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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三人皆大惊。
天阒国与其他四国数十年来和平相处,相安无事,而且新君即位不久,政权尚未稳固,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会大肆发动兵事,动摇根本?
面对徒弟和女儿疑惑不解的目光,柳慕枫一语道破天机,“嘉禾帝萧予墨曾在北辰国做人质长达八年之久,依照他的性子,这实乃奇耻大辱。他即位后下达的第一道法令就是将征兵制从三年一次改成一年一次,其心可见一斑。”
沈煜轩斜飞的凤眼阖了阖,沉声道:“一旦出兵的话,北辰国必将首当其冲。”
云清霜的心直直地往下坠。
“当初圣上一念之仁,允萧予墨回归故里,未想会成为今日的祸端。”柳慕枫低低叹道,满面愁容。
天阒国这十几年来卧薪尝胆,励志图强,国势与以前相比早就不可同日而语。相反,北辰国子民习惯了安逸舒适的生活,早就不知战争为何物,在此情形下,强弱已分。
不知何时,柳慕枫已将一卷地图展开。他指尖扫向何处,三人视线也随之跟到那处。“你们来看,南枫国地处偏僻,且终年积雪,如无意外,萧予墨暂且不会动它。接着便是北辰、东裕、西茗三国,东裕国与天阒国素来亲厚,开战后,不做出落井下石之举已属万幸,想要他们援军北辰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最后就只剩下西茗国,晋鸿帝轩辕灏行事谨慎,北辰天阒交战,其最有可能做的就是袖手旁观,静观其变。圣上的意思是,希望可以和西茗国组成联军,共同抵抗天阒国的入侵。霜儿,这封是圣上的亲笔书信,你辛苦一趟,面呈西茗国君轩辕灏。”
冷不防话题转到了自个儿身上,云清霜皱了皱眉,联想到方才师兄所言,横亘在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师父,为何是我?”
剑胆琴心孤女只身赴险境(4)
柳慕枫微一沉吟,“你也是北辰国的子民,尽一份力无可厚非。”
这和预想中的答案相差太远。云清霜目光幽幽一转,落在沈煜轩和柳絮身上。
像是能够猜到云清霜的心思,柳慕枫又道:“絮儿和轩儿随我去天阒国,霜儿你办妥以后,来乾定城与我们会合。”
“诺。”拜师十余载,云清霜从未忤逆过师父的意思,这次也不例外。
“义父,”说话的是沈煜轩,他一直缄默,却在此时开口,“师妹从未只身一人下山过,能否……”
话未完即被打断,“也该是时候让她历练了。”
沈煜轩还待辩驳,却被柳慕枫凌厉的眼神制止住,讪讪住了口。
云清霜抿紧了唇接过书信,仿佛接过了千斤重担,微露苦楚笑容。这一趟,是分别,是历练,还是要开始一种无法抗拒的新的生活?云清霜心中的不安,无法对任何人诉说。
翌日一大早,云清霜拜别了柳慕枫。
临行前柳慕枫自墙上取下一柄长剑,拔剑出鞘,只见一团光华绽放而出,熠熠生辉,竟如墨子星辰般绚烂,剑柄上的雕饰精致优雅,剑身光照浑然一体,仿佛天造地就。
“霜儿,你带着这把宝剑,防身也好,临阵杀敌也罢,皆可助你一臂之力。”
云清霜忍不住惊呼道:“师父,这便是纯钧剑吗?”此乃师父心爱之物,据说还是先皇赏赐,如今要他割爱,云清霜如何受得起?
“嗯,师父不能陪你一同前往,凡事务必小心谨慎。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云清霜一一记在心中。
“去吧。”柳慕枫摆手道。
她走到门口,回首望了望师父,欲言又止。
柳慕枫沉声道:“霜儿,你还有何事?”
云清霜低下头轻声说:“师父,娘亲那里……”
柳慕枫迅速打断她,“我会告知你娘亲的,你放心去吧。”
云清霜侧身跨上马,婀娜身子在晨风中形影相吊。她回望数眼,终究放下心头的恋恋不舍,策马前行。
缰绳遽然被人扯住,“师妹。”云清霜回首,撞上一双似水眼眸,沈煜轩狭长上挑的眼睛闪过一道柔和的光泽,“我送你一程。”
云清霜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两骑一路无话,这一送便送出了城。
“师兄,时辰不早了,你请回吧。”眼看再往前便到下一座城池,而沈煜轩还没有回头的意思,云清霜忍不住开口道。
沈煜轩声音有些黯然模糊,“师妹,此去西茗国路途遥远,你要多加小心。”不待云清霜答复,他又道,“要面见西茗国君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我与西茗国大将军夏侯熙有过数面之缘,或许,他能帮到你。”说着,他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柄短刃交与清霜,“这是当初夏侯熙送我的信物,到时拿给他看他就明白了。”
“多谢师兄。”清霜拿在手中,随手拔下刀鞘。
沈煜轩慌忙阻止,“小心割破手。这可是削铁如泥、吹发立断的利器。”饶是他提醒得及时,云清霜指上已有点点血珠渗出。指尖稍稍刺痛,她倔犟地死死咬住唇。
沈煜轩立即把云清霜受伤的手指纳入口中轻轻吮吸。他做得极其自然,丝毫没发觉此举给云清霜带来了多大的困扰。她眸中闪现一丝异色,唇一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云清霜抽回手,手指微微握紧,淡淡笑了一笑,“师兄,替我照顾好师父和师妹。此去一别,乾定城再会。”
“我会的。”说到师妹柳絮,沈煜轩眼底浮现一抹浓到化不开的蜜意,就连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丝丝柔情。
剑胆琴心孤女只身赴险境(5)
云清霜眼角发酸,忙转开头掩饰过去,声音沉了半分,“师兄,保重。”旋即双腿轻夹马腹,策马奔腾,再没回头。
沈煜轩看着消失在喧嚣尘埃中的单骑,口齿间还有鲜血的咸味。
云清霜所骑的是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良驹,她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十日后,进入西茗国边境。
放眼望去,皆是看不到边际的高坡。西茗国国土将近半数皆是草原和高坡,遍地的青草在微风中起伏,四处没有一丝人影,只有几声呦呦的鹿鸣。
清霜自幼便住在山上,少有机会见到这般瑰丽的景色。她贪恋沿途风景,索性下马步行。莽莽原野上散发着清新、潮湿的泥土气息,一碧万顷,犹如风平浪静的湖面。
这一耽搁,等她意识到时辰不早,再不赶路可能会错过沿途驿站时,山峦上空已是一片晚霞,暮色渐浓,四野悄然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远山近树的轮廓都已模糊。“糟了!”云清霜暗道不妙。她一跃而起,纵身上马,此处荒郊野外杳无人烟,她须尽快离开。
天公不作美,方行了十多里路,一道熠熠的电光劈空而下,不及掩耳的闷雷随即而至,突如其来的夺目光亮使得昏暗的天空顷刻间耀眼亮堂,紧接着又是一声霹雳震得地动山摇。
云清霜抚了抚额角,低下头在青骊马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那马像是能通人性般双耳竖起,突然四蹄腾空,疾似流星。云清霜身体紧贴马背,也多亏她骑术了得,才能在崎岖的山道上纵马奔驰。
瓢泼大雨遮天盖地般直灌而下,落在大地上卷起一阵淡淡的轻烟,如此下去,山路泥泞,将愈加难行,云清霜心中着急万分。这时,隔着层层雨帘,她眼角瞥见十丈开外有一座民居,不禁大喜过望。她加快速度,待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一间破旧的山神庙。
云清霜将青骊马系于廊柱下,紧抓着包裹缓缓走进破庙。庙宇破旧失修,里面荒草蔓延,山神塑像上蛛网纷乱,满身尘埃,唯有庙后苍松掩映的宝塔和殿角那座巨型洪钟,还依稀可见当初香火旺盛时的肃穆与安详。
云清霜在角落寻到一处空地,掸了掸灰尘,皱着眉勉强坐下。雨越下越大,砸得屋顶噼啪作响。云清霜暗自庆幸,虽然今晚势必要留宿庙中,但总比在外变成落汤鸡兼之整夜受冻来得强。
湿衣粘在身上凉飕飕的极不舒适,云清霜寻思片刻,除下外衣在火上烘烤,中衣仍是裹在身上。虽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且雨势滂沱,再有人闯入的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轰的一个炸雷,震得人心惊胆寒,正在此时,被拴在溃檐下的青骊马忽然迎风嘶叫,在暗夜中显得分外高昂。云清霜心头一凛,迅速穿上外衣,顾不得熄灭火堆,身形一闪,人已至门边。
她倒不是担心有人来犯,就怕贼人将青骊马盗了去。且不说没有马匹她如何能够赶去西茗国都城宣城,就凭它陪伴多年的情谊,云清霜也不愿失去它。武林中人爱马甚于爱人,因为漂泊江湖,身不由己,所有人皆不可信任,而只有自己那心爱的坐骑才会在悠悠岁月的孤单寒夜里永远相伴。这份对马儿的怜惜仅有江湖中人才会懂得。云清霜的这匹宝马,毛色青黑相杂,颈长而弯曲,眼大饱满圆润有光泽,虽然上了年纪,然而老马识途,云清霜一贯爱之如命,沈煜轩还戏谑地为它取名为“小青”。txt小说上传分享
剑胆琴心孤女只身赴险境(6)
“什么人?”话刚出口,握在手中的纯钧剑也随之拔出。借着一闪一闪的蓝色电光,清霜看见墙上被拉长的人影,定睛一瞧,却见檐下站了名书生模样的人,儒冠素服,看似弱不禁风。他浑身湿透,衣衫还在滴着水,显得狼狈不堪,但一双眸子深邃黑亮,剑眉薄唇,身形修长挺拔,说不出的斯文英气,风采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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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诡异的气候,来人又是出乎寻常的丰神俊朗,如果不是那道影子,云清霜定会以为他是山中的妖精、湖里的水怪。
那人原本正举步入内,见状显然也是大惊,急急后退数步,直至大殿外,才开了口,“我乃过路之人,往此处避雨而来。在下绝无唐突姑娘之意,这便告辞了。”他的声音低醇悦耳,如磁石般动听。
风疾雨骤,这般恶劣的环境,附近又无人家,他要往哪儿去?云清霜转念之间,已然出声,“公子请留步。”
书生讶异地回过头。云清霜生性清冷,甚少同陌生人交谈,而且师父的教诲时常铭记在心,这一声虽是唤出口,往下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书生微微笑了笑,兀自解下缰绳牵在手中。
檐下两匹骏马正亲热地头挨着头。和清霜的青骊马不同,书生的马是匹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纯种白马,背腰平直有力,头稍小而长,骨骼轮廓分明,一看便知是匹世间少有的宝马。他既有名驹在手,自然不会打小青的主意,清霜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感到汗颜,而青骊马适才引声长鸣,显然是为见到异性而欢快愉悦之故。
云清霜终于开口道:“这雨来势凶猛,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出门在外,哪来这许多讲究。”她拂袖转身,兀自进了后殿,口气虽是生硬无比,到底还是让了步。
书生脸上漾起一丝笑意。这女子容颜清丽脱俗,然而神情淡漠至极,当真是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大雨仍似银河倒泻,他踌躇半晌,还是将白马拴上,独自在正殿溃檐处歇下,始终没有同云清霜共处一屋。
晨雾交融,白色微光刚起,云清霜就已起身。这一夜电闪雷鸣,她睡得并不踏实,约莫过了三更才稍稍合了会儿眼。
她走出大殿,雨倒是停了,空气清新如洗,树枝上带着如烟的湿雾,美轮美奂,但是雨后,路愈加难走。
昨夜栖在殿外的书生和白马已不见踪影。云清霜从包袱里取了些干粮,草草吃罢便骑马上路。
经过昨夜那场倾盆大雨,山路本就高低不平,加之雨后湿滑,更需加倍小心,她一路颠簸,待翻过两座山头到达驿站,又是夕阳西沉了。
早有小二笑眯眯地迎上前来,“姑娘,您是打尖呢还是住店?方圆百里可只有我们这一家客栈。”
云清霜面无表情地说:“替我安排一间干净的上房。”
“好咧,姑娘里边请。马我给您牵到后面去。”
“等等。”云清霜唤住往里走的店小二,“喂它上好的草料,不得怠慢。”
“姑娘您尽管放心。”店小二边走边想,这姑娘美则美矣,可再俊俏的脸蛋,若一直板着,便如木头美人似的,毫无生气。
上楼时,云清霜与一人擦身而过,身形侧脸都有些眼熟,她不觉多看了几眼,等进了房才想起,那人便是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书生。只不过现在他洗去一身的尘土,又换了件儒雅的青衫,没有了昨夜浑身湿透的狼狈,自然更添几分飘逸如羽的俊朗。
想起他谨守礼教,只因男女有别需避嫌,宁可经受风吹雨打而整夜不曾踏进大殿半步,云清霜唇边挑起一抹轻浅的笑意。果真是个迂腐至极的书呆子。
剑胆琴心孤女只身赴险境(7)
这是个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