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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多谢掌柜。”明二欣然。
“公子请随老朽来。”陶玑前头领路。
茶坊之后是一座小小的庭院,离了前边的热闹,这里安静幽雅。
陶玑将明二请入左侧厢房,深深拜下,“陶玑拜见二公子。”
“陶叔切莫如此。”明二赶忙扶起,温和笑道,“华严乃是陶叔看着长大,岂能受长辈之礼,这岂不折煞侄儿了。”
“公子是主,陶玑乃仆,受礼也是理所当然。”陶玑就着明二的手起身,清癯的脸上是温淡的笑,“老爷夫人可还好?”
“都好。”明二一脸春风微笑。
“公子此来,可是真打算要去东溟岛?”陶玑请明二上首坐了,自己在下首坐下。
“嗯。”明二微微点头,“东溟海里殁了三千英豪,我辈岂能不去。我此来便是想请教陶叔,可有探得些许消息?”
“唉。”陶玑轻轻的长长的一叹,“公子,非老朽无能,此刻满江湖无论何门何派,能探到的也就是外面流传的那些,再无可得。”
“竟是这样么。”明二沉吟起来,眼眸蒙蒙的看着某处,思索着。
陶玑也就未出声打扰,静静的看着他。
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么的完美无缺。心头莫名的沉。当年第一眼看到时,还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却比那十三岁的孩子更乖巧懂事,安安静静的站在母亲的身边,用一双眼睛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人。那时候便心惊着这孩子的沉静隐慧。这么多年过去了,算是看着他长大,明家是世家大族,枝繁叶茂子孙众多,无论是在长辈后辈眼中,无论他是三岁、四岁、五岁、十岁……他永远都是最好的。读书他斐然出众,习武修为最高,六艺最精,待人接物永远怡人怡心,让他做的事永远妥妥贴贴,便连容貌气韵,那也是超越众生的出尘天姿。
这是一个无论从哪看都完美无缺的人。
凡人,却有着不可能有的完美无缺,这才是最可怕的,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这样的东溟岛可真是有意思。”明二一声轻笑打断了陶玑的神游。
“公子出海,需要老朽做何准备?”陶玑问道。
“准备么……”明二眸光一闪,笑道,“不需要,那人该会备好所有的一切,你只要把我所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一下便是。”
“好的。”陶玑应道,接着又问,“公子在何处落脚,可需老朽安排?”
“不烦劳陶叔。”明二淡淡道,“我与他们同住客栈,明日可能便往英州,你通知那边一声便是。”
“老朽省得。”陶玑点头。
正在这时,门轻轻叩响,然后两名婢女轻轻推门进来,一人手端一个莲型碧玉盆,盆中满是寒气森森的冰块,冰中置一白玉茶杯。
“公子喜欢喝的‘一树碧无情’。”陶玑看着进来的婢女微笑道。
“还是陶叔最懂此茶。”明二轻轻喟叹。
“以雪水泡茶,以冰镇之。”陶玑接过一名婢女手中的玉盆亲自捧至明二桌前,“这还是当年公子教老朽的,公子尝尝。”
“如此佳品,华严岂会推辞。”明二从玉盆中取过玉杯,揭开茶盖,白玉杯中一泓碧水,通透盈澈,光是其色已令人惊艳,未品已冷香袭面寒意沁脾,由不得赞一声,“好茶!”
陶玑慰然而笑。
明二以茶盖拨弄着绿针似的茶叶,碧泓漾起,层层漪涟荡开,倒是极似那人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眸。‘一树碧无情’,那双碧眸可不只无情,更是险不可测……忽地,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什么,神思便是一怔。
十九、扬帆沧海(上)
傍晚之时,各人都回了客栈,不出所料,探得的都与街上听得的一般无二。一起用过晚餐后,便聚于洺空房中商议。
“洺空兄,依目前情况来看,你如何打算?”宇文临东率先出声。
洺空闻言移目往兰七、明二看去,在那两双眸子中看到了相同的眼神,不由心中一慰。
江湖此代是多龙凤之姿,只不过……任杞、列炽枫剑术刀法虽已臻境界,却也只是一心在武,凤裔心性淡漠不理世事,宇文沨太过刚傲,宇文洛武功不行,宁朗还只是雏凤,列炽棠、花清和等东溟海中生死不明,能作龙头凤首的该是此二人也。
洺空心神一定,当下开口道:“首先我们要确认此消息是真是假。”
各人闻言皆点头。
洺空道:“既然三千英豪已尽殁于东溟海中,那又怎么会有消息传回?因此这消息要么是假的,不过是江湖以讹传讹。然则,即算消息是真的,可满江湖却找不到传出这消息的人,他必不是那第一批出海的三千豪杰之一,否则不必藏身暗处,此人必是别有用心之辈。鉴于此,无论三千英豪是否有葬于东溟海中,我们能知的是东溟海中必发生了什么事。”
“嗯,小弟也这么想。”宇文临东颔首。
洺空继续道:“二则东溟岛之行无论前途如何,我们依然要去,圣令我们必须夺回。”
“那当然!”宇文洛当下抢着道,“我都还没看过的啊,一定要抢回来!”
“你插什么嘴!”宇文临东横一眼他。
宇文洛缩了缩脖子,讪讪低头。
洺空只是微微一笑,道:“三则我们此次出海之人不必上次那么的多,只挑一流高手。东溟海中既有凶险,武功低微者去不过徒然丧命。”
“嗯。”兰、明也是点头同意。人多了反不好办事。目光各自扫一眼对方,各绽一抹意昧不明的淡笑。
“再有便是我们需得做足充分的准备。”洺空说起这个眉头略略皱起来。江湖上论到上天入地的本领,那真是各有各的招,只不过大家都生活在陆地上,并无有海上生涯的经验,这才是此次出海最大的困扰。
大海中波谲云诡,面对那茫茫苍海,他们再高的武功也是徒然的。
“出海需要的船只、行装本少可以负责,这一点前辈勿须忧心。”兰七摇摇玉扇道,言罢目光转向明二,似笑非笑的模样。
明二被兰七碧眸一瞅,本来已端起的茶杯也只得放下,温言道:“驾船的人手、向导晚辈可以寻来。”言罢空濛的眸子望一眼兰七,淡然一笑,兰七回一抹得意又满意的笑。
兰家向来富足,明家是在临海的天州,有他两人这一番话,各人心中便都有了底。
“如此便烦劳两位了。”洺空倒也不客气就将这重任交托了。
“原定了九月二十六日出海,时间不多,我们明日便赶往英州吧。”宇文临东最后道。
“嗯。”众人颔首。
当夜各人皆早早睡下。
第二日,各人起得也甚早,打开房门,便见着了候在房门口的小二,洗漱水、早点等竟是早就备好了的。于是各自在房中梳洗了,用过早餐,取了包裹准备上路。
待得出了客栈门口,几人又是一怔。
门前大道上立着八匹高大的骏马,黑白红黄各色皆有,神骏非凡,一望便知是脚力极佳的宝马。马前原牵着马的马夫见客栈走出的人后,皆躬身施一礼,然后放开缰绳离去,留下门口怔愣的几人。
“想来皆是七少所备吧。”明二揭去迷雾。
众人恍然大悟。
“七少就是大方!”宇文洛当下赞道。
“此子甚是细心周到。”宇文临东也由不得笑道。
洺空含笑点头。
宁朗眉开眼笑,心底里如赞了自己般的欢快。
凤裔看一眼明二,神色依旧漠然。
宇文沨沉默不语。
“你们还站在这干么,本少准备的这几匹马还不错吧。”兰七清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后微风拂过,一道淡黄的影儿闪过眼前轻飘飘的落在一匹赤红色的骏马之上。
几人见之不由眼前一亮。
晨光稀淡,骏马如赤云朝霞,云霞上托着灿目骄阳。
兰七今日一身浅黄衣衫,发束于金冠再长长垂下,如墨色丝绸飘扬于晨风中,碧眸如星亮,笑绽春日芳华,“我们上路吧。”扬鞭纵马,一道赤霞载一抹黄烟瞬间飞逝。
明二飞身落于白马之上,扬眉笑道:“跃马江湖,逐日追风,才是儿郎本性。”话落,白马已展四蹄,绝尘而去。
宇文沨紧跟着跃于马上,一挥马鞭,也飞驰而去。
“唉呀,他们都走了,宁朗我们快追去!”宇文洛一见三人眨眼便没了影儿不由急了。
“好。”宁朗欢快的应道。
当下两人也跃上马背,纵马追去。
只留下了凤裔、洺空、宇文临东三人。
“年轻人……”宇文临东叹一句。
“我们也走罢。”洺空笑道。
于是三人上马,飞奔而去。
这一路上,年轻一辈的你追我赶,比骏马,比骑术,比身法,更比武功,踏过烟霞暮日,抛落青山江河,挥洒豪情意气,许多日下来,竟丝毫不觉辛苦,反是满怀欢畅。而宇文临东、洺空两人则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后面,看着前边的奔赶嬉闹,既是欣慰又是感概流光易抛。至于凤裔,一直默默的落在最后,看着最前方那道骄影。
九月二十四日,八人便已到英州临海的宛城。
一到宛城,他们由不得又一次感概兰七、明二办事周到。人还未到,所有的船只、行装早已备妥,人手、向导早已等候于此,一切皆已是井然有序,只待他们人到便可扬帆出海。
洺空欣慰之余,心中却又升起隐忧,望向兰七、明二的目光便带了那么一点惋惜。
只不过,他们原先担心人太多这一点倒是多虑了。
三千高手尽丧东溟海中,无论此消息是真是假,都足以震慑一些人,都足以让许多的人望而却步。所以宛城并未聚满武林英豪,至二十五日,原定第二批出海的人大都未来,
对此,宁朗很是生气不解,宇文洛气愤之余却是隐隐明白,而洺空、宇文临东、明二、兰七等却未有丝毫惊异失望,仿似一切皆是理所当然的。
这世间,人并不若其所言的英勇无畏侠肝义胆,人心第一位的,乃是自己。
但也来了一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如秋横波、花扶疏。
秋横波领着长天山庄的二十人,只对洺空说一句话:“爹爹在东溟海上,活见人,死抱尸。”
洺空没有劝阻也没有抚慰,只是沉默颔首。
花扶疏则带来了花家十卫,她道:“本来爹爹要来,扶疏阻止了,扶疏若寻不回哥哥,也要东溟岛上无子无兄。”
宇文临东听得这话,暗暗吃惊,怎么这么柔美的一个女子,说话忒地煞气。
列炽枫也来了,他没有任何话,只是所有人都明白他来的原因。再如何痴于刀,他依是人,血脉之情未断。
上次英山比武为列炽枫刀气所伤以至未能跟随师傅第一批出海的梅鸿冥也养好了伤来了。
商凭寒来了,金阙楼也来了,黑道中江九天来了,艾无影来了,申岭来了……以及那些无门无派的江湖高手。
二十六日,两艘大船载着三百名高手于宛城港口出发,驶向那莫测的东溟海。
比之上一次的十二艘大船三千高手,此次声势可谓远远不及。然这三百名却是绝对的一流高手(当然,除了死皮赖脸跟来的宇文洛外),更甚,这次有武林第一人为首,有年轻一辈中武功声望最高的明华严、兰残音、列炽枫,还有当今武林最美的两位美女……再则,为着第一批出海的三千江湖豪杰,为着皇朝武林,所有人心中皆憋着一口气,因此,这一次人虽少,其心志、锐气、毅力却是远胜于第一批!
因此次出海甚多女子,是以洺空、宇文临东等前辈便带着凤裔、宇文兄弟、宁朗、梅鸿冥等少数名门子弟和所有的女侠们坐了一艘船,而另一艘船上便全是男儿,以明华严、兰残音、列炽枫为首。从人数到武力,两船倒是很平衡的,只不过有些人心里很是不平衡啊。
比如宇文洛,他倒是很想和明二他们坐一船,也不愿和父兄们坐在那艘因有很多的美人以至香气缭绕的船,要知道他的人生目标是成为武林大史家,而他认定此代武林最重要的人物乃是明二、兰七,他当然愿意时刻盯着那两人。而在另一艘船上则有很多很多的人和宇文洛有着绝然相反的意愿的。
要知道啊,宇文洛坐的那艘船上不但有着秋横波、花扶疏这等绝世美人,便是两人的侍女柳陌、容月那也是貌美如花,还有着商凭寒这样冷得别具一格的美人,以及其他或俊、或娇、或俏、或艳的风貌各异的女侠,即算是不能一亲芳泽,可能同坐一船,能那么近的看着,那也是一种福份,三生难得的享受啊!所以,每日里,便能见着大把的大侠、少侠们趴在船板上眺望着对面的船,若是秋横波、花扶疏两人出现了,那便可见着那滔滔口水直往东溟海里流,底下无数鱼儿翻着白肚皮,上边无数双眼睛射出奇光,但盼着能把对面的船吸得近一点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总之,出海的头几天里,大家过得还是蛮轻松开怀的。
这边船里,既有平静之刻,也有热闹之时。兰七、明二明里斗斗嘴,暗里斗斗武功,时不时合作撩拨一下列炽枫,又或是那些无比崇拜他们的少侠请求他们指点武功,他们偶也指点一二,然后便让他们在船上比试着武功、轻功,他们一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