哥,你还没走啊?”
小石头回首,笑道:“呵呵,是啊!下楼后,见月色迷人,不由留恋往返。”
雷倩抬起臻首,朝夜空看看,撅着小嘴道:“黑不窿咚的有啥好看?”说完,忽然俏皮地乜斜美眸,道:“石大哥,你是不是不舍得我二姐啊?所以在这里溜溜达达,不回房里?”
小石头一怔,没想她说话这么直接,苦笑道:“那会呢?璺儿房里有你们在,我有何不放心的?”
“说倒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雷倩继续揶揄,跟着,几步上前,捱近他身边,道:“石大哥,你会不会不要我啊?”
“啊!?”小石头闻言失声。愣愣地看着她,即便那软若无骨的胴体已几乎挤入他肉里,都没感觉到。只为雷倩刹那的疑问,感到惊讶和头疼。
“说嘛?”雷倩害羞地垂下首,一双绣花鞋在那左啊右啊的蹭着。其忐忑之意不言而喻。
任她素来胆大,毕竟幼承庭训,深知这么直接问一个男子,要不要自己,实是破天惊地的骇人之举。好在左右无人,否则传扬出去,和失身丢贞没甚区别。她此刻倏问此语,对于小石头来说,颇为突然,但是她实已酝酿好久。原先始终羞赧碍口,可最终还是对小石头的爱意全盘战胜了自己的羞意。这会的她,当真到了义无返顾的地步,倘若小石头一口拒绝,等待她的只怕不是青灯黄卷,便是羞愤自尽,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待了久久,一直没听到回音。雷倩心旌悬起,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口鼻间,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
听到戚声,小石头省起,忙道:“倩儿,石大哥何德何能受你如此厚遇?你待我的好,我镂骨铭肌,永世不忘。但……”堪堪说到这里,雷倩“哇”的一声,哭将出来,泪如雨线,滴滴而串。又见她虽然举罗袖掩面,但仅须臾,涟涟泪水依旧沾湿衣襟。
小石头愕然,他原想说,此事涉及多女,自己尚须考虑考虑。不想,话没说完,雷倩竟已伤心无限。这当儿,雷倩抬首,道:“石大哥,我……我以后再不会烦你了!”说着,便想跑开。小石头急忙拉住,一下拥她入怀,用手轻托起她香腮,却见她脸容哀戚,面带绝望,令人瞧之触目恸心。忙道:“傻倩儿,石大哥又没说不要你。你能喜欢石大哥,我不知有多大高兴。你知道么,石大哥也喜欢你,也爱你。你在石大哥的心里,就像一个美丽可爱的小精灵。”
闻言余,雷倩心花怒放,刹那间便如从水深火热的地狱之境,一下到了鸟语花香的神仙妙地。周身轻飘飘地如坠云端,偎在小石头怀里,觉得好充实,好充实。只是她生性活泼,不惯这种缠绵的氛围。问道:“石大哥,你说我是小精灵。什么是小精灵啊?”
小石头瞠目,古时华夏确无精灵的称呼,脑子里急速思忖,灵机一动,道:“所谓精灵,在我的故乡,就是仙女的意思。我说你是美丽可爱的小精灵,其实就是说你是美丽可爱的小仙女。”
情人间的甜言蜜语原就是世上最为美妙,也最令人动心的言语。别说小石头说得至恳,即便晓得他全是虚言,雷倩也必然快活无限。她心情爽喜,说起话来便无先前那般滞碍。何况,又怕小石头适才之语,纯出是安慰。当下掂起金莲,抬首目注,道:“石大哥,我当真美丽么?”
“那当然。你若再不算美丽,世上还有美女么?”
“嘻嘻……”雷倩高兴得不知南北。又道:“我当真可爱么?”
“嗯!你很可爱,非常可爱!”方才雷倩突然恸容,小石头今思尤怕。这时节也不管是否肉麻,但须能让她开颜欢笑,当真言之必应,问之必答。
孰料想,此时此刻的旖旎情景,雷倩实已梦萦魂牵了许久。眼前终于成真,那肯恁快结束。又道:“那……那我到底怎么个可爱?”
小石头踯躅余裕,笑答道:“天下男子千万多,然你独爱我一人。岂不是可爱?”
“咯咯……”听他说得有趣,雷倩霍而冁笑。忽然发现小石头一直望着自己,不禁羞涩,略垂俏首,喃喃地问:“石大哥,你看什么啊?”
“你的眼睛。”
“眼睛?”雷倩诧异,温媚地看着小石头,道:“我眼睛有甚不妥么?”
小石头摇摇头,意示并无不妥,又笑道:“因为你的眼睛里全是我,所以我在看。”
雷倩娇嗔,知道小石头在打趣自己,不依地撒起娇来。这一刻,由于适才的泪水尚未干透,她双眸流转光亮;再加情爱的灌溉,玉颜焕发泽润。月色下,愈显明眸皓齿,俏丽无双。
月牙轻挂林梢,霁宇无云,冷辉毕照,假山旁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此时此地,如此一娇媚人儿全心地贴着你,任是石头人儿也难保不生情欲,又何况是一位有血有肉的热血男儿?
小石头忍不住道:“倩儿,能让我吻你一下么?”
雷倩差愕,但随即欣然,跟着双眸紧闭,金莲轻掂。要知道,当时的儒教虽不昌盛,风俗民情对于男女之防也无多大避忌,但婚前的亲密还是受到禁止的。此刻,雷倩能应了他的突兀,着实鼓了好大勇气。
见她如此,小石头知她是应了,胸中顿然一热。心想,我何德何能,居然受恁多佳人青睐。不行,我不能轻易地亵渎她们。若没到正式的成婚之刻,我便予取予求,岂不轻贱了她们?想到这,陡然弃了起先的亲吻之念。但因爱极之故,又禁不住打趣道:“倩儿,你聋了么?我问能不能吻你,你怎不回应啊?”
雷倩闻言,唰的一下热红面颊。睁眼见他似笑非笑,知道是故意捉弄自己。索性放开拘束,也笑道:“你死了么?我这样,不就是回答么?真笨!”说着,回身即走。一路上,留下银铃似的欢笑声。得意、满足、愉悦……一言难尽之。
被她这么缠绕片刻,小石头愁绪尽去。心道,管它日后如何,自己只须一片真心付出,决不辜负了她们就是。道教心法原就有出世的内涵在内,讲究澹泊无为,一切随心。他这会豁然想通,只觉心头光亮,明皎如月,再无片丝挂碍。
“石兄弟,还没去睡啊?”不知何时,邓蓉居然已笑殷殷地站在身后。小石头忙抱拳作礼,道,“蓉姐姐还没去睡,小弟怎敢独自偷闲。”心下却想,蓉姐姐是何时来的?自己竟全然不知。也不知她有没看见自己和倩儿搂拥一起?
适才小石头与雷倩说东谈西,言笑晏晏,邓蓉其实俱看在眼内,心下也颇为羡慕。此刻瞧他对自己执礼恭谨,陡感凄楚,幽幽地道:“石兄弟这样说,不免见外了!”
感觉到她似乎心下愀愁,小石头微愕。正思忖,邓蓉何以如此?只听她又道:“石兄弟,天气秋凉,你早些睡吧。姐姐,先走了。”说着,转过身子,就待走开。
小石头那肯放她。心想,若不帮她排忧解闷,邓姐姐回去,必然郁郁不乐。这教我怎生安心落意?忙道:“蓉姐姐,请留步!”
邓蓉回过臻首,美眸凝视。斯时月映辉照,衬得她雪肤花貌,格外娇艳动人。小石头被她艳光所逼,呢嚅半晌,竟说不出半字。邓蓉微微一笑,道:“石兄弟有事尽可说。”她内里紧身缎衣,外罩一件淡清色的蝉翼纱衫。月色下,映得里外通明,那丰茂体态既凹凸别致,又仪端万方。
小石头瞧了片刻,无由地想起当日茅屋旖旎,一时脸红耳热。下意识地走前两步,握住邓蓉柔荑,道:“蓉姐姐,我……我对不住你!”
他说得是裸身取暖的事,可入在邓蓉耳里,却当他打算流水无情,是故说出此语。当即花容失色,身子微颤。缓缓由他手里抽出玉手,理理额间鬓发,强颜笑道:“咱们是姐弟,有什么对不对得住的?呵呵……姐姐回房去了。”说着,移步离去。背后看去,固然走得翩翩若飞鸿,实质脚足沉重,举步艰难。若不是怕当场落泪,早已哭将出来。
小石头愣愣地不知所措,直觉她心下有异,但要开口询问,又不知从那说好,只得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琢磨着,有事不妨明日再说。若刻意挽留,此刻夜深天黑,孤男寡女未免落人口实。
翌日一早。
小石头吩咐石虎送出两封公函,一封给驻扎于石头城的护卫部队;一封给江对岸的镇南老王爷。接着,传唤馆中唐臣,说道自己已然病愈。而前时大周所提之要求,不知唐皇考虑得怎样?这馆中唐臣只是七品的小官,那里知晓这些国家大事。忙不迭的叩首道,此事待下官禀明圣上,还望上差静心休养。
见问不出什么。小石头挥手斥他下去,只说,快寻位可说得上话的大人物来。那唐臣低头哈腰地告退。跟着,一位侍女款款前来,说道,诸位小姐要王爷过去。
小石头一呆,心道,莫不成现下便要开堂会审于我?看来昨日是个缓冲,今日她们多半下了决心,定要我说个清楚。念及此,颇觉头疼。寻思着,自己还未想妥如何说法,目下去了,也没多大用。反而教人以为,自己是个浪荡太岁,故意玩弄她们。
想到这里,忙推搪不去,说道,待会要与唐国显要商榷国事,小姐们就让她们自便吧。
待侍女告退,他摸摸额头,坐在椅上,心想,适才说过要与唐国显要会谈,可这当口又那去找?万一她们发急寻来,岂不抓个现形?愈想愈觉头疼,暗自后悔说了假话。与此同时,堂后有脚步声传来。听足音,轻巧软绵,颇为灵动,显是雷倩无疑。
当下急得如锅上蚂蚁,站起身,在堂上团团乱转。寻思,悔不该虚言欺人,如今不过眨眼,却已拆穿,真真丢煞人也。
便在这时节,堂外来一侍者,大声道:“赵王爷,敝国端王爷来了。”
“哦!?”小石头大喜过望,暗道,这端王爷当真乃及时雨。忙道:“快快有请!”话罢,聆听堂后,却闻足音戛止,继而缓缓退出,当即安心落意。
不多时,李世昌大步迈来。刚到厅门,大声笑道:“赵王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