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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条脏乱的土路上,汤姆和赫利乘坐的马车在嘎吱吱地向前行进着。平日里所熟悉的景色逐渐被抛到了后面,最后,庄园也从视野中消失了。后来,汤姆发现马车已在一条空旷的大路上行进着。大约走出了半英里路后,赫利在一家铁匠铺前停下车来。他拿出一副手铐想让铁匠将它稍作一下修改。
“这个手铐对于这个大个儿来说显得有些小了。”赫利边把手铐递给铁匠,边指着汤姆说。
“上帝啊!那不是希尔比家的汤姆吗?他被卖掉了吗?”
“是的,被卖掉了。”赫利回答说。
“是真的吗?”铁匠说,“真是难以预料。你不用给他戴手铐,他最听话,最老实了……”
“是啊!”赫利说,“但是想要逃走的也多是这种人。那些愚笨的人反倒不在乎去哪儿,更别说那些懒鬼、酒鬼了,说不定他们还喜欢被卖掉呢,那样的话还可以到处转一转,但这种上等货却不喜欢这样。没有办法的,他们长着两条腿,他们不会不用它的,所以只好把他们铐上,我说的不会有错。”
“哎,”铁匠在自己的工具中摸索着说,“我说,外地人,肯塔基人不喜欢去那边的庄园。那边的黑人死亡频率极高,是这样吗?”
“是的,很高。有时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有时则是另有原因。但话说回来,黑奴死得快些,市场才会兴旺啊。”赫利说。
“汤姆真是一个好人,他是那样的体面、老实、可靠,一想起他会在南方某个甘蔗园被折磨至死,心里真是太难过了。”
“但他的机会还是挺好的。我答应他原来的主人好好照料他。我想把他卖给有钱人家做个下人。只要他经受住那里的热病和那种气候,他会找到黑人们喜欢干的好工作的。”
“他的妻子和孩子都留下了,是吗?”
“是的,但在那边他可以再娶一个。哎,女人到处都是,很多的。”赫利说。
赫利和铁匠谈话时,汤姆面带忧伤地坐在铁匠铺外。突然,后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还没等汤姆回过神来,乔治少爷已跳上马车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一面大声责备家里人,一面激动地哭起来。
“我想说,这件事干得太不光彩了。我不管是谁,也不管他们怎样解释,反正我想说这事太不光彩,太卑鄙下流了!如果我是成人,我绝对不会同意他们这样做!绝对不会同意的。”乔治低声呼喊着。
“啊,乔治少爷!你能赶来我真高兴!”汤姆说,“走之前见不到你,我真是有些放心不下你。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高兴啊!”此时,汤姆动了一下他的脚,这使得乔治看到了赫利给汤姆戴的脚镣。
“太可耻了!”他挥动双手喊道,“我非要揍那个家伙不可!我一定要揍他!”
“不要,乔治少爷,千万别这样,不要再叫嚷了。你惹恼了他是不会对我有帮助的。”
“那好,看在你的份儿上,我饶了他。但想起来这事,我就觉得不光彩。他们没派人去叫我或是写信告诉我这件事。如果不是汤姆·林肯告诉我的话,恐怕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呢。你知道吗,我在家里把他们全都臭骂了一顿!”
“乔治少爷,你这样做恐怕不太妥当吧!”
“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说过这样做不光彩。你看,汤姆叔,”他转身背对着铁匠铺,对汤姆神秘地说,“我把我的银元给你带来了。”
“啊,乔治少爷,我从没想过要拿你的银元,我不能要你的银元的!”汤姆激动地说。
“你必须收下,”乔治说,“情况是这样的,我告诉克鲁伊大婶说,我要送给你这块银元。她告诉我在银元中间打个洞,再穿上根线,这样你可以套在脖子上,别人就不会看到了。否则,那个可恶的家伙会拿走它的。告诉你,汤姆叔,我真想臭骂他一顿,这样我会感到好受一些!”
“不要这样,乔治少爷,这样做对我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了,”乔治说着,忙把那银元套在了汤姆的脖子上。“要扣紧上衣,不要让它露出来。记住,每当你看到它,你就知道我会来赎回你的。我和克鲁伊大婶谈过了,我让她不要担心,我会让家里赶快办这件事的。如果父亲不答应,我一定会让他难为情的。”
“啊,乔治少爷,你千万不要用这样的口气说你父亲啊!”
“嗯,汤姆叔,我说这话并没有什么恶意。”
“嗯,乔治少爷,”汤姆说,“你要做个好孩子。你要记得许多人都对你寄予厚望。你要永远都对母亲好,不要学某些孩子的坏样子,等他们长大时,他们甚至看不起自己的母亲。上帝给予我们许多双份的东西,但母亲却只有一个。你即使活到一百岁,也不会找到一个像你母亲这样好的女人。你要依靠她,等你长大后,要成为她最大的安慰。只有这样做,才是我的好孩子,你能做到吗?”
“是的,汤姆叔,我可以做到。”乔治郑重其事地说。
“讲话时也要注意分寸,乔治少爷。你这种年纪的男孩有时有点任性是可以理解的。但我希望你做个真正的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是不会说出话来伤害自己的父母的。乔治少爷,我这样说,你不生气吧?”
“不,绝对不生气,你经常给我忠告的。”
“你知道的,我年岁比你大,”汤姆用他那粗壮的手抚弄着卷曲的头发说,声音如女人般轻柔,“我很清楚你身上所具备的优点。乔治少爷,你有知识,条件也很好,能读善写,你做什么都行,等你长大后,你会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伟人,你会是个好人。到时候,你父母和庄园的人都会因为你而自豪。要做一个像你父亲那样的好主人,做一个像你母亲那样的真正的基督徒。从此时起,乔治少爷,你都要记住你的造物主啊,少爷!”
“汤姆叔,你放心吧,我会成为好人的,”乔治说,“我活着要做人中之龙凤。你也不要丧失信心,我会接回你的,就像我上午对克鲁伊大婶所说的,我长大成人后,我要好好修葺一下你们的住处,给你们弄个客厅,再铺上地毯。你一定能过上这种好日子的!”
此时,赫利手拿铐子来到了马车门口。
“喂,先生,”乔治跳下车,以傲慢的口气对赫利叫道,“我要告诉我父母,你是怎样对待我的汤姆叔的!”
“随你怎么去说吧。”奴隶贩子说。
“我觉得,你这辈子贩卖男女奴隶,像牲口一样拴着他们,真是太可耻了!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太下流了吗?”乔治说。
“你们那些绅士需要男女奴隶,我不过和他们一样而已,”赫利说,“况且,贩卖者不一定会比购买的人更下流卑鄙。”
“等我长大了,我决不会做买卖黑奴的事,”乔治说,“今天我真为肯塔基人感到羞耻。本来我还深为自豪呢。”乔治骑在马上环顾着四周,他仿佛期待着他的话能给整个州留下深刻的印象。
“啊,再见,汤姆叔,你要坚强些啊!”乔治说。
“再见了,乔治少爷,”汤姆面带爱怜和敬慕地望着乔治说,“愿上帝保佑你!在肯塔基州,像你这样的人太少了!”眼看着那张纯真、稚气未脱的面孔从视线中消失,他不禁真心感叹着。汤姆一直在注视着乔治,直到听不到一点马蹄声为止。到此,家乡的最后一点声响和最后一幅景象都消失了。但汤姆的心头还似留有一片温暖的地方,那就是乔治为他挂上那枚珍贵的银元的地方。汤姆用手按着那银元,使它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喂,听着,汤姆,”赫利把手铐扔进车厢后部,“我想开始时就对你公道些,就像我对其他黑奴一样。明白地说,你对我公道,我也公道对你。我对黑奴从不冷酷无情,我总会尽量让他们过得舒适。你现在明白了吗?我看你最好还是舒舒服服地坐着,不要耍花招,因为黑鬼的花招,我都已经领教过了,那是没有用的。如果他们老实点,不是总想逃走,在我这儿就可以过几天好日子。否则,那就是自取灭亡,不能怪我了。”
汤姆让赫利放心,他绝对没想过逃跑。实际上,对于脚戴镣铐的人来说,赫利根本没必要再做什么训诫。但他有这样的习惯,他初次跟买来的黑奴打交道时,总会先训诫几句,以便他们如他所愿,开心一些,多一些信心,以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现在,让我们先把汤姆搁在一边,来看一看故事中的其他人的命运如何吧!
正文 第十一章 黑奴竟然在白日做梦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71122 3:22:48 本章字数:11432
在一个飘着濛濛细雨的下午的傍晚时分,一位旅客来到了肯塔基州N村的一家乡村小旅馆里。在这间小旅馆的酒吧里他看到了一帮被这雨天赶到这儿来的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呆在这间屋子之中,时常可以看到这样的画面:这些人身材虽然高大,但却瘦瘦弱弱,身上穿着猪装,用一种当地人惯常表现出来的懒样子,仰面朝天地伸直了手脚躺着,占了很大一块地方;他们的来福枪架在屋角,子弹袋啦,猎物包啦,猎狗和小黑奴们也都堆放在角落里。这就是这幅画面的突出特征。有两位长着长长的腿的绅士分坐在壁炉的两端。他们头上戴着帽子,两条腿旁若无人般地放在壁炉架上,向后倚着椅子。读者有权知道,在提倡沉思之风的西部旅馆里,旅行者们对这种架起双脚的思考方式(这可以大大提高领悟力)是特别倾心的。
站在吧台后面的是这个旅馆的主人,他和他的大多数同乡一样,有着很好的脾气,高大的身材,粗壮的骨骼,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上面盖着一顶高顶礼帽。
事实上,这个屋子里的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这样一顶帽子,这帽子代表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般的气势,不管是毡帽还是棕榈叶帽抑或油腻腻的獭皮帽,看上去都是全新的礼帽,都这么不折不扣地安放在每个人的脑袋上。每个人各自的特点也能从帽子上看出来,有些人幽默风趣,快活自在,他们就把帽子时髦地歪戴在一边;有些人严肃认真,他们之所以要带帽子,是因为他们觉得必须戴,而且随心所欲地想怎么戴就怎么戴,于是他们就独树一帜地将帽子压在鼻子上;还有一些头脑清楚的人,他们把帽子推到脑后;至于那些马大哈般的人物,他们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根本不在乎帽子该怎么放才对。这些各式各样的帽子也许真值得莎士比亚先生仔细做一番研究和描绘呢。
有那么几个光着膀子,穿着肥大的裤子的黑人,他们紧张地忙前忙后,结果是除了表现出愿意为主人和客人提供服务的意愿之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幅画面:一只燃烧得旺旺的火炉,火焰哗哗叭叭地作响,并使着劲地往上直窜。屋子的大门,窗子,全都向四面敞开着,印花的布窗帘被潮湿的刺骨的寒风,吹得啪啪嗒嗒作响。经过这一番描绘,你或多或少地会对肯塔基这个旅馆里的忙碌有所了解了吧。
可以更好地论证本能及特性遗传学说的绝妙例证的便是现今的肯塔基人。他们的祖先是那些生活在森林中,睡在草地上,拿星星当蜡烛用的了不起的猎人;而他们的后代现在也是把房子当作帐篷,头上总不会缺少那顶帽子,他们到处乱滚,把脚放在椅子背上或者是壁炉架上。这与他们的祖先在草地上到处滚动,把脚放在树上或是圆木上是如此大同小异。不管春夏秋冬,他们都将门窗打开,为的是使自己能够呼吸到足够新鲜的空气。他们不管叫谁都叫“兄弟”,而且叫得是那么的自然。换言之,他们是这个世上最坦率、最和气和最快乐的人。
这位旅客碰到的就是这样一群自由自在的人。这位旅客身材又矮又胖,衣服整整齐齐,有一张和蔼可亲的圆脸,看上去有些奇怪,又有些过分拘谨。他十分看重他的雨伞和提包,决意不肯让旅馆里的侍应们帮忙,而是自己把这些东西提进来。他心惊胆颤地环视了一下这间酒吧,拿着他的贵重的东西,蜷缩到一个最暖和的角落,不安地看了看那位把脚放在壁炉上的好汉。这个人正在那儿一口接着一口地吐着痰,那份勇气和精力,让那些胆小而爱干净的绅士们大为震惊。
“哎,你好吗!兄弟。”那汉子一边向着这位初来的客人喷出一口烟一边问着。
这人一面答着“我想,还行吧。”一面躲闪着他这种吓人的招呼方式。
那汉子又问道:“有什么新闻吗?”边说边掏出一片烟叶和一把个头很大的猎刀来。
那人答道:“我倒是没听说什么。”
那个先打招呼的汉子说道:“嚼吗?”同时殷勤地递给那位老先生一点烟叶。
那小个子边躲闪着边回答道:“不,我不嚼这东西,谢谢你。”
“真得不嚼吗?”那人边说着边把那口烟叶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为了照顾周围人,他可要保证烟叶的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