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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由台湾出,再由中国驻葡公使馆翻译证明,证明完了再转西班牙驻葡领事馆公证
,再经西班牙外交部,再转来此地审核,审核完毕我们就公告十五天,然后再送马
德里你们过去户籍所在地法院公告……。”
我生平最不喜欢填表格办手续,听秘书先生那么一念,先就烦起来了,轻轻的
对荷西说∶“你看,手续太多了,那么烦,我们还要结婚吗?”
“要。你现在不要说话嘛!”他很紧张,接著他问秘书先生∶“请问大概多久
我们可以结婚?”
“咦,要问你们自己啊!文件齐了就可公告,两个地方公告就得一个月,另外
文件寄来寄去嘛我看三个月可以了。”秘书慢吞吞的将书合起来。
荷西一听很急,他擦了一下汗,结结巴巴的对秘书先生说∶“请您帮忙,不能
快些么?我想越快结婚越好,我们不能等。”
这时秘书先生将书往架子上一放,一面飞快的瞄了我的腰部一眼。我很敏感,
马上知道他误会荷西的话了,赶快说∶“秘书先生,我快慢都不要紧,有问题的是
他。”一讲完发觉这话更不伦不类,赶快住口。
荷西用力扭我的手指,一面对秘书先生说∶“谢谢,谢谢,我们这就去办,再
见,再见。”讲完了,拉著我飞云似的奔下法院三楼,我一面跑一面咯咯笑个不停
,到了法院外面我们才停住不跑了。
“什么我有问题,你讲什么嘛!难道我怀孕了。”荷西气得大叫。我笑得不能
回答他。
二
三个月很快的过去了。荷西在这段时间内努力赚钱,同时动手做家具,另外将
他的东西每天搬一些来我的住处。我则背了背包和相机,跑了许多游牧民族的帐篷
,看了许多不同而多彩的奇异风俗,写下了笔记,整理了幻灯片,也交了许多沙哈
拉威朋友,甚至开始学阿拉伯文。日子过得有收获而愉快。
当然,我们最积极的是在申请一张张结婚需要的文件,这件事最烦人,现在回
想起来都要发高烧。
天热了,我因为住的地方没有门牌,所以在邮局租了一个信箱,每天都要走一
小时左右去镇上看信。来了三个月,这个小镇上的人大半都认识了,尤其是邮局和
法院,因为我天天去跑,都成朋友了。
那天我又坐在法院里面,天热得像火烧似的令人受不了。
秘书先生对我说∶“好,最后马德里公告也结束了,你们可以结婚了。”
“真的?”我简直不能相信这场文件大战已结束了。
“我替你们安排好了日子。”秘书笑眯眯的说。
“什么时候?”我赶紧问他。
“明天下午六点钟。”
“明天?你说明天?”我口气好似不太相信,也不开心。
秘书老先生有点生气,好似我是个不知感激的人一样。他说∶∶“荷西当初不
是说要快,要快?”
“是的,谢谢你,明天我们来。”我梦游似的走下楼,坐在楼下邮局的石阶上
,望著沙漠发呆。
这时我看到荷西公司的司机正开吉普车经过,我赶快跑上去叫住他∶“穆罕默
德沙里,你去公司吗?替我带口信给荷西,请告诉他,他明天跟我结婚,叫他下了
班来镇上。”
穆罕默德沙里抓抓头,奇怪的问我∶“难道荷西先生今天不知道明天自己要结
婚吗?”
我大声回答他∶“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司机听了看著我,露出好怕的样
子,将车子歪歪扭扭的开走了。我才发觉又讲错话了,他一定以为我等结婚等疯了
。
荷西没有等下班,他一下就飞车来了。“真的是明天?”他不相信,一面进门
一面问。
“是真的,走,我们去打电报回家。”我拉了他又出门去。
“对不起,临时通知你们,我们事先也不知道明天结婚,请原谅。”荷西
的电报长得像写信。
我呢,用父亲的电报挂号,再写∶“明天结婚三毛。”才几个字。我知道父母
收到电报不知要多么安慰和高兴,多年来令他们受苦受难的就是我这个浪子。我是
很对不起他们的。
“喂,明天你穿什么?”荷西问我。
“还不知道,随便穿穿。”我仍在想。
“我忘了请假,明天还得上班。”荷西口气有点懊恼。
“去嘛,反正下午六点才结婚,你早下班一小时正好赶回来。”我想当天结婚
的人也可以去上班嘛。
“现在我们做什么,电报已经发了。”他那天显得呆呆的。
“回去做家具,桌子还没钉好。我的窗帘也还差一半。”我真想不出荷西为什
么好似有点失常。
“结婚前一晚还要做工吗?”看情形他想提早庆祝,偷懒嘛。
“那你想做什么?”我问他。
“想带你去看电影,明天你就不是我女朋友了。”
于是我们跑去唯一的一家五流沙漠电影院看了一场好片子《希腊左巴》,算做
跟单身的日子告别。
三
第二天荷西来敲门时我正在睡午觉,因为来回提了一大桶淡水,累得很。已经
五点半了。他进门就大叫∶“快起来,我有东西送给你。”口气兴奋得很,手中抱
著一个大盒子。
我光脚跳起来,赶快去抢盒子,一面叫著∶“一定是花。”
“沙漠里哪里变得出花来嘛!真的。”他有点失望我猜不中。
我赶紧打开盒子,撕掉乱七八糟包著的废纸。哗!露出两个骷髅的眼睛来,我
将这个意外的礼物用力拉出来,再一看,原来是一付骆驼的头骨,惨白的骨头很完
整的合在一起,一大排牙齿正龇牙咧嘴的对著我,眼睛是两个大黑洞。
我太兴奋了,这个东西真是送到我心里去了。我将它放在书架上,口里啧啧赞
叹∶“唉,真豪华,真豪华。”荷西不愧是我的知音。“哪里搞来的?”我问他。
“去找的啊!沙漠里快走死了,找到这一付完整的,我知道你会喜欢。”他很得意
。这真是最好的结婚礼物。
“快点去换衣服,要来不及了。”荷西看看表开始催我。
我有许多好看的衣服,但是平日很少穿。我伸头去看了一下荷西,他穿了一件
深蓝的衬衫,大胡子也修剪了一下。好,我也穿蓝色的。我找了一件淡蓝细麻布的
长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是它自有一种朴实优雅的风味。鞋子仍是一双凉鞋,头
发放下来,戴了一顶草编的阔边帽子,没有花,去厨房拿了一把香菜别在帽子上,
没有用皮包,两手空空的。荷西打量了我一下∶“很好,田园风味,这么简单反而
好看。”
于是我们锁了门,就走进沙漠里去。
由我住的地方到小镇上快要四十分钟,没有车,只好走路去。漫漫的黄沙,无
边而庞大的天空下,只有我们两个渺小的身影在走著,四周寂寥得很,沙漠,在这
个时候真是美丽极了。
“你也许是第一个走路结婚的新娘。”荷西说。
“我倒是想骑匹骆驼呼啸著奔到镇上去,你想那气势有多雄壮,可惜得很。”
我感叹著不能骑骆驼。
还没走到法院,就听见有人说∶“来了,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跳上来照相
。我吓了一跳,问荷西∶“你叫人来拍照?”
“没有啊,大概是法院的。”他突然紧张起来。
走到楼上一看,法院的人都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比较之下荷西好似是个来看
热闹的人。
“完了,荷西,他们弄得那么正式,神经嘛!”我生平最怕装模作样的仪式,
这下逃不掉了。
“忍一下,马上就可以结完婚的。”荷西安慰我。
秘书先生穿了黑色的西装,打了一个丝领结。“来,来,走这边。”他居然不
给我擦一下脸上流下来的汗,就拉著我进礼堂。再一看,小小的礼堂里全是熟人,
大家都笑眯眯的,望著荷西和我。天啊!怎么都会知道的。
法官很年轻,跟我们差不多大,穿了一件黑色缎子的法衣。
“坐这儿,请坐下。”我们像木偶一样被人摆布著。荷西的汗都流到胡子上了
。
我们坐定了,秘书先生开始讲话∶“在西班牙法律之下,你们婚后有三点要遵
守,现在我来念一下,第一∶结婚后双方必须住在一起。”
我一听,这一条简直是废话嘛!滑天下之大稽,那时我一个人开始闷笑起来,
以后他说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见。后来,我听见法官叫我的名字“三毛女士”
。我赶快回答他∶“什么?”那些观礼的人都笑起来,“请站起来。”我慢慢的站
起来。“荷西先生,请你也站起来。”真噜苏,为什么不说∶“请你们都站起来。
”也好省些时间受苦。
这时我突然发觉,这个年轻的法官拿纸的手在发抖,我轻轻碰了一下荷西叫他
看。这里沙漠法院第一次有人公证结婚,法官比我们还紧张。
“三毛,你愿意做荷西的妻子么?”法官问我。我知道应该回答“是”。
不晓得怎么的却回答了“好!”法官笑起来了。又问荷西,他大声说∶“是”
。我们两人都回答了问题。法官却好似不知下一步该说什么好,于是我们三人都静
静的站著,最后法官突然说∶“好了,你们结婚了,恭喜,恭喜。”
我一听这拘束的仪式结束了,人马上活泼起来,将帽子一把拉下来当扇子扇。
许多人上来与我们握手,秘书老先生特别高兴,好似是我们的家长似的。突然有人
说∶“咦,你们的戒指呢?”我想对啦!戒指呢?转身找荷西,他已在走廊上了,
我叫他∶“喂,戒指带来没有?”荷西很高兴,大声回答我∶“在这里。”然后他
将他的一个拿出来,往自己手上一套,就去追法官了,口里叫著∶“法官,我的户
口名簿!我要户口名簿!”他完全忘了也要给我戴戒指。
结好婚了,沙漠里没有一家像样的饭店,我们也没有请客的预算,人都散了,
只有我们两个不知做什么才好。
“我们去国家旅馆住一天好不好?”荷西问我。
“我情愿回家自己做饭吃,住一天那种旅馆我们可以买一星期的菜。”我不主
张浪费。
于是我们又经过沙地回家去。
锁著的门外放著一个大蛋糕,我们开门进去,将蛋糕的盒子拿掉,落下一张纸
条来新婚快乐合送的是荷西的很多同事,我非常感动,沙漠里有新鲜奶油
蛋糕吃真是太幸福了。更可贵的是蛋糕上居然有一对穿著礼服的新人,著白纱的新
娘眼睛还会一开一闭。我童心大发,一把将两个娃娃拔起来,一面大叫∶“娃娃是
我的。”荷西说∶“本来说是你的嘛!我难道还抢这个。”于是他切了一块蛋糕给
我吃,一面替我补戴戒指,这时我们的婚礼才算真的完毕了。这就是我结婚的经过
。
悬壶济世
我是一个生病不喜欢看医生的人。这并不表示我很少生病,反过来说,实在是
一天到晚闹小毛病,所以懒得去看病啦。活了半辈子,我的宝贝就是一大纸盒的药
,无论到哪里我都带著,用久了也自有一点治小病的心得。
自从我去年旅行大沙漠时,用两片阿斯匹灵药片止住了一个老年沙哈拉威女人
的头痛之后,那几天在帐篷里住著时总有人拖了小孩或老人来讨药。当时我所敢分
给他们的药不外是红药水、消炎膏和止痛药之类,但是对那些完全远离文明的游牧
民族来说,这些药的确产生了很大的效果。回到小镇阿雍来之前,我将手边所有的
食物和药都留下来,给了住帐篷的穷苦沙哈拉威人。
住在小镇上不久,我的非洲邻居因为头痛来要止痛药,我想这个镇上有一家政
府办的医院,所以不预备给她药,请她去看医生。想不到此地妇女全是我的同好,
生病决不看医生,她们的理由跟我倒不相同,因为医生是男的,所以这些终日藏在
面纱下的妇女情愿病死也不能给男医生看的。我出于无奈,勉强分给了邻居妇人两
片止痛药。从那时候开始,不知是谁的宣传,四周妇女总是来找我看小毛病。更令
她们高兴的是,给药之外还会偶尔送她们一些西方的衣服,这样一来找我的人更多
了。我的想法是,既然她们死也不看医生,那么不致命的小毛病找给帮忙一下,减
轻她们的痛苦,也同时消除了我沙漠生活的寂寥,不是一举两得吗。同时我发觉,
被我分过药的妇女和小孩,百分之八十是药到病除。于是渐渐的我的胆子也大了,
有时居然还会出诊。荷西看见我治病人如同玩洋娃娃,常常替我捏把冷汗,他认为
我是在乱搞,不知乱搞的背后也存著很大的爱心。
邻居姑卡十岁,她快要出嫁了,在出嫁前半个月,她的大腿内长了一个红色的
疖子,初看时只有一个铜板那么大,没有脓,摸上去很硬,表皮因为肿的缘故都鼓
得发亮了,淋巴腺也肿出两个核子来。第二天再去看她,她腿上的疖子已经肿得如
桃核一般大了,这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