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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衡简直想苦笑了,殿下这真是听不得别人说半点心上人的不好,可他还能说那女人魅力大么?连忙转移话题:“殿下觉得余三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聪颖、坚韧、有毅力。”沐湛想都不想的就答了出来,又跟了一句,“悟性极强。”
“这不就对了!”管衡一拍巴掌,意在彻底的引开沐湛对于刚才事情的注意力,脸上的笑容太大以至于让眼角都起了不浅皱纹:“既然是聪明而坚毅的娘子,又怎么会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沐湛心道,或许是因为太骄傲,所以才不表现出来,因为她都愿意给那人生孩子,怎么会不喜欢。
“就算爱上,那七年的时间也不够她看清对方不值得?我可不信什么情深不悔!而且就算真爱上,以余三娘的聪明,难道她就真的没有本事让穆湦多喜欢她一点点?她没有去做只能证实她不爱穆湦,所以殿下大可放心。无论血统、身份、地位、权势、相貌、还是爱余三娘的那颗心,你都比穆湦要强的多,所以她一定会爱你的。”
沐湛初听第一句觉得很是有理,还没来得及高兴,再一想起自己,如果七年的时间够三娘看清穆湦,那更是够她看清自己,心下立刻黯淡了。再一听后边说余默不是个深情的人,心下就更酸了。不过最后一句却让他眼睛一亮。
“所以说,殿下是最有优势的,因为她在你身边。至于赢的是不是你,那就要看你们谁对她最好了。”管衡拉长了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沐湛兴奋的坐直了身子,毫不迟疑的道:“我对她最好!穆渊爱的是余溪,穆湦也不喜欢她,最爱她的只有我!”
管衡见沐湛终于想开了,眼里有了笑意,肯定的跟着点头附和:“谁对她最好,谁就能赢的她的心。”女人,无非就是那样,求的就是男人的一颗心。其实世间很多事,都是真心换真情。
沐湛在座位上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座位前来回走了两三步,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好。管衡又道:“其实那孩子殿下大可不必担心。穆湦既然有孩子,那殿下再生一个不就扳回来了?只要是个男孩子,穆湦便永无翻局的可能。”
原本兴奋的沐湛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脸上的笑瞬间就消失无踪,脸色沉沉的扫了管衡一眼,像是很不高兴他扫了自己的兴。
管衡也无奈。他不是没有眼色,也不是故意要戳他伤口,但是他不得不提醒殿下。因为接下来一忙就要忙到下午甚至天黑,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说这件事。
“殿下有没有想过,余三娘为何一次就能有孕?”沐湛听到这话后微怔,管衡的目光却逼视了过去:“或许,她是那种特殊的、最容易受孕的体质。”
沐湛听后,心下大震,一想余默无论是跟穆渊还是跟穆湦,的确都是一次有孕,不由心咚咚的跳了起来。酸的、涩的、苦的、期待的,一时心里各种滋味难言。
其实从十多年前开始,他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被诊出了身体有恙,一直吃药调养着。他遇见三娘的时候还没有成亲,就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否则的话,他哪里会到了二十四岁还没有成亲?
极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讳莫如深。当年那个时候他身体初初恢复,先生反对他娶三娘时没有提,可他知道先生反对还有这一方面的原因。若是两个人身体方面都有问题,又哪里生的出孩子来?
他们已经等得太久,有很些兵都从青年养到了壮年,容不得半点消磨。他辜负不了无数人的期望,所以妥协了。
可是到头来,呵呵,他的身体并没有康复!三娘能生,他反是生不了。真是好一场笑话!
想着想着,沐湛就恼怒了起来,不高兴的瞪着管衡。这么说,他愿意自己娶三娘,其实是在算计她?!
管衡承认般的两手相握,坦白道:“这也是我不再反对你等候她的原因。”别有目的就别有目的吧,为了殿下后嗣着想,他愿意。
沐湛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这样的话,他想娶三娘的目的好像不纯粹了。可一想那是他要娶的人,与别人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不是在算计她就行了。
“皆大欢喜,不是吗?”管衡一句话就点了题,看沐湛此时的状态已与刚才完全不同,简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新郎,连忙催促他道:“殿下快去换衣服吧,还要过来娶新娘呢。”
沐湛便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管衡看着沐湛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吐出一小口气。
殿下是个很理智果决的人,像这般患得患失顾虑重重忐忑不安的样子,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其实自己讲的那些,他细想也能明白,只是**者迷,才想要一个旁人来肯定他。
想了想,管衡看了看门外。天色还发黑,没有未亮的痕迹,于是就提了一盏灯,出了这个院子,向着余默住着的地方而去。
管衡到了的时候,余默已经化好了妆,正对着镜子发呆。
其实沐湛有一点说的没错。他爱她。要是不爱,也不可能七年还未娶妻,不管这中间有什么原因,他对她的执念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爱他,敢娶她,愿意应了她忠诚。这三点,无论哪一点,在这个世上都不容易遇到,更何况三点皆全的。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只是对甜丝儿不公平。
罢了,这世上离婚的人那么多,也不可能两辈子总是为了外在原因而勉强自己。说是要为自己而活,便是自私了,那就自私吧!
这一刻,余默极为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管衡一到,见让侍候的人都在外边围着,心就有些提了起来。事情不会有变吧?他缓缓的问:“不去侍候新娘子,怎么都一个个的在外边站着?”
两个中年娘子对视一眼,一个年老连忙上前一步道:“娘子她说要自己上妆,不让我们一旁侍候。”
“出来多长时间了?”管衡在两人四步开外问。
“回先生,快半个时辰了。按时候算应该好了。”回话的娘子见的多了,也能猜出来管衡要问什么,就多答了一句。
“进去看看吧。”
年老的连忙在外问了一声,得了余默的回应进去了,将管衡来的事一说,得了余默的允,再出来的时候就请管衡进去。
管衡进去了。按理说另外两人应该跟着,但是一想起管衡的身份来,这时来见余默定然有事,迟疑着迟疑着,人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也不好意思再跟着,只好在外边静听动静,一听唤就马上进去。
大红的衣摆逶迤于地面上雪白的地毯,镜前是端坐着只挽了单髻的新娘,那挺直的背影和姿态像极了一杆骄傲的竹。
管衡暗自点头,人靠衣装,这气势是有几分了,待在殿□边还是配的上的。
“先生所来何事?”余默盯着铜镜里那一抹衣袖问着。对于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问话方式。文人就需委婉些,武将就要直爽点。
“听殿下说,你并不是很同意这桩婚事?”管衡站在余默身后,语气平静的问,余默却是隐约的感觉到了一抹居高临下的味道。她转过了头,微抬起下巴,认真的打量着管衡的神色,想要看出他说这一句话有没有什么内涵。
管衡心下一震,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余默。黑发乌眸、雪肤红唇,金钿花在额间闪着华贵的光,这、这是余三娘?要不是刚听了声音,他还以为……还以为人被谁换了过去。
“殿下真这么说?”余默将话里的疑问表达的极为明显,注意到管衡眼中闪过惊色,突然笑道:“先生该不会认不出我来吧?”
她不喜欢化妆,但是以前为了变丑,专门学了快一年,技术还算硬。而且对于这里的新娘妆,她不敢恭维。既然对于沐湛是真心的,那这妆容就要按自己的心意来。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余溪就拉着自己教过,后来因为余溪受穆渊宠,她的妆容被人追捧,慢慢的在勋爵之妇间流传了起来。原本只是一个小圈子,等余溪一死,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几年间就在京城流行起了这种清淡的妆容。
管衡却多了些别的心思。这上妆的技艺,可是要比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要是能让人学来,办起有些事来也方便。
“打眼间却是没认出来,细看才见端倪。娘子跟谁学的这个?”管衡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壮似随意的问。
“余溪呀!除了她还能有谁?”余默回答的极为的干脆。
管衡心下晃然,果然如此。这种清面妆本来就是从余溪手上传出来的,别人技艺不好,看来是余溪没有用心教。
没从余默身上看出来她对那个毁了她的婚姻间接害了她的孩儿的嫡姐有什么态度,本来就不想现在再试探,但一想自己什么时候会这样轻易的被人改变了注意,就直接的问:“你嫡姐毁了你原本的婚姻,你恨她么?”
管衡这样问,是想看以后要拿什么态度来对余默。无论是决裂的、还是偏激的、或是其它一些不好的情绪,都决定了对她要用什么态度。是防备、是警惕、或是暂时放心。
“那先生呢?”余默不答反问,站起来隔着四步远望着管衡,“如果先生被自己的亲人伤害了,会是什么感觉?”
管衡微怔,往常里这样问话,几乎没有人敢反问他,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这个人既然是余三娘,那还当真不是很意外。有主见而又聪明的人,总不会被人牵着想法走。
“人与人不同,我不是你。”尽管这样回答着,管衡却知道余默已经给了他答案。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以人之常理来做回答,简直是……太准确!挑不出半点不是儿来!
“是不同,但也没有区别,对不对?”余默又是反问,神色认真。这个管衡在沐湛心里的地位极重,所以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愚笨、无知、庸俗,只要能得到对方的一些认同,日后也好相处。最好惺惺相惜,那可就大妙了。
余默不知道管衡曾**过她与沐湛的那场对话,更不知道管衡心底已经从理智上认可了她大半,不然的话态度也会随意一些,不会句句都思索着每一句该怎么答,谨慎而又小心。
管衡点了点头。不管恨与不恨,伤心却是真的。这一点上,的确没有区别。
“我不能恨她。”余默这样回着,语调轻缓,字字清晰。
不能。而非不会,也非不愿。
但这一词却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要是恨了,就是为难自己。
这回答,字字精妙。
管衡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很是过份,这样的将一个人的伤口给撕裂开来。不过他看余默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没痛哭也没有难过,果然如同沐湛所说的那样,是个坚韧而有毅力的人,瞬间就高看了她很多。
没有表现出软弱的人,只是将软弱藏在了心底。
余默的坚强理智,让他刮目相看。
也就这样的,从感情上开始认同余默这个人。
“我们谈远了。我来不是为的问这个。”管衡果然经历过太多变故,脸色连一点微妙的变化都没有,就将话题给扯开了。
“那先生觉得,我是一个真心不愿意了,便会妥协于人的人么?”余默又反问管衡。他可以数次试探与她,她也可以试探他对于她的反应。这是一场较量。
管衡轻轻的摇了摇头,从见过这个女人起,他就知道她与自己是同一种人。
余默笑道:“先生果然知我。我既然答应了大郎,所有的一切,该考虑的与不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
按照往日的习惯,管衡简直想问什么是不该考虑的。任何一个对他们不利的可能,他都要揪出来。可是对着这样一个惠质兰心的女子,突然觉得在她大喜的日子里,不该这样咄咄逼人,只好抛饵道:“可是你……”
余默是个聪明人,接过话道:“我不是不愿意嫁给他,我只是害怕嫁给了他以后。”
余溪是个果决而富有冒险精神的,做事不计后果,只为本心,所以她能快速的抛弃前世的感情与婚姻而进入另一段热恋里。但是她不行。她在原本已经死心的基础上,又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让自己对前世的那份感情彻底死心,所以才在那个时间里喜欢上沐湛。
所以,余溪是个感情破裂后就绝不回头的人,但是她愿意给沐湛机会。
因为沐湛的错不是不可以原谅。
因为她也要给自己机会。
余默唇角冒着温和的笑。不过她心里的这些想法,却不能告诉给别人。
真正的勇敢不是不害怕般的勇往直前,而是害怕的时候能压制恐惧依然勇往直前。
望着余默嘴角温软的笑,管衡突然明白,沐湛为什么会那么的喜欢余默了。
这是一个坚强勇敢的让人心疼的女子。
至于她害怕嫁给了沐湛以后,不用说,太多太多了。她曾经的身份、她的过去、殿下的身份、殿下以后的身份……各种问题,在他们的感情里,都会出现变故。
这样的人,难怪过了七年,殿下都对她念念不忘。
“我做你的父亲怎么样?”想起自己在那场政变里早逝的女儿,如果活着会长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像余默这样经历坚辛苦难却依然向往着美好,心怀希望,管衡一个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