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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匪如玉-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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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冬天,李瑾瑜的头顶还有肩膀上却冒出阵阵白色的水气,她还将长长的袖子一直卷到肩上,裸露的洁白肌肤下是清晰可见的血管——血液以快于平常百倍的速度奔流,而这个主人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不适。

小狼忽然停了下来,硕大的脑袋侧向身边一株小小的植物,李瑾瑜正追得兴起:“喂喂,怎么不追了?跑不动啦?那我自己去追,你在这儿等……”李瑾瑜一侧头也发现了那株奇特的植物。

深绿色的短茎深深插入一个光秃秃的白石上,短茎上共有三片拇指大小的黑色叶子,顶端则是一朵火红色的五瓣花,中央竖着六根白色花蕊,乍一看还以为这是一株石雕的花朵,李瑾瑜只觉得眼熟,前几天好像在药书上看到过,赶忙从怀中掏出古旧的书籍,哗啦啦地翻看。

“唔,找到了!”李瑾瑜指着书上的一幅黑白插画,抬头细细审视,“恩,就是这一种,叫什么夔龙角,唔,天哪,这是属于洪荒时代的植物!没有名字,‘夔龙角’还是本书作者自个起的?”李瑾瑜看到插图下方一排小字注释后,不由满脸惊讶,再往下看,是一片空白,不像是前面的插图,下面有一大堆介绍,比方说原产地在哪,药用成分有哪些,含有什么毒素,能够在多长时间内杀死什么样的生物,诸如此类等等,可是这幅插画下面居然什么都没有?

这架势让李瑾瑜觉得这要么就是一株绝世奇葩,要么就是一个剧毒的玩意,沉默着审视良久之后,我们伟大的李瑾瑜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起这个所谓夔龙角,想要尝尝,不过,居然抓不动?

李瑾瑜立即对这个小小的植物刮目相看,自己的“手中刀”,也就是能够化真气为利刃的能力可以一下子砍倒一颗古木,现在居然砍不下一根不起眼的短茎?李瑾瑜探手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对着短茎轻轻一划,一缕鲜红色的汁液渗了出来,宛如人类的鲜血。

李瑾瑜握住这个古怪的植物,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咕噜”一声吞了下去。

小狼惊恐地看着玩伴,一颗狼心颤抖的呀,在迷魂荡生活了几天,小狼也有点成精的迹象,现在他单纯的小心灵里充满了忧郁:李大神啊李祖宗啊李亲妈哎,您怎么就这么吃下去啊?这玩意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东西啊,您别死呀别死呀千万不能死哪……你死了我非被那个连铮抽死不可。

李瑾瑜等了一会,见自己没什么反应,拍了拍小狼的头,“行了行了别在那儿挤眼泪了,死不了的,咳咳,感觉怎么跟吃了石头差不多。”先前她吃下什么有灵息的植物,转瞬间那些植物就能被自己体内日益增多的灵气同化、吸收,自己在武道上的修为也能随之一日千里,可是这个看上去非常彪悍的植物怎么吃下去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李瑾瑜想了想,伸手看似轻描淡写地拍了一下植物生长的巨石,夔龙角被切掉之后,巨石上早已出现的密密麻麻的细纹,现在在李瑾瑜的大力下,细纹迅速扩大,很快便覆盖了巨石的表面,只是它依然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

小狼见状,伸出前爪优雅一拍,这是压向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骆驼”终于应声倒下了。

巨石碎裂,居然化为齑粉,随风而散,巨石内部的物事暴露在空气中,李瑾瑜看着那精美的工艺品,几乎窒息了——因为那种极致的美感,令人窒息的美感。

即使是冰种翡翠也没有那般纯粹梦幻的美意,李瑾瑜知道眼前这个纠缠错绕玲珑剔透的小型仙宫一样的东西是夔龙角的根,庞大的根部纠缠地如同最复杂的迷宫,这棵植物能够顽强地生长在石头上,隐藏在下的根部必然庞大恢弘,顽强美丽的根部令人惊艳,李瑾瑜心中没来由地出现罪恶感,忽然不敢直视这个纯净易碎的自然杰作:刚才自己吃了人家辛辛苦苦哺育的果实哪,唉……在仙宫般纷繁错绕的根部中央,则是一个更加晶莹剔透的钻石一样的晶状体,李瑾瑜对着夔龙角的根部深深弯了一腰,喃喃自语:对不住啊,我现在还想拿走您里面的那个玩意,看上去品相真不错,呵呵,您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许了啊。言罢探手入内,轻轻夹出中央那个透明的结晶物体,七彩光华从晶体的内部流溢出,瞬间的光环笼罩之后,晶体恢复了原本的透明状态,“这哪是自然生成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是人工切割的,顶上怎么还有一个小圆洞?”看着晶体极为规整的切面,李瑾瑜小声咕哝。

“呜呜,呜呜!”小狼拼命拱李瑾瑜的腿,李瑾瑜低头,原来是那一团翡翠般根部,当晶体离开之后便迅速枯萎,原本像是石头一样的雕刻渐渐软了下来,融合,软化,再融合,再软化,最后凝成了一条绿色的细带子,小狼叼起绿带子,抬头递给李瑾瑜。

“唔,难道这是个挂饰?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能够哺育出夔龙角的……挂饰?李瑾瑜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晶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凝神审视着每一道细微的纹路,现在以李瑾瑜的修为,其目力已能看清十里之外树叶上的纹路,但是需要集中所有的精神力才行,是以现在这个孩子并没有觉察到周围的变化。

在李瑾瑜低头观察的一刻,异变陡生。

Chapter1 迷雾森林(6)
山谷突然死一般地寂静,所有的植物都深深合拢了叶子,弯下腰去,所有的动物屏住呼吸回头没命地狂奔回巢,蜷缩在洞穴里,不敢踏出洞穴一步,连风都不再吹动,山谷上空天光迅速黯淡,太阳早已不见了踪迹,黑云堆积,云雾深深,预示不祥。

小狼疯狂地哀鸣着,拼命拱着李瑾瑜的腿,见她木无反应,愣了愣便对着李瑾瑜的腿部狠狠咬了下去,鲜血如泉涌出,染红了小狼半边的银色皮毛。

“哎呦!”李瑾瑜的注意力终于从那颗晶石上收回,这才察觉到周围急转直下的糟糕情况,心知不妙,迅速将晶石挂入脖颈上,跳到小狼早已准备就绪的背上,向谷口跑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四个高大人影阻挡在他们的周围,这些人影穿着铠甲或者黑袍,四张脸无一例外都隐藏在盔甲或者帽子之下,看不清楚。

危险就站在面前,原本惊恐的小狼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幽幽绿光闪烁的狼眸恶狠狠盯住前面的危险,大战之前的深呼吸动作让坐在他背上的李瑾瑜感到这头丛林狼正渐渐异化成钢,对面的危险映在李瑾瑜的瞳孔里,她的心早已凉透。

她完全感觉不到周围四个家伙的心跳和呼吸……

那根本不是人哪,不是活物啊,那是死灵么?李瑾瑜环视四周,前后左右各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黑色盔甲,要不就是黑色长袍,头盔或者宽大的帽子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这些东西的眼睛,李瑾瑜知道这些东西正在观察着她。轻轻拍一下小狼的脑袋,小狼立即心领神会:他们只能从上面逃跑。

银色丛林狼低低吼了一声,向上方对准一截树干全力一跃,未到半空,小狼不得不落下来,回到原地低声怒吼,现在的小狼完全处于暴怒的状态,狼王之子在此刻极端危险的情况下,体内的王者基因瞬间苏醒,小狼的叫声愤怒而悲哀,为自己不能保护所在意之人而悲哀。

李瑾瑜抚摸着怒狼的皮毛,安抚小狼处在边缘的情绪。

在刚才的全力一跃之中,周围的四个死物让这一人一狼看清楚了什么是不属于人世的力量,他们站在原地没有动,身躯却骤然拉长,四张头盔、帽子在上方合拢,宛如一个笼子,看不到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冷冷打量着下面的李瑾瑜。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李瑾瑜不忘说话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同时捏了捏小狼的耳朵,那意思指:不管了,先从他们的缝隙之间冲过去再说,小狼和李瑾瑜之间早已心意相通,加上小狼这段时间也已经跟着李瑾瑜狼吞虎咽了大量异果,早已不是普通的丛林狼。

长达两米一的狼躯闪电般蹿出,小狼和李瑾瑜同时心中一喜:居然出来了!

四个冷冰冰的死灵僵硬地转过头颅,看向李瑾瑜逃脱的方向,看不清楚他们的动作,一眨眼的功夫,这些死灵便追上了风一样奔跑的小狼,仍然隔着精准的距离,盯向李瑾瑜。

山谷并不狭长,但是这些前方越来越浓的黑暗和渐渐合拢的山壁是怎么回事?李瑾瑜知道他们正在向着谷口的方向奔逃,但周围的山壁仿佛活了一样开始移动!天空中下起了雨,刚刚还是大晴天啊,豆大的雨珠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从第一颗雨珠砸到李瑾瑜的脸上开始,她的心上陡然泛起汹涌的寒凉之意,深切的恐惧感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李瑾瑜感受到身下小狼的心跳依然急促有力,她能知晓:小狼并没有受到雨珠的影响。

李瑾瑜有些沮丧,四年来的辛苦练习在这些人的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那自己还练习个什么劲……别人搞出来的暴雨都能让自己觉得呼吸困难。

随着雨点愈来愈密集,致命的恐惧感越来越深,李瑾瑜深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不去看紧紧尾随着的四张黑漆漆的脸,这四个死灵还真是执着。

李瑾瑜清楚知道小狼的眼之所见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干脆闭上了眼睛,可是一闭上眼睛,那种潮水一样弥漫而来的黑暗逼得她又忙不迭地睁开眼睛,如是反复了几次,李瑾瑜开口骂,“你们这些变态!你们这些不是人的东西!你们,你们都给我去死!”口不择言地骂着,李瑾瑜忽然又想到这些东西估计已经死了吧?想到这儿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终于,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一个黑色盔甲之中传来嘶哑的声音,如同上百张粗糙的树皮同时摩挲,“哈哈,我们本来就不是活物,怎么再死一次呢?小朋友?”

“唔,原来你们会说话啊?”李瑾瑜感受到那种恐惧感快要将自己吞噬了,拼命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好分散注意力。

然而李瑾瑜知道这些恐惧感和深刻的痛苦并不陌生,只是现在他们似乎被无限放大了,在不久以前,李瑾瑜还在那个正常的人间的时候,这样的感觉一直陪着这个小屁孩。

“名为孤独的剑,随同王者与生俱来”,李瑾瑜愈加佩服自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搞出这么牛掰轰轰的溢美之词……

很多年前的夏夜,人间界的姚瑾瑜在上高中。

晚上十点二十下晚自习之后,李瑾瑜和一堆死党们勾肩搭背东摇西晃地往回走,扮演了整整一天的好学生之后,这帮货们急需装扮成一群不学无术的阔小姐阔少爷,对当前的教育体质高考制度以及世风日下的社会现状一通狠批,走在前面的男生经常回头非常绅士地送过来一堆小吃,虽然明天还是会跟条狗似的天不亮就爬起来,唯恐迟到一秒种地奔向那些外观一模一样的教学楼,但是现在得让这帮将青春埋在高考的货们好好发泄一通哪,从表面上看来姚瑾瑜和这帮货们毫无二致地唾沫星子飞溅地批判着。

只是会突然就沉默下去,突然不认识周围这些熟悉的脸,每一张嘴巴都在开合翕动,却听不见声音,每一句不着边际的东拉西扯都充满善意,却忽然叫人害怕,姚瑾瑜只能抬头看向暗黑的天幕,看向广阔苍穹上亘古不变的皎洁明月。头顶上属于城市的天空早已看不到满天繁星的美景,唯一剩下的只是一颗永远伴着明月的星星,无论在哪一座城市,在怎样的天空里面,那颗陪伴着明月的星辰一直存在,虽然随着季节变迁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改变。

那个星辰叫什么名字呢?姚瑾瑜长久地看向那颗星,慢慢问自己,虽然知道她永远不会真的上网查那颗星的名字。

姚瑾瑜忽然就觉得自己像是那颗孤独的星辰,生存在没有同伴的黑暗之中,这样的时刻经常猝不及防地出现,即使在刚才还在为一个笑话和周围的死党们一块大笑,即使刚刚还在噼里啪啦对旁边的某人灌输“神秘学”的思想,这种时刻从来都是不分场合出现,瞬间就将这个叫姚瑾瑜的壳子掏空,瞬间就将这个二货扔进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黑暗里还能有什么呢,只有无限的孤独。

只是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长久的沉默使得自我逐渐认同并且接受了她,姚瑾瑜一直觉得这种孤独感与生俱来,像是自己的手足和她不可分割,相依相偎。

像是天空中那对相伴的星月,从来不曾分开。

周围狂风呼啸,僵硬地拽住李瑾瑜的黑发,雨珠仍然密集地打在脸上,深切的恐惧随之愈来愈深。

“将那种孤独放大百倍,就是最好的杀人武器。”周围的黑暗里沙哑的声音似乎响起,李瑾瑜的眼睛已经被暴雨打得睁不开,全身的衣服早已湿透,雷声滚滚,耳中响起巨大的轰鸣。小狼的速度仍然未减,甚至身上的银色皮毛依然干爽舒适,看来这些暴雨、黑暗、山壁如同鬼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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