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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和死?
得和失?
卑微与辉煌?
承其大难或是苟且一生……
决参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这人容易犯贱病,而且一旦犯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石成说:“先生果然高深,我石某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正在这时,叁才进来找子莱和石成。原来,众人按照决参说的要去火化二子的尸体,可是他们怎么也抢不过研女。大家一直在解劝研女,可是怎么说都不行。事情一拖再拖,叁才只得来找子莱和石成,请他们拿主意。
还没等子莱他们说话,决参却说:“我倒有个办法。”
对于决参的热心相助,子莱却没有开心起来。经过刚才和决参的对话,子莱已经摸清了决参的一些脾气、秉性,他隐隐地猜到决参接下来要作什么事。
可石成却非常高兴,他忙说:“先生快说!”
决参从包裹取出一枚薰香,他把它轻轻地放在桌上。
石成迟疑地问:“请问先生,这是?”
流沙之心23
决参说:“毒烟香。”他毫不隐瞒。
石成惊讶地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决参对叁才说:“你把这枚薰香在那老太太屋子里点着。记住,事先关好门窗,所有人都出去。如果是你点,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千万别吸上这薰香的烟,要不然你出不来可别怨我。”
叁才没动,他看着子莱和石成。
石成想不明白为什么决参要用这种毒烟,以决参的本事完全可用些迷幻之药。他几近祈求地说:“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没有!”决参的语气十分坚决地说:“你们不要说我心狠,我这却是在帮她,也在帮所有人!”
任何事都不可能只有一种办法!
石成不是不知道还有其他办法,可是他却没有说话。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那枚薰香没说话,可神情却极为痛苦。他当然知道二子就是研女的命。二子一死,研女也和死了无异。
子莱拿起薰香扔给叁才说:“去!把事办好!”
叁才哭着跪下来说:“殿下,想想别的办法吧!我求求你了!”
子莱看着叁才,他本想无情地赶叁才走,可是子莱却这才发现叁才的两只眼睛之中都有琥珀状的红斑。
子莱走过去把叁才扶起来,他和缓地说:“不许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去把这件事办好。”
叁才哭着说:“要是乡亲们不同意呢?”
子莱说:“那你就说这都是我的主意。他们可以来找我。”
叁才刚想走,石成拉住他说:“别说这是殿下的主意,就说是我要是你这么干的。”
子莱说:“石伯,你!”
这时决参不耐烦地说:“别争了!就说是我让你这样干的好了。你们都当不得坏人,我就来当。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敢来闹事!快去!屁大的事,何必这样耗费时间?”
可叁才没走,他看着子莱和石成。
石成点了点头说:“去吧!”
叁才这才跑出了屋子。
决参悲苦地说:“这鬼地方都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我是犯贱跑到这鬼地方来。要是连我自己都被毒沙虫咬了,那不是自找倒霉么?”
石成说:“依我看,先生还是快走吧。试不试药,以后自有机会。何必留在这里冒这个风险?”
“不行!不行!”决参用力地摇了摇头说:“药我一定要试,要不然以后我过不了安生日子。”
人犯贱病,天地不医。
决参就是这样天地不医的身患奇病之人。
决参对子莱和石先说:“虽然我不走,可你们可以走。事不宜迟,殿下最好现在就走,留在这里只有死,别在这里为莫须有的仁义道德的这点小事费脑子。假仁慈和臭名声可绝对没有自己命值钱!”
走还是留?
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对于子莱来说却并不那么容易。
明月国都城耀环之东的巨灵神庙是明月国的圣地。
这里只有子蛮和他的儿子们还有祭司可以进入。
可是这里面却并不包括贱民王子。
流沙之心24
在王室中同样是王子,他们却一样有着身份等级。 /
而且是天差地别的等级。
明月国的王子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子蛮那些士族妻妾生的儿子,而另一类则是子蛮的侍奴们生的儿子。
前者属于王室的正统血脉,他们可以继承王位,最差的也可以得到领地的分封。而后者则什么也没有。
贱民在王室之中地位低下,只有依附于那些正统王子,才能得以生存,否则不要说难以度日,就连性命都难保。
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用刀剑。
可惜子莱属于后者,他的母亲曲女是子蛮的侍奴。
贱人贱命!
可却有王族的光环加持。
子莱是明月国大王子蛮的第十六个儿子,他从小就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因为子莱的母亲曲女是子蛮身边的侍奴,所以他在王族里的身份、地位远比那些士族出身的王后、王妃所生的王子低得多。子莱即不攀附其他王子,也不理会子蛮,因此子莱已然成为了明月国王族里最孤独、最无权无势的王子。
明月国王室有祖制,凡是贱民生的王子都没有资格进入神庙。凡是私入神庙的贱民王子会被处以流放之法。这在明月国的王家法典之中有明文规定。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法典,当然是为了维护士族的地位和权威。
巨灵神庙是神权和王权的象征,它有着象征性的至高地位。私闯神庙本算得上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它背后代表的却是权力。
子莱之所以被流放就是因为他私闯了神庙。
而在子莱之前,从来没有一个“贱民王子”敢私闯神庙。
子莱不是第一个被流放的王子,可是他却是第一个因私闯神庙而被流放的贱民王子。
没有人知道子莱为什么要私闯神庙。
没有理由!
被抓住的子莱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王子蛮,无论别人怎么质问,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更奇怪的是,子莱敢进他也不怕被抓,确切地说,他是故意要被抓住。
为了警示,子蛮还下令责罚子莱二十鞭子。
在行刑的时候,子莱一语不发,他没有求饶、没有呻吟,甚至他的脸上连丝毫痛苦的表情都没有,他只默默地看着坐在王位上高高在上的自己父王子蛮。
而子蛮也一样,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鞭打。就算是行刑后,子蛮仍然没说一句话,他的表情平静而麻木,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大殿之中弥漫着奇怪而萧瑟的气氛。就连一直认为很了解子蛮的那些大臣和儿子们都猜不出此刻的子蛮在想些什么,因为他们从来都没见过子蛮这样的表情。
浑身是血的子莱倒在大殿之中,没有人理会,更没有人帮他。
至于要把子莱流放到哪里,子蛮却没有定,他把这件事交给大王子子狂。作为大哥,子狂为自己的弟弟选了个好地方,这地方便是乐极城,这个行将被沙漠吞食的边陲小城。
流沙之心25
子蛮还特令,没有他的王令,子莱不能离开流放地半步,否则就要处死。
就在第二天,被鞭打的子莱就被押送通州的乐极城。
因为伤没好,身体又不好,押送子莱的人根本不把他当王子看,他险些死在了路上……
要不是子莱命大,他根本到不了乐极城。
就这样,子莱在乐极城一呆就是五年,他也就与世隔绝地过了五年。
无父无母,无兄无弟。
那美丽而繁华的王城早已经将这个被流放的王子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已经被忘却,可是子莱却一直穿着他那件王子的服饰。即使这件衣服早已经破旧不堪还打满了补丁,他还是舍不得丢弃。
留下来是死,违抗王令也是死。
这就是子莱的命运。
面对这样的两难境地,就连石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并不怕死,反正他早有准备。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子莱。要是没有毒沙虫出现,只要不出意外,子莱还可以在乐极城安稳地过些日子。至于以后如何,石成虽然明知道结局,可他觉得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又有谁知道那可怕的毒沙虫会什么时候在哪里出现?
子莱笑着说:“看来乐极城真是个奇异之地。这一生我能遇到毒沙虫这样难得一见的怪虫也算是幸事。”此时子莱竟然并没有惊慌也没有不安,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石成对子莱说:“殿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先生说得没错,留在此地凶多吉少,殿下还应早作打算。”
子莱说:“自然是留下。”
决参翻了翻白眼说:“殿下你可别后悔!”
子莱说:“到乐极城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能在这里平安过上五年,我算是极为有幸。”他站起来说:“既然如此,我也无须为那些该死的虫子烦恼。”说完,子莱转身就往外走。
决参说:“殿下,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子莱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说:“我已无路可走。”
看着子莱走了出去,决参撇了撇嘴说:“怪人!十足的怪人!”
石成说:“先生身为局外人一定会有高见。请先生为我们指点迷津。”
决参说:“只要活着出去就会有办法。人活着总不能被尿憋死!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怕你办不到。”
石成说:“先生请说便是。办得到办不到,那是后话。”
决参说:“要想保所有人的命,那不可能。你现在只能救能救之人。只要愿走的而且没中毒沙虫之毒的,你们明天就走。”
石成说:“那其他人该怎么办?”
决参说:“有舍有得才能成事,你这样瞻前顾后,别说是大事,连屁事也办不成!你可别说我心狠,那些已经中毒之人,你万万不能留着他们。他们要是活着到了别处,必是极大的祸害。你要真有善心,今晚就把他们全解决了,一把火把他们全烧干净。”
石成看着决参说:“先生果真是学医之人?”
流沙之心26
决参冷笑着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可不是那些寻常的庸医!狗屁不如的侠义道理,我可不会!其中道理你自己去想就是。我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
石成想了一会说:“那殿下该怎么办?”
决参想都没想说:“这还不好办么?当然是逃命。他要是不同意,你不会把他打晕了搬走么?这么简单的事何必要问?”
石成却说:“如果事情有如此简单,那就太好了!”
决参说:“事情本就简单,只是你们想得太过复杂!”
石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先生何曾了解殿下之苦?”
决参说:“都是自找的!人犯贱病,天地不容。”
石成突然跪在决参面前说:“先生,虽然你我初次相识,但我有一事相求,只望先生成全!”
决参冷眼看着石成,他没有去搀扶石成。
石成说:“还请先生助殿下过此劫难!”
决参说:“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
石成说:“请先生成全!”
决参说:“你或许更应该想想自己怎么活下去。”……
妍女和二子的尸体都被火化了。火光照亮了众人那一张张绝望的脸,他们的眼神是那样失神而绝望。
完了!
子莱坐在墙头,看着他们,他知道乐极城已经完了。
这个地方已经随着风沙烟消云散了。他以前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今天这个念头特别强烈。
早死早超生。
活在这样一个磨人心志,毁人于无形的地方,有什么乐趣可言?
决参就坐在子莱的身边,看着火堆边的那些人,他幽怨地说:“这鬼地方可真害人。”
可子莱却说:“害人的并不是这片沙漠,而是自己。”
决参说:“殿下,在这里呆了五年,难道你不觉得烦闷、寂寞吗?”
子莱笑着说:“总会有这样的时候,可是这五年来我却过得很自在。”
决参说:“这是实话?”
子莱说:“我何必骗你?”
决参说:“你为何不走?”
子莱说:“我为何要走?”
决参说:“殿下还很年青,以后可作的事有很多。就算是想吃沙子,一样有很多地方可去。”
子莱说:“可是我喜欢吃这里的沙子。”
决参说:“如果这里的人都死了呢,只有殿下你一个人呢?”
子莱说:“那我也不会走。”
决参说:“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这么死脑筋!”
子莱说:“你要是我,你就自然会明白。”
决参说:“可我不是,所以才问你。”
子莱说:“想听实话?”
决参说:“那当然!”
子莱说:“既然我选了离开王宫,我就不会再回去。可我更不能没有尊严地活着。”
决参说:“殿下,你这样活着就有尊严吗?”
子莱说:“有!”
决参说:“可依我看,殿下这样活着比猪狗还没有尊严!”
子莱竟然笑着说:“先生果真有趣!”
决参说:“尊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拼出来的。”
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