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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去看了德州最著名的长角牛,虽然身上的皮肤很是凹凸不平,长的出奇的大角也极是唬人,但是主人哈瑞说他们是一种很温顺的动物。
我弯腰拾起木质栅栏边的饲料,伸出手来,他会用长着刺的舌头将它们舔走。我趁机摸到了它湿漉漉的大鼻子。
“彩彩,你也试试。”我拉拉站在一边的人。
“试什么?”他只是愣愣的站在一旁,对我的所作所为毫无知觉。
我捧了一把黏了吧唧的饲料扣在他的手上,他立马就警觉起来,一个劲地往后缩手,“不会又让我喂什么动物吧?”
看他极不情愿的样子,担心他把艾莉莎的事说出来让我丢人,只好不再理他,继续和那些大角家伙做着互动。
“你很喜欢动物,女孩?”哈瑞问我。
“除了狗。”我说。
这个季节眺望牧场,几乎是一片暗黄色,没有见到那种像唐吉可德那样帅气的牛仔,也没有在茫茫稻香中看见那种安装小门儿的中世纪酒吧。我们见到最多的就是动物和花,更是各样,除了马和松鼠,其他的我几乎都叫不上名字来,他们都不怕人,尤其是那些身材袖珍的,总是在人前窜来窜去。
我跟彩彩说我好像看见了一只癞蛤蟆,他却没有多少反应。
“这个不怕?”我问他。
他眨眨眼,说这个没听说过。
红色的马厩搭盖的十分讲究,就好像是国内别墅旁边的私人车库一般。这里的马很壮实,身上和脸上都佩戴着不俗的装备,马主人告诉我,它们都是赛马。她还说,圣安东尼奥是赛马赛事最多的地方,建议我可以去那里玩玩,那是一座紧邻墨西哥的城市,她说那里的玉米饼很是好吃。
“我会去转转的。”我对她说。
德州对我来说还是个很充满吸引力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朵小云都能让我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但是对于美国的食物,我却没有这么高的评价。每天在学校不得不吃那些,周末回到姥姥家,本以为能吃到纯纯正正的中国菜,却发现他们二老移居美国好几十年,做的饭菜早已半中半西,自己却还浑然不觉。
那天小新告诉我一个中国餐馆的地址,到了宿舍放下书包就奔那里去了。临去前我还跑到了彩彩的学校,问他对这个有没有兴趣。
他点头说好,把盲杖收起,放在了书包里。
“跟我在一起走路,不能用盲杖,是不是觉得我特不好啊,强人所难。”我轻轻问他,觉得手里没有盲杖的他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没有,只要有人引导,用不用盲杖都行。”他说。
我不再说话,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也许,我这个人对人对己都太过苛刻了。
没听到我的回应,他无法揣测我的心情,便解释道:“我知道,我要是拿着盲杖和你一起走,回头率肯定特别高,大家都会看向我们。”
“我……”他戳中了我的心坎,我真的有点哑口无言。“我是有点觉得丢人……”
“恩,我知道,你很坦诚。”
其实,我觉得没有故作镇定或者强颜欢笑的必要。他是盲的,与我无关时,我不疼不痒,连一丁点的同情也没有,可是如果和我站在一起,我还是会觉得介意。
彩彩大概知道我的这种想法,所以每次跟我出门,他都努力把精神集中起来跟住我的步子,尽量收敛盲态,就连平时不用的墨镜都戴在了鼻梁上。
其实他的眼睛很好看,用墨镜遮住实在太可惜了。可有时候他眼神的茫然和飘忽不定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他偶说到兴头儿上的时候眼睛会无意识的往上看。
在那一刻,我会被突然摔到现实中,才意识到,无论他多美好,眼睛终究是盲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圣诞节来临前,达拉斯下了一场很应景的小雪。尤其是夜幕降临时,所有的建筑都披着一层彩灯,从很远处就能看出他们的轮廓,有长方形,有圆柱形,甚至还有球体。
这座城市的高层建筑并不算太多,加上云层很低,有一种接近天空的感觉。就像达拉斯的中国城,也是矮矮的一片,空旷的广场上孤零零的耸立着一个简单的牌楼,没有国内的朱漆木柱,也没有国内的雕龙画柱,只是由象牙色的石砖砌成,没有装饰,只是写着中英文的“中国城”三字。
仿造的兵马俑和华表等中国特色建筑被摆放成一堆,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我喜欢这里的餐厅,喜欢这里的上海菜和杭帮菜。
有的时候我会叫彩彩和我一起来,但大多数时间他都是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我一个人吃。
我喜欢吃这里的牛肉羹和醉鱼干,每次必点,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一起来吃腻了,彩彩连筷子都不动,后来我又发现了一道很地道的中国菜,红烧茄子,看着花花绿绿令人垂涎欲滴,但是味道和家常吃的不太一样,可能是被过了一遍油,然后再炒的,尝起来酸酸甜甜——在国外吃到的中国菜都是走酸酸甜甜路线的。
“你怎么不吃了啊?”我问坐在对面的彩彩。
“吃饱了。”他握着一杯芒果汁,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你就吃了几口啊,怎么会饱?你不会是挑食吧?”我斜着眼看向他。
“我觉得还好啊,我一直吃的都不多。”
“怪不得长不高,原来从小都这样,营养不良吧。”我随口说。
他把手肘放在餐桌上,身体前倾。“我很矮吗?”
其实他不算矮,目测的话一米七五以上,我只好狡辩:“反正你没你爸爸高。”
他倒是爽快的点头:“恩,我爸比较高。”放下杯子,他突然好奇起来,说道:“听姥爷说你很高?”
“也没有啦,”我不知道他心里估计的是多少,生怕他高估了我,“将将一米六五。”
他笑笑,又喝了口果汁,才慢慢开口:“这就很高啦,你才十六岁,还得长呢。”
“借你吉言。”
很快圣诞节就过去,它对中国人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只不过是大学里多了好几场大聚会,我也被邀请参加了,小新一直和我在一起。
今天的她很漂亮,换了一个暗紫色的发卡,和她新染的发色十分搭调。
“你没带你那个朋友来吗?”站在角落里的时候,她悄悄问我。只有她知道彩彩,他们见过几次。
“不想带他来,多不方便啊。”我实话实说。
“也对哦,他比我们大很多,是不是没有共同话题。”小新好像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我不再接茬,去流动餐桌找布丁吃去了。
聚会的时候我也想到了彩彩,不知道他现在在家里做什么,是在学英文,还是正在被艾莉莎欺负着,不过他的脸在我的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接着我又和同学们说说笑笑去了。
学期末的时候我拿了学术优秀生奖学金 ,这也终于令美国同学刮目相看了,因为在他们看来,中国留学生就是出国来玩的。以前我也好奇过,为什么我的专业班里没有中国的学生,那些美国人就会说:“因为学物理很需要用脑和用心,你的那些同学,都跑去学社会学、艺术学那些背背题目就可以的专业了。”
我想想也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人家,光应用社会学一个班里的四十人中,有一半都是中国人。
期末已过,自然就是寒假。这第一个寒假我和彩彩一起回到了北京,之后我在我家,他在他家,再也没了联系。原来我们真的连朋友都算不上。我和小新反而通过了好几次长途电话,她总是邀请我到新加坡去,说她的外婆很想见见我这个同学。
过年那天我家格外冷清,连对门那对老人的孩子都回来团聚了,而我家,除了我妈和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人会出现。
“我们去韩骍阿姨家过节吧?她都打来了好几次电话。”母亲跟我商量。
“人家那是客气。”我连头的没有抬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母亲也没有再坚持,问我年夜饭想吃什么菜,她好去餐厅订。
“别去了,一会我做。”我放下了笔 ,看看表已经四点多了。我妈做饭一直都不好吃,从小为了我能长好身体,她到外边不同的餐厅换着花样儿的为我订饭订菜。
收拾出小包,我正准备去超市买菜。上初中起我就会做饭了,味道当然比母亲的好吃,一般人做得都会比她好吃。
刚出楼门,竟看见了韩骍阿姨朝我家走来。
“阿姨。”我叫她,的确有些意外,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准备年夜饭了吗?
“我来接你们母女啦,你妈呢?快上车。”韩骍阿姨跳着脚往楼门里挤。可能是被楼道外的炮仗吓坏了。
“我妈在楼上,我正准备去超市……买菜。”我的手被她攥着,有点疼,我记得韩骍阿姨害怕炮仗的。
“咱们一起过年嘛,我都打了好几个电话,你妈妈也不动窝,还非得让我来接你们是不是?快点叫你妈妈下来。”
门口的小男孩们又换了一种摔炮,正拿着想往我们这里扔,我也不敢再耽搁,拉着阿姨往楼上走去。
这一年的除夕头一次这么热闹,除了母亲,还有彩彩一家三口。看来母亲喜欢这种氛围,一直笑嘻嘻的和韩骍阿姨聊天,只有邢叔叔一人在厨房里忙活。
说实话,我不喜欢人多,从小习惯了和母亲相依为命,无论多出了谁,我都会感觉不自在。
在吃饭的时候韩骍阿姨坐在彩彩和邢叔叔中间,一会儿给彩彩夹菜,一会给邢叔叔夹菜,自己几乎都顾不上吃东西。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特殊家庭带给我的压抑,甚至连胃口都没了。可是坐在一旁的母亲好像很习惯,很享受,有说有笑间还会为彩彩夹菜,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和我一样在健全人周围生活,为什么会对彩彩和邢叔叔那么习以为常呢?
晚饭的时候外边的烟花和炮竹越来越响,年味儿也开始变得更浓。吃完晚饭,韩骍阿姨叫我们等着看联欢晚会,看完晚会,她又叫我们等着吃零点的饺子,最后夜实在太深,她说什么也不放心我们母女回家。
好在她家房子多,很麻利的为我们准备出了一间空房。
客厅中,韩骍阿姨和母亲叽叽喳喳的聊个没完,邢叔叔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完全没有疲态,而我早就没了精神。他们说每年除夕守夜是习惯,我每年的除夕夜不到十点就会睡下,这也是我的习惯。
电视开着,钟声过后的春晚节目基本上都是鸡肋,几个画着浓妆的老太太咿咿呀呀的唱着京剧,我再也没有耐心,跟他们道了晚安,准备回屋先睡了,路过彩彩房间时,看见他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什么,正在认真地摸着,大概是盲文书吧,我知道他不喜欢看电视。
这是我第一次住四合院,看着木格子的窗上结着的冰霜,想起了达拉斯牧场上的小花,它们都很不起眼,但却无比认真的努力开放,我摸摸冰霜,才发现它的纹路很细,却很清晰。
我想到了彩彩,今天一个晚上,我们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刚才去厕所的时候母亲还偷偷问我,是不是我和彩彩有什么矛盾。
“怎么会,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就没什么交集。”我告诉母亲。她听了只是摇头,不知道是对我的话的否定,还是对命运的感叹。
我睡觉很轻,有人进院子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长着一张陌生的脸。他提了很多组烟花,站在院子中央的位置大叫彩彩的名字。
“彩彩,放烟花啦!”
令我惊讶的是,刚刚还认真摸书的彩彩突然就从屋里跑了出来,真的是跑出来的,脚步稳健,和健全人无异,就连平时的盲态都消失了,那一刻我有点恍惚,甚至以为彩彩就是个健全人——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盲人可以跑步跑得这样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是有点压抑,不行,回头改个文案去
、第 8 章
我起身,披着短款的羽绒服悄悄地坐在门前的高台上,那是一个连院灯都照不到的角落,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给我安全感,而我总是习惯在阴影中旁观别人的快乐。
点烟花的时候,彩彩的盲态还是暴露了,他手中按着打火机,那个男人扶着他的手,引导他伸向烟花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恐惧,他的身体僵硬地向后倾。
但他的脸上还是笑着的,也许那一刻,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看不见,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那样的笑容绽放在他的脸上还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那时候的我还很小,却很喜欢看他笑的样子,那时候的我胆小、懦弱,但是彩彩一冲我笑,就好像春风一般,不经意间吹撒了我所有的悲伤和委屈。
突然有点失落和伤感,这是十六年来伴随我最多的情感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很早我就对这句话有着深刻的体会,我开始想念那个素未谋面的爸爸。我总是想象他的样子,可是我知道,这种没有着落的幻想就像彩彩对一切摸不到的事物的想象一样,永远不会和事实产生交点。
彩彩突然跑到我的面前,直视着前方,脸上的笑容还在,和在达拉斯的那个他有很大的差别,让我觉得陌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站起身,有些局促。
“我叔叔说的啊,你也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