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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枉送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沈鹄到这时,才真诚地说了一声:“多谢”。
俞宛秋抬头看向苍翠的远山,似乎在自言自语:“值此乱世,若能隐居山林,忙时躬耕,闲时读书弈棋,亦是人生新境界,大人以为呢?”
说罢转身出屋。
半个时辰后,有人来报:“太子妃,沈鹄一家已经走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
“往北,走的是官道,应该是回上京吧。”
“知道了”,她已经尽了告诫之责,如果沈鹄仍然要回上京,有什么后果,就与她不相干了。但愿梁孝帝的心胸宽大一点,能一如既往地信任沈鹄,别冤枉了一个忠臣。梁国的忠臣可真不多。他们一路打过来,梁国大大小小的官员,除闻风出逃的,其余都降了。赵国对待俘虏极为优厚,凡投降过来的,基本都能保留原来的职衔,甚至升级调任。
这天中午,赵佑熙没陪她吃中饭,戚长生悄悄告诉她,靖国派人来了,要求辟静室密谈,大概又要签订什么和约。
她也没多问,谁知到傍晚时分,那位特使竟征得了太子同意,悄悄来后衙见她。
俞宛秋得到消息,诧异地问:“特使是谁呀?”
戚长生告诉她:“就是您的表哥何绍文,他现在是靖国的知枢密使。”
俞宛秋好笑起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潞州,居然尽碰到亲戚。上午才刚打发走四舅舅、四舅妈和三位表哥表弟,这会儿又来了一位表哥。
何绍文一副青衫文士装扮,头上方巾束发,倒也是位清俊的美男子。她生母的家族,基因真的很好,生母的美貌自不用说。上次的何若歆也长得不错,听说成了梁瑾瑜的几十位嫔妃之一。何若歆暗恋梁瑾瑜一场,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可跟几十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这样的“得到”,何如不得。
两人分宾主坐下,何绍文首先说:“恭喜表妹,上次见到你时还是闺中女儿,想不到再见面时,表妹已成了太子妃。”
俞宛秋淡淡一笑:“其实我那时候已经是世子妃了,只不过情况特殊。婚礼在军营中秘密举行,知道的人不多。”
“难怪呢,那时候太子妃就怀了麟儿。”
俞宛秋道:“也要恭喜表哥,听说在靖国当上了副相,深得靖帝赏识,歆表姐也进宫当了妃子。”
何绍文苦笑道:“哪是妃,淑仪而已,又不得宠,太子妃应该知道,吾国主上心中……”
“何大人”,俞宛秋急忙打断他的话,“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大人这次来,是跟我国订立攻守同盟,大人应该找太子殿下商定和约条款才对,怎么会来找愚妹呢。”
何绍文小声说:“不瞒太子妃,愚兄这次会特意求见,是主上有些东西托我转交。”
俞宛秋本能地拒绝:“宛秋跟贵国主上虽是旧识,实无交情可言,无功不受禄,还是烦请何大人将原物带回吧。”
何绍文几乎用哀求的声音说:“表妹就看在亲戚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收下吧,要不然,愚兄回去无法交差。吾国主上说,只要太子妃打开这个箱子,就一定会喜欢里面的东西,要是扔了的话,会遗憾终身的。”
一面说,一面从随从手里接过一只小小的黑漆描金箱子,再附送一把挂在金链上的金钥匙,那小锁也是纯金的。
何绍文举了很久,俞宛秋没奈何,只得命茗香收下。
何绍文达成使命,也不敢多逗留,怕人家的相公回来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赵佑熙的霸道可是出了名的,宠妻也是出了名的。打翻醋坛子的结果他万万不敢领教。
何绍文走后,茗香看着箱子问:“这个要不要打开?”
“打开吧。”既然梁瑾瑜那样说,她就姑且信他一回。
茗香正要把钥匙插进去,忽又想到了什么,对俞宛秋说:“那您让开一点。”
俞宛秋笑了起来:“你怕里面放了毒药还是毒蛇?不会的啦,靖帝的特使还在这里,他既然想跟我国联手一起灭掉梁国,就不会对付我。伤了我,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有一句话她不敢说,她相信梁瑾瑜不会害她,那男人不管多阴险狡诈,对她,似乎有两分真心,虽然她并不需要。
茗香紧张地打开金锁,往里面一看,颇有些失望:“怎么尽是书啊,而且还是旧书。”她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宝贝呢。
俞宛秋却喜出望外,一把扒开茗香,没错,里面都是书,她父亲的藏书!
她从梁瑾瑜手里逃脱的时候,把这些书遗落在客栈里,每次想到这件事,她就满心愧疚。父亲的藏书,连同里面的眉批、札记都丢了,她想为父亲出一本书的计划也落空了。
隐约记起,古柏镇的那次见面,梁瑾瑜曾告诉她,这批书在他手里。想不到他会还给她,但不是全部,只有一部分,估计四分之一都不到。
那个男人,还书就还书,为什么要留下一部分?难道这些书只是饵,先钓着她,后面的书她再想要,就得谈条件了?
“太子妃,里面好像有一封信。”茗香从箱子里抽出一个用蜜蜡封口的信封。
俞宛秋正要打开,外面有人通报:“太子殿下回来了。”
俞宛秋手一抖,信掉到箱子里,茗香手忙脚乱地把箱子盖好,塞到书桌底下。
俞宛秋想说“不用藏”,几番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同人卷 第二百三十一章 坦白之后
第二百三十一章 坦白之后
潞州是江北的第一个州府。与樊城所在的青州,中间只隔了寿州,如果快马来回,从靖都樊城到潞州府衙,只要一天一夜即可。
因为相隔不远,俞宛秋只在宜安城多逗留了两天,等她赶到潞州时,靖国特使何绍文也到了。
自从跟着夫君出征,俞宛秋没再顾及什么“妇人不得干政”的古训,陪赵佑熙在房里坐下,等丫头上过茶后,打发她们退到廊下,自己开口便问:“靖国跟咱们不是早就签了和约的,怎么又签?”
赵佑熙很自然地回答:“形势变了,自然要重新拟定条款。”对他而言,没什么是不能跟小妻子说的。
俞宛秋笑道:“这回签的是瓜分条款吧?双方约定,打下梁国后,哪几个州归赵国,哪几个州归靖国。听说靖帝本人已经率军亲征了,他怕我们一鼓作气打到上京去,让他无土可伐。赶紧跳出来分一杯羹。他眼热,北方和东北那几个小朝廷只怕也耐不住了。”
赵佑熙惬意地啜了一口茶水:“就是要他们急,一旦形成合围之势,梁国就完蛋了,梁孝帝要改称梁末帝。”
俞宛秋不由得想:梁国覆灭后,北方几个小朝廷肯定撑不了多久,最后多半形成赵和靖二分天下,互相争霸的局势。
虽然就目前来看,赵国势不可挡,靖国显得弱小一些,但梁瑾瑜那个人却不是泛泛之辈。论老谋深算,不比赵延昌逊色;论起武功,不比赵佑熙差,能出入赵国皇宫如履平地。他经历曲折,深谙世情,论起人生经验,远非赵佑熙可比。赵佑熙个性单纯,有牟翊那样的军事天才辅佐,统领军队或许没问题,若要玩阴谋诡计,根本不是梁瑾瑜的对手。
俞宛秋思虑再三,决定将今天的事向夫君坦白。要不然,以梁瑾瑜的卑鄙,若有一天拿这个做文章,自己就被动了。赵佑熙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脾气又急躁,哪怕是未经验证的传闻。也足以把他气得暴跳如雷。
想清楚了,也不叫人,自己走到书房,把那个小箱子搬出来,放到梳妆台上展示。
赵佑熙一开始神色如常:“这是你表哥送给你的吧,里面装的什么好东西啊,居然用金锁。”
“原来你知道?”俞宛秋很是惊讶。
“何绍文以表哥的身份求见,我原本打算阻止的,想想你也可怜,明明有娘家,却跟仇人似的,一点亲情也无。何家人照样心性难测,不过在我的眼皮底下,量他也不敢乱来,所以就应允了,就当他给你解解闷也好。”
“谢谢你这么替我着想,没亲戚往来是遗憾,但像他这种不怀好意的亲戚,还不如没有。下次他再求见,你别放行了”,俞宛秋打开箱子。首先把那封信拿出来,放在梳妆台上说:“这里面的书,是我父亲的藏书,上面有很多眉批和注解,我原准备带到苏城的宅邸,等以后有空了慢慢整理,给父亲出一本札记。后来连人带书被梁瑾瑜困在客栈,逃走时只顾得了人,顾不了书,这些书就落到了梁瑾瑜手里。这回他托何绍文转交来的,只是一部分。至于这封信里面是什么内容,我不知道,我希望你也不好看,管他写的什么,都与我们无关。”
赵佑熙凝神注目小妻子明净的双眸:“为什么不让我看呢?”
俞宛秋哂笑道:“无聊人做的无聊事,我们为什么要随之起舞?索性不理他,看他一个人闹着有什么意思。”
她其实很纳罕,像梁瑾瑜那样谨慎的人,怎么会有这种举动。如果真有意跟赵国交好,应该把书一次性还给她,她会很感激的,毕竟,为父亲出一本书是她的心愿。赵佑熙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书是从梁瑾瑜手里丢的,现在物归原主,皆大欢喜。
好好地还书,却弄成了私相授受,再加上小金钥匙,密封信函。本来很寻常的事,却透着暧昧气息,都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
赵佑熙进门的时候就瞄到了书桌底下的小箱子,他没往梁瑾瑜身上想,只以为是何绍文送的,所以没在意。
小妻子肯这么坦诚地告诉他,甚至把没拆封的信给他,他真的很开心,爽朗一笑说:“好,你说不看就不看,茗香,你进来一下。”
茗香应声而入,听太子殿下吩咐道:“把这封信拿去烧掉。”
“是。”茗香吁了一口气,拿着信出去了。
既然开了头,俞宛秋索性全部交代:“上次梁瑾瑜去南都跟父皇谈判时,也偷偷到过东宫,还拿走了我的几张纸。”
赵佑熙嗓音暗沉:“上次你说丢了几张草稿,原来是他拿走了。”
俞宛秋道:“我没亲眼看见他拿,但他连着两个晚上摸到东宫,第二天还用迷香把我迷昏了,等我醒来时,几张草稿就不见了。后来,听说靖国建起了资生堂。抚恤孤儿,资助贫民,就越发肯定了这一点,资生堂本是我的设想,我不相信他刚好也想出了一样的名字。”
就因为这个缘故,她打消了建立资生堂的念头,全力办济慈院和长胜坊。离开南都前,第四家长胜坊开张,这家不是制作军衣,而是一般的女士服装。
说完这些,忽然发现房间里静得有点反常。俞宛秋转头一看,就见她的夫君脸色大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跑到东宫对你施放迷香?”
“是,但他没做什么。”俞宛秋试图去握他的手,发现指尖冰凉,心里暗叫不妙,有点后悔自己过于坦白,明知道他爱吃醋,何苦招惹?
赵佑熙怒道:“你怎么知道他没做什么?你都被他迷倒了。”
俞宛秋慌忙解释:“因为很快就有人来了。我本来在书案前写字,醒来还是趴在书桌上的,只是不见了几页纸。”打死她也不敢承认,她醒来时躺在床上的,虽然是素琴她们把昏沉的她搀到床上,但她害怕,光是“床上”这两个字就足以让赵佑熙失去理智。
“该死的,竟敢欺辱我的妻子!我要把他剁碎了喂野狗!”
吼完这句,站起来就往外走,俞宛秋心惊胆战地跟着。她何尝不知道夫妻间应该坦诚相待,尤其是当别的男人跟你玩暧昧时,应该及早告诉自己的丈夫,这样才不会留下后遗症。
可赵佑熙有多霸道,性子有多激烈,她心里再明白不过,所以一直犹豫,一直矛盾,在坦白与遮掩之间徘徊多日,直到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
眼看盛怒的夫君就要拉开房门,俞宛秋扑过去抱住他说:“求殿下息怒,听我再说几句话,好不好?”
赵佑熙胸口剧烈起伏,体温之高,让她暗暗咂舌,看来,这回是真的触到逆鳞了。
愤怒中的赵佑熙几次想掰开妻子的手,俞宛秋死死抱住不放,终究是心爱之人,不忍伤了她。最后喘着粗气道:“你有话就说。”
“请问殿下,出了这道门后,想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靖使,再挥军杀向樊城。”
“如果殿下真如此作为,梁孝帝要乐死了。”
“就让他先乐上两天,等我杀了梁瑾瑜,再打进上京宰了他,他是我第二个想杀的人。”
原本梁孝帝是排第一的,只为她几句话,现在梁瑾瑜跃入榜首,梁孝帝退居第二。
“如果殿下先杀了同盟者,再要杀梁孝帝就难了,到时候,说不定是梁孝帝的兵马灭了我们,杀了我和尧儿。”
赵佑熙熊熊燃烧的怒焰明显减弱了许多,俞宛秋再接再厉:“赵和靖之间,迟早要分出胜负,但现在真不是时候。如果你派兵攻打梁瑾瑜,梁国必定会趁机发起进攻,让我们腹背受敌。你这样,等于促成了梁靖联盟,把我们的盟友变成了我们的敌人。”
赵佑熙不吭声了,半晌才恨恨地说:“该死的梁瑾瑜,本太子发誓,有一天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俞宛秋附和道:“您可以把这当成目标,先跟他联盟,一起灭掉共同的敌人,再和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