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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面金钗,什么飞天髻、同心髻,含光恍惚间回到了两百年前——除了有电灯电视以外,这幅衣香鬓影的场面,和两百年前居然没有一点不同。
不过,宴会的形式也是发生了变化,在签到区凭邀请函进去以后,自然有知客上来招待,不过此时却并非分男女各自让入主屋、偏厅说话了,含光估计最重要的客人可能还是主人在后厅吃茶陪着,不重要如她这样便是先在展区游览,一会用饭、看戏,都自然有人过来招呼。也有许多许家人站在厅内,和前来的客人寒暄,含光是看着长相都觉得眼熟——这血缘的联系也的确挺奇怪的,都几代过去了,有好些人眉眼间还是能清楚地看见表哥、公公、婆婆的长相特征。
她和桂思阳倒是都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桂思阳游目四顾了一番,便低头和她说,“我没看到思燕哥,他应该是去后头了。”
桂思燕是桂家宗子,当然有别的地方招待他,这也和含光想得差不多,她现在主要是在和刘德瑜会合之前想同许云丹打个招呼,免得失礼。——虽然她拉来的网站技术人员都是走许云深的路子,但是许云深又对电脑、网络技术几乎一窍不通,都是从许家企业体里拉人,是谁在后头穿针引线含光心里当然清楚,虽然领的是许云深的情,但也不能因此怠慢了许云丹不是?
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她便摇头道,“算了,也没看见人。许先生应该和你哥哥一样也在后头吧。”
桂思阳笑道,“今天厅里多的都是许先生,你说的是哪位啊?”
“是许云丹啦。”含光也觉得自己没说清楚,“云深哥没回来,我也就认识这两个许先生了不是?”
厅内虽不说人声鼎沸,但也是笑语处处,她的声量并不小,却没想到好像惊动了附近站着的一位许家公子,他本来正和朋友谈笑,此时就略皱着眉头,半含着笑意看了过来,把含光上下打量了几下,又微微地撇了撇嘴,把头给扭过去了。
含光以前也是用鼻孔看人的好手,哪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多半是看她装束不富贵,心里觉得她没有和许云深相交的资格——她虽然打扮得体,但头上戴的金钗也还是当年李年给她置办的,就形制来说,和今年流行的款式也有一定区别,细节上还是很容易看出来和真正富贵人家女眷的不同的。
富贵人家,自然有一双富贵眼,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含光微微一笑,拉着桂思阳走了开去,“走吧,找德瑜。”
找刘德瑜就容易多了,她并非刘家来此的代表人,不必一定要进后厅,再加上个性也算是有点小叛逆,随便找了个借口,也是在外头游荡呢,两人发了个短信,便在展厅门口顺利会师。刘德瑜笑道,“你们看了展览没有?去那边大厅看看,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留了第一台蒸汽机,那么老大一个,蛮好玩的。”
说着,便强拉含光去看,含光本意还想找下有没自己儿子的随身物品什么的,却也强不过刘德瑜,和她一道过去参观了许家在两百多年前推动工业化进程,试造出来的第一台蒸汽机——按说明,这居然是她表哥英明神武,百忙中抽空部署建造的。不过含光看着就觉得和看陌生人的东西一样,基本是毫无感应。
展品中属于古代的最多还是宝剑,许家有收藏先人随身兵器的习惯,不过这也就到她表哥那一代为止了……之后秦国对外虽然有战争,但许家人却没捞着过上阵的机会,而含光盯着那一柄非常陌生的剑,也是深刻怀疑:这真的是她表哥斩首达延汗的宝剑吗?怎么她记得表哥曾说过,在马上没人会用剑,他惯用的都是厚背砍刀?
也才两百年,这就牵强附会上了,她撇了撇嘴,在展厅里走了一圈,也没看见自己那对双胞儿子留下的东西,不过,许家倒是人才济济,从她表哥那一代往后,展品越来越多,有许家产业造出的手枪,许家子弟留下的发明、书籍等等,可以看出来,许族开枝散叶,各子弟有商海浮沉,有著书立说的,到现在更有混艺术圈的,这一次展览,并非展览许家人的贵重古董藏品,而真的是在夸耀许族的人才济济,以及在历史上留下的厚重痕迹。
——最高档次的炫富啊……比开个人古董收藏展览还要更高了一层,含光也是有点感慨,就算藏品有些小瑕疵,但也是能从这些物品中看出传承了三百多年的痕迹,秦国现在能传到三百年之久的,可能除了许家以外,也就是桂家、杨家等寥寥数家,但即使如此,杨家也开不出这样的展来,许家一直还是维持一个血脉继承的家族,杨家已经只能算是同姓聚居的村落了,而且论爵位、经济地位,都和许家无法比较,即使桂家,也要有几分黯然失色。
按着时间线,最终一个展厅,展示的是现在这一代许家子弟的成就,许云深画含光的那幅画,送给含光的那幅画一共是两幅,也挂在显眼处,周围围了一圈人,都是在啧啧品评,刘德瑜笑着拉住含光,走到人群边上笑道,“你瞧,你的那幅画也在里头挂着呢——照我看,和表哥画得也差不多好。”
她本是开玩笑,不料却又被人听去了——无巧不巧,又还是那位许家子弟,他稍让了一下,看了含光几眼,便笑道,“原来姑娘就是这国画的作者?”
含光点了点头,含笑不语。那许家子弟又看了看她,也自撇唇一笑,对自己的那群朋友说道,“刚才还说呢,堂兄的创意是好的,就是两张画上,人物都觉得有些神韵不足,这不是,现在缘由可是来了。”
这摆明指的是含光画技不精,原画就没神韵,所以带累的许云深翻画的这幅仕女画也不好了,含光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这个人老要来找茬,刚才那一眼也罢了,懒得计较,现在都开口这么说了,她眉头一皱,随口就说,“我本人学英语专业,国画只是爱好,的确是说不上好。这位先生这么有鉴赏力,肯定是能画的,不知道厅里哪有你的画作,我也好欣赏欣赏。”
这话火药味就重了,偏偏刘德瑜一点也不给留面子,当场就窃笑起来,‘那位许先生’被她说得也是一滞,一时都说不上话来,他身边就有女人声音哼了哼,低低地说了一句,“哪来的野丫头,连《女诫》未读过,也侧身我辈间。”
——这都什么年代了,女诫?含光都快笑出来了,看刘德瑜也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心中多少也有些了悟:估计在许家所代表的最上层圈子里,还真可能有人家是坚持不懈地以传统教育来养育自家小孩,并且引以为荣的。毕竟说穿了,贵族为什么让人觉得高大上等,不就是因为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吗?现在是人都上学校读书的时候,难免就有些人要坚持着所谓古礼,来找到和大众不一样的地方了。
难怪许云深对这圈子如此厌恶,含光顿时也懒得再呆下去了,她更疑心这群人和许云深关系必定是不大好的,不然,只看许云深以她为模特,又翻画她的国画,起码也该知道他们俩是不错的朋友。
既然不需要顾忌许云深的面子,含光也就理直气壮地野丫头到底了,“我是没读过女诫不错,不过不道恶语、不厌于人这些话还是听说过的,和一群少年男子混在一起,出口伤人,还好意思谈《女诫》……”
她嗤地笑了一声,拉了拉刘德瑜,“走了,这个地方臭得很,简直不能站人。”
刘德瑜估计从未看过含光如此犀利,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噢了一声,方是呆呆地跟在含光后头走了几步,桂思阳反而一直笑个不停,三人走出了几步,后头忽地有人笑了一声,一个漂亮姑娘从许公子那群朋友后头走出来,赶了几步,亲热地挽起刘德瑜的胳膊,笑道,“德瑜,你刚没看见我?我在旁边何从你招手呢——倒是看了场好戏。”
她又挺自来熟地对含光眨了眨眼,低笑道,“说得挺痛快!一会我要敬这位姑娘一杯酒,就许二十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早该有人照脸扇他巴掌了。”
刘德瑜呀了一声,也露出笑来,攀着这漂亮姑娘的手对含光介绍,“含光、阳阳,这是韦姐姐,韦姐姐,这两个都是我好朋友!”
韦姐姐对含光露齿一笑,即使以含光的见识,都不禁有些晕眩——她的美貌绝对是石旻旻、成如意级别的,只是随便一站,都成为整间屋子的焦点,刚才绝对是不知躲去哪里了,含光才没注意到她——“我叫韦凤飞,很高兴认识你们。”
含光和桂思阳也忙报上姓名,韦凤飞对含光特别友好,“刚才还怕你受气呢,正想过来解围,没料到你几句话倒是说得很痛快,一会儿一定和你多喝几杯!”
正说着,几个男人已经目的性很明确地冲着韦凤飞的方向走来了,看形容举止,也绝对都是大户子弟、一时之选,韦凤飞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又匆匆丢了一句,“一会吃饭时坐一起啊——不然,肯定无聊得不成。”
便又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松开刘德瑜的手,迎上去和那几个男人应酬了起来。含光低声问刘德瑜,“你又从哪里认识了一个韦姐姐?”
连桂思阳也是神色一动,“韦——不会是——”
“就是那个韦氏。”刘德瑜也有点不好意思,她很是崇拜地看着韦凤飞,悄声说,“韦姐姐是韦老爷子最疼爱的小孙女,听说这一代三十多个孙辈,老爷子最疼的就是她,已经划定了两个分公司要给她继承……不过说来也奇怪,韦姐姐现在不应该在国外吗?怎么倒是回来了。”
含光听前面还没什么,韦氏集团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财团——财团多了,也不是她一下都能知道的,听到最后一句,倒是心中一动,“啊,她是不是就是你大哥——”
“嗯。”刘德瑜点了点头,低声道,“别告诉人啊,不过我娘都和老爷子提过两次了,就是想要把韦姐姐说给大哥当媳妇儿。”
桂思阳长长地哦了一声,并不予置评,含光么,好奇地多看了韦凤飞几眼,见她似笑非笑,眉眼间略带傲色,明显在应酬中掌握了主动,对面几个男士,均是露出倾慕之色,心里对刘景羽的婚恋就有些不看好了——看韦凤飞的表现,完全就不像是心有所属,反而是单身中的样子,虽然就说了几句话,但也感到她的个性是张扬任性那一派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否约束什么,看看刘德瑜就知道可不好说了。
“韦氏和刘氏那个规模更大啊?”乘着刘德瑜被韦凤飞招呼过去时,她好奇地低声问桂思阳。“看你这么有保留。”
桂思阳微微做了个鬼脸,“韦氏呢……”他比了个大拇指。
“刘氏呢,就是——”他比了个小拇指。“和韦氏比起来,桂氏也不过是中指而已……他们家一百年前出过三任首相,通吃政经黑白,刘家和他们根本就没法比。”
哦……含光想:那估计刘景羽还有得磨了……?
、天之娇女
?虽然刘德瑜是许家亲戚;但她年纪放在这里;以前又没来过北京;对许家的人事肯定没那么清楚;那个许二十六她只觉得眼熟,但是却不知道是哪房的;和许云深又有什么恩怨。“族里亲戚太多了,就见过一次;根本记不住。谁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了,不过明知你是云深表哥的朋友,还出言不逊;那个许二十六也没什么可理会的,就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今天是许家盛事;当然是要一团和气,就是有龃龉,也不能在这时候显露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了,贵族也不是个个都出息的,含光以前出席宴会的时候,
众女眷口蜜腹剑,唇枪舌剑露出火气的也不是没有过。她耸肩道,“只能说这种聚会就是这么无聊吧,一群人不事生产就有大把钱花,也不是个个都能用这些钱来提升自己,就此被宠坏了的也不在少数。”
桂思阳和刘德瑜都是极为努力的富家子,不过亲戚中自然也没少有这样的人,许家看似高大上,褪去光环以后也就是个大户人家,出点纨绔子弟当然不稀奇了。闻言都是点头认可,韦凤飞刚好结束应酬走了回来,听见含光这样说,便笑道,“难怪云深和你投契,原来你和他是一样的人。”
含光这说法,其实在外人看来可能是有点酸的,毕竟她自己不是多富贵,也就是她说来才能如此理直气壮自然而然了,桂思阳和刘德瑜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难得韦凤飞也没露出异色,还是那样友善热情,含光笑道,“啊,原来韦姐姐也是云深大哥的朋友。”
“嗯,我们是大学同学。”韦凤飞道,“我是学妹,云深是学长,也同学了有两年,都是秦国人嘛,在欧洲可不是一眨眼就混熟了。”
许云深的大学是在国外上的,所以和国子监系统毫无关系,含光倒不知道韦凤飞居然也出国学习过,不免诧异地一扬眉,韦凤飞见她表情,又笑着说,“在国内读书,太烦了,出国读清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