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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检校卫士检查完毕,奔到刘彻前单膝跪下,大声报道:“小的检视完毕,韩大人和卫侍中身上皆没有箭痕!”
刘彻更是笑得开怀,大声宣布道:“第三场,再平!”
满场惊动!
这韩大人名不虚传,好身手,好箭法!
这卫青更是神了,竟然与韩大人平手!
韩嫣大吃一惊,明明自己肩头已经中箭,怎么会……
他不解地看看卫青,卫青正看着另一边,感觉到他的眼光,便回过头来一笑。韩嫣不由得也一笑相还。
玉佩
宣武楼上,满面笑容的皇帝看着自己跟前两个英姿飒爽的人,心中十分高兴,嘴上却道:“真是!你们两个是不是约好的?朕的这枚天下只有一块,你们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卫青回答:“小臣能侥幸不败便已经谢天谢地,岂敢要皇上的奖励!”
刘彻听他出言推脱,眼光一闪,看着他的脸庞道:“哦?卫侍中不是太谦了?”
韩嫣接口道:“卫侍中果然太谦,其实第一场比下来,臣已经知道自己必输,是臣气量不够,又赛了二三场。这场比赛,应该是卫侍中赢了!”
听他如此说,卫青忙道:“那里,……”
见他二人又再让,刘彻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二人这样谦让,倒是显得朕的气量不够了?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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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帝佯装生气,二人便不敢再推,只得听刘彻示下。
那刘彻沉吟一时,忽然,将手中玉佩“啪”的一声,击于案上。众人尽皆惊呆了。这玉佩是西域高昌国贡品,由上好玉工所雕,价值极巨不说,温润晶莹无半点瑕疵,如此毁了,十分可惜。
却见刘彻扬眉笑道:“这不就有了!”
原来那玉佩当中,本来便刻有一道中线,此时,竟沿着中线断开裂为两半。刘彻当即两手各分执一块,递与二人。赞道:“韩卿,卫卿,二人真我大汉之双壁也!”
众人彩声雷动。
卫青与韩嫣忙谢过皇帝,接下玉佩。
见他们收好玉佩,刘彻又想起一件事来:“卫青,你可有字?”
卫青一怔,道:“无字。”
“刚才朕称呼二位,韩卿倒好;可卫青,卫卿,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刘彻笑道。
众人一听果然,便都笑了。
“如此,朕给取卫青一字可好?”
皇帝开口了,不好也得好,更何况皇帝取字是莫大的荣耀。
“不知卫青在家排行第几?”皇帝刘彻含笑道。
卫青迟疑了一下,方才回答:“臣自幼不为生父所喜,投奔母亲,随母归姓卫。卫家原本有一个兄长,但早逝多年。(注)如此算来,在兄弟中,卫青排行第二。”
刘彻有些后悔当着这么多人,触及卫青旧年伤痕,便忙道:“如此正好,行二为‘仲’,朕就替你取字为‘仲卿’。
卫青忙含笑叩谢。
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刘彻接着朗声道:“从今日起,卫青为建章宫宫监,统领建章营骑!”
卫青大惊,正想推脱,但楼上楼下已经山呼“万岁”;何况,军旅之事他本来就喜欢,总比这个跟着皇帝转悠的什么“侍中”好。当下便跪倒在地朗声道:“臣,卫青谢陛下!”
下一句,卫青的高兴只高兴了一半。
刘彻笑眯眯地:“仲卿,建章宫监须得好好努力,不过,侍中还得做下去!”
一场比试,大家皆大欢喜,众人簇拥着皇帝和卫青去了。
韩嫣却还留在后面,看着人群中卫青修长的背影,手里抚弄着那支他命内侍找回来的箭——卫青的第三箭。那上面,布头早已扯去,没有半点白垩的痕迹!
当夜,建章宫皇帝寝宫里。
一盏巨大的枝型宫灯,托着二十四个明旺旺的灯盏,将寝宫内书案的这一片,映得十分明亮。
灯下,刘彻在翻阅着奏章和其余公文简牍。
虽然,他现在以“性喜游猎”为名,韬光养晦,收敛锋芒,但是,每天,他都要将当日的庭事过目一遍,有时还要作下节录。帮他做节录的,往往都是韩嫣。当然,这些都是瞒着所有人的。
不过这会儿,韩嫣可一点都没有帮忙的意图。他正斜倚在刘彻的案旁,玩弄着那半块玉佩,看过去,看过来,看了老半天了。
“韩卿,你看着这块玉佩已经有半个晚上了。看出什么名堂来没有?”刘彻终于忍受不了他 又对着枝型灯,觑着眼看那玉佩,放下手中的简牍,没好气地道。
他瞪着自己,韩嫣一笑,稍稍坐直了,整了整身上半敞的白色深衣,才道:“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这玉佩还是整块的好看!”
“哦!就这个?”刘彻又拿起案上的简牍。
“自然。要是,没被分开多好!”韩嫣又将玉佩对着灯光细看。在灯光下,那半杯玉佩带着半透明的微黄的光晕。
刘彻笑了笑,道:“那么,这个给你!”便递给他一样东西。
韩嫣一看,也是一块羊脂白玉玉佩,不过是菱形凤鸟云纹的。
韩嫣知道这枚玉佩其实与今天被分开的那块是一块白玉上截下来的两段。只是形状图案和纹饰不一样而已。
韩嫣认真地端详着这块玉佩,忽然一笑说:“还是原来那块好!陛下,不如把这块给了卫青,将卫青那半块换回来好不好?”
刘彻专心看简牍,头也不抬:“好!”
韩嫣看看他,接着道:“陛下今天命公孙贺悄悄送给卫青的那匹青马也很好。”
刘彻不在意地“哦”了一声,道:“还不如你的白马呢?”
韩嫣说:“这倒是。不过,臣今日有点变化,不喜欢白马了。臣用白马换卫青的青马好不好?”
刘彻还是头也不抬地:“好!”
“真的好吗?”韩嫣放下两块玉佩,叹了一口气。
“韩卿要的东西,朕怎么能说不好。”
“真的,我要的,陛下都给吗?”
“唔!”
“那么,如果我要的,是卫青的命,陛下也给吗?”韩嫣忽然说到。
刘彻一愣,抬头看着韩嫣。
灯光下,韩嫣的脸象他手里的玉一样,带着柔和的光晕,眼睛如水波一般清亮。
刘彻尴尬地笑了:“爱卿拿卫青的命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陛下刚才说,韩嫣要的,陛下都给,韩嫣想试一试而已!”
刘彻将简牍一放,坐直了一些,正要开口。
韩嫣却笑道:“陛下紧张了!”
“什么?”
“陛下,韩嫣是这样的人吗?”
刘彻看着韩嫣,韩嫣俊美的脸上有隐隐几分伤感:“陛下忙忙地答应给韩嫣任何东西,不过是想让韩嫣不为难卫青而已。可是,陛下,韩嫣是这样的人吗?韩嫣自幼跟随陛下,原来陛下却不知道韩嫣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刘彻定定地看着韩嫣,良久,展颜一笑笑得十分诡异:“韩嫣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朕忘了。不过,待会儿,朕要好好瞧瞧!先说了,你可不许求饶!”
韩嫣脸上倏地红了,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话。
是夜,皇帝寝宫外,腰系黄带的几名内侍和宫婢,被紧闭的门扉里透出的比往日更激烈和鲜明的云雨之声,抑制不住呻吟、迷乱的求饶弄得面红耳赤,心猿意马。
卫青自从当上建章营骑的统领,就镇日泡在营骑们的营地和演武场里。
“那个什么“侍中”的职务,看来他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了。”刘彻苦笑着对韩嫣说。韩嫣笑笑,他知道,皇帝其实很高兴看见卫青对于这项新任命的职务的投入。
皇帝对卫青在建章营骑中寄托了多大的希望,只有韩嫣才知道,他隔三岔五地就会去演武场转转,有时是光明正大地去;更多的时候(因为皇帝一去,大家接驾跪拜什么的,等于打搅!)是悄悄的去偷看。
每次去偷看,皇帝都只叫韩嫣随行!
于是,建元二年剩下的时间,除了在无聊的朝堂之上,一有时间韩嫣便陪同着皇帝悄悄地去看卫青如何在营骑中做事。
有时候,他们看见卫青在演武场上和卫士们亲自示范骑射,有时候,会遇到他在和卫士格斗击剑……有时候他于与十数人对决,汗流浃背;有时候,他又轻松自在和卫士们谈天说地,蔼然可亲……
有一次,他们遇到卫青一脸肃杀地让人将一个违犯军纪的卫士拖出去狠狠打了四十军棍,打得那人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还有一次,看见卫青罚一个小队在烈日下站足几个时辰,自己也陪他们站……
更多的时候,还看见他悄悄地去军中驻地,手里有时候拿着些伤药,有时候是一个小小的包裹,(后来知道那是些衣物银钱之类,是帮助那些家中或手头不太宽裕的卫士的。)有时候手中什么都没有,出来的时候却是大队卫士相随……
卫青似乎天生具有和军队打交道的能力。
他的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即温和内敛,又庄重自持的特质,这种特质和他随洒脱和慷慨豪放的天性结合起来,再加上他高超的武艺和过人的见识,让这些原来眼高于顶的建章营骑们,从冷眼旁观到真心佩服,从唯唯诺诺到全心拥戴……
卫青也在和这些卫士们的相处共事中适应着,学习着,也试验着,慢慢逐步确立了他第一次在军队中的个人威信。
当然,这和皇帝在背后的全力支持是分不开的。
皇帝的宠信,是卫青在军队中如此迅速地得到支持和拥戴,并顺利地进行一系列改革的关键。
建元三年后,卫青从营骑们的训练内容开始重新确定训练目的,在他的改制下,建章营骑的训练内容不止是一支宫廷保卫队应该训练的,而是兼有野战和城战的内容:骑,射,步战,骑战,甚至潜伏,攀援……
后来,卫青开始重新编制营骑们的队伍,他将建章营骑共分为:部、曲,屯,队,什,队、伍共七重编制。建章营骑共五部,每部为两曲,每曲为两屯,每屯为两队,每队分为五个什,每什为两个伍,每个伍就是五个人。这样,不仅平时训练,作战十分灵活;还大大提高了统一指挥的效率……
还有……
当然这是建元三年以后的事情。
现在,建元二年的秋天,卫青才开始向着他的理想迈开了第一步!
到了建元三年后,韩嫣将会奇怪的发现,到后来,皇帝越来越不去看卫青在建章营骑的所作所为了。虽然每去一次,他还是会对营骑和卫青们的整体战斗力和气势的改观大为高兴。但是,接着便会在接下来的时候用很长的时间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有时甚至放马由缰,狂奔一气,似乎要发泄心中的什么郁闷!
韩嫣不知道,看着卫青在建章营骑的所作所为,刘彻比任何人都兴奋,他比任何人都先意识到,卫青如一只即将振翅的大鹏,正在他提供的建章营骑这个小小的山林中,磨砺着他的爪子,试翔着他的翅膀。
但刘彻更清楚看到,正象他最先凭着直觉就预料到的那样,卫青不是普通的将帅之才。这是一只大鹏,不会满足于这一个小小的山峰。很快,自己目前能够提供的这个小小的地方,不够这只大鹏的翱翔。
大鹏已经在扑展着他的翅羽,而自己在心中向他许诺过的天空呢?
于是,卫青进步得越快,刘彻越感到自己的沮丧,和无处用力的急切!
好在,现在是建元二年,刘彻还在兴奋地观察着卫青的一言一行!
他的执着和痴迷程度,让韩嫣吃惊困惑不已。有一次,韩嫣实在忍受不了地对皇帝刘彻说:“陛下既然如此眷念卫青,何不召幸了他?”
刘彻一怔,半天才有些沮丧地缓缓说道:“韩卿,你有没有见到有人把鹰关在笼子里面养的?”
“没有!”韩嫣答。
刘彻没有再说。
终其一生,刘彻对卫青的态度都非常奇怪。他致死不放卫青,和他纠缠一生,但是,却又允许卫青自己娶妻生子,而自己也没有中断和其他女人的关系。
或许,连刘彻也不知道,自己对卫青的身体的渴慕,远远不如对卫青的感情的渴慕。因为他想要和卫青在心灵和精神上的相契,所以当他还没有把握能将卫青的心掌握在手中的话,他宁愿委屈自己的肉体。
然而,他确实想要卫青的身体,不然也就不会如此痴迷地偷窥。这就导致了一种情况的出现,在疯狂渴慕的夜里,刘彻便会拼命地和韩嫣抵死缠绵——用丝巾蒙住了韩嫣的脸!
韩嫣
建元二年的冬天,天子刘彻厌恶每日在建章宫和未央宫之间的道路上来来回回,命人开始从未央宫修筑一座凌空长廊,直达建章宫。
建章宫的冬天,比端严富丽的未央宫更美。
宫墙北边的太液池,越冷越清澈,倒影得岸边红墙黄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