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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深宅-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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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棋侍画品书略倾了身子向姑娘的寝阁里头探了探,内里一点动静儿声响也无。没奈何,观棋只得带着侍画跟品书也退出了正房。听见房门又一次开合,玉妍端着的肩膀才终究松垮下来。她转回头,对着镜中的人影儿自言自语,“你个固执己见,恩将仇报的!她们四个还不是为着你好?”镜中的人影只是黯然不语,玉妍盯了那人影半晌,又喃喃道,“表哥啊,你做什么偏要这几日去那苏州结社会文?若是你此刻在玉妍身边儿,我又何至于孤单彷徨至此?”说罢了这话,玉妍抬手触了触脸颊,那冰凉的泪水已顺颊滑落下来。
鸿雁临门蝉意明
且说表少爷林松年这封信原是来同玉妍辞行,信中千叮咛万嘱咐,定要玉妍好生照料己身,表少爷这些日子未曾来探玉妍,是因着他在那日诗会之上得了鸿儒叶先生的赏识,两江学馆司正鲁大人五日前邀请叶先生选几个江北的学子到苏州结社会文,提前选拔出一些人才来以备明年年初的推举之用。
因此事与仕途官场有涉,林松年信中并未详述,细论起来,这定于明年年初的推举,还是梁王爷此次代替当今巡视两江时,感佩两江的学子勤奋才高,特地上表请求今上特设的一项除科举外的人才选拔良策。
自然梁王爷此举确实是有些私心的,然多年后回首观瞧,不得不说这一次的举动恰合了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玉妍每深夜无眠时总要感叹一番造化弄人,若是那时知晓这苏州结社会文乃梁王主导,就是拼了阻碍表哥的仕途前程,玉妍也断不会让表哥前往的。
林表少爷前往苏州,谦哥儿因着此番叶先生并未邀请自己同往,心中未免有些郁郁寡欢,忧愁郁闷之际,二姑母府上的小厮海平偷偷到后门儿说是有事求见。原来这海平本是林少爷的小厮,少爷此行苏州,因叶先生感了风寒,随行的学子要轮流近身侍奉先生,林少爷便只带了小厮海丹同行,余者均留在府中。这海平也是个机灵之人,就是有一个毛病,嘴馋了些。
宝蝉待兄长上了船,趁着母亲歇晌便遣了贴身儿的丫头清韵给海平塞了二两银子,求着这海平稍封书信给周家的六表少爷。海平本来也是害怕太太的威仪的,那清韵见他犹豫,便随口提起了汇昌楼的扁烧板鸭,说是近日涨了价钱,听说要八钱银子买半只呢,又提了提南华记的粟米糖,搭着张伍小馆的醪糟蛋那么一入口儿,真真是要赛过个活神仙呢。一番话把个海平立时就接了银子并那封信,连话也再顾不上多说,撒了腿就奔了舅老爷府上。
谦哥儿自海平手里头接了那信,之前的一点忧愁早就散了个干净,什么苏州杭州的,慢说是自己年岁尚且小,即便是与表哥同年,为着个诗会就误了宝蝉妹妹的信,那事后细究起来,可不是要悔青了肠子么?谦哥儿捧了信,又叫人赏了海平二两银子,把个小海平是乐得那嘴都要开了花儿,谦哥儿打发了身边儿伺候的众人,将那房门闩紧了,便坐下仔仔细细拆了那封信,入目的便是宝蝉那娟秀的蝇头小楷。
林家的表姑娘宝蝉于情事上,本是个不开窍的。那一日兄长在花园之中的一番点拨之后,这宝蝉将自己关在闺阁中足足想了有三日光景。林太太只当是女儿在怄气,索性也不去管她,兄长又忙着跟随鸿儒叶先生奔走于江北的文人中间也再无暇来瞧宝蝉,这倒给了这位娇憨的闺阁女子一个绝好的契机。
三日的冥思苦想终于冲开了这宝蝉的情窍,因她自幼就是个娇生惯养的,情窍虽开,那为人处世之道却仍是止步于前,是以,宝蝉欣喜羞怯之余,倒是越发想念起表哥谨谦来。若是旁的闺阁女子,也不过就是寄情于诗书墨画之间,稍微大胆些的,也就是跟贴身儿的丫头透漏出那么一两句罢了。
这宝蝉却是个动静由心的姑娘,一旦心中定了是想要将这终身托付给表哥,宝蝉便立时提笔写了书信,那信中虽也含羞带怯,却将自己的那份青涩心意毫不隐藏地表露明白,谦哥儿此时手捧着这信,那心底里真可谓是狂喜不已。
宝蝉在信中透露了心意之余,又在末尾处略略提了下周府的表姑娘沈筝,谦哥儿收了信,望着那案几之上他每日必画的宝蝉的画像,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像是忍耐不住,又展开那信细细读了一遍,复又摇头叹气,脸上却挂了个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笑容。
谦哥儿独自在房中捧着宝蝉的信反反复复竟是读了一下午的时光。外头丫头慧雯前来回禀说是老爷那儿传少爷们并姑娘们都到秋菊斋议事。谦哥儿听见了慧雯的话,愣了愣神儿,才又将宝蝉的信小心翼翼叠将起来,想放在寝帐之内,却有些舍不得放手,无奈只得解了衣裳的里襟,贴身有一小兜,原本是备着夜里脱衣就寝放那蝉珀的,自砸了那劳什子的物件儿,这兜儿也就空了,如今好了,这里便放了宝蝉的那封信。
周府里头的少爷姑娘们都得了老爷的传唤,玉芬带了春漾春喜急急忙忙赶着去了四姑娘的蔷薇馆,进了蔷薇馆的院门儿,小丫头喜鹊儿忙着给八姑娘请安,玉芬哪里顾得上理会,三步并作两步便进了玉茹的闺房。“姐姐,老爷这忽巴拉地传唤咱们,可是太太有事?”那话音儿里已带了些湿意,像是
马上就要哭出来一般。玉茹忙着上前接了玉芬的手拉着她向寝阁中走去,点翠忙着闭了门窗,众人退至房门外头。
老爷召集众儿女
“你瞧瞧,这好好儿地哭什么呢?太太能有什么事?孔老太医坐镇府中呢,况太太的身子骨儿别人不晓得,难道咱们也是不知道的么?无外乎就是个头疼脑热罢了,并无大碍的,老爷这一阵子以旧疾复发为由拘了太太,又发落了文贤院众人,我这么些日子也留心打听了,消息都有些模糊,我将这七言八语地总了总,像是跟你七姐姐有些挂带,还隐隐连着什么王府。不过,老爷也不过就是闹闹脾气罢了,妹妹莫要慌张。”玉茹说着话,将一方锦怕递给了玉芬,“什么时候起,竟成了个爱哭的了。”
玉芬听了四姐姐这话,到底是心里踏实下来,此时方觉出来有些羞愧,忙就着帕子就捂了脸,玉茹见最小的妹妹如今也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而自己呢,婚期将近,这一去,当真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着了父母高堂并兄弟姊妹,一念至此,倒有些凄凉冷清之感,不由得就叹了口气。
“四姐姐,你瞧瞧,我就是自小便不喜欢七姐姐,如今怎么着,果然她是个不省心的,先是跟林家表兄眉来眼去,不清不楚地。”说到此处,玉芬哼了一声,拿着帕子临空挥了挥。像是要赶走晦气的东西一般。
“如今这又怎么惹上了王府么?整日里清高作态,争强好胜地,偏就她是个巧的,这么些年,拿着她那点子绣活儿给谦哥儿做双鞋,给太太做抹额地,合着就她上孝爹娘,中间友爱兄弟姊妹,下头还宽待仆婢了不成?我们竟成了那太阳跟前的星星了,让她这么一比,登时便没了光彩。”
玉芬一径说着一径端身坐到了玉茹的梳妆台前,玉茹瞧了瞧玉芬,到底欲言又止,“行了,我的好妹妹,偏你话多,我这也是听了闲言碎语来,自己胡乱猜的,可不许到外头浑说去,让老爷听见了,可有咱们的好果子吃。”玉芬抿着嘴儿,咂摸了咂摸,“行了,四姐姐老是当芬儿是孩童一般看待。好没意思。”
姐妹俩说着话儿,外头春漾并捧翠回话儿说是备好了小轿请姑娘们上轿了。玉茹玉芬各自乘着小轿就往秋菊斋行去,玉妍也在侍画的陪伴下,一乘小轿行至在秋菊斋月亮门前停了下来。待周管家引着玉妍进了秋菊斋的正房,赫然瞧见周府里的小爷们都已到齐,玉妍同兄弟们见了礼,又与大奶奶互相见礼完毕。
刚刚落座,门外头就通传四姑娘八姑娘到了,待众人都厮见了,周管家遣人上茶,周府里头也算是规矩森严之家了,虽茶过三巡,老爷还不曾来到,少爷奶奶姑娘们也都还心平气和,不见一丝浮躁。直至外头通传说老爷到了,众人才一齐起身面向外,躬身迎接老爷。
周大老爷周信安落座,逐一瞧了瞧自己的儿女,老怀大慰,面上一闪而过欣慰之色,“四儿的婚期将近,日子呢与亲家议定了是这个月的二十八,屈指一算,也不过十来日的光景了。”大老爷说着,便看向了玉茹,此时玉茹羞得是满面通红,低垂着头,侧面儿看去,倒是有些像年轻时候的周大太太。
“今日叫你们来,一来是太太病着,这些日子你们做子女的都差人到文贤院问安,这也是你们的孝道,为父心中甚是喜悦。”周大老爷捻着胡须瞧着这么多的儿女都已长大成人知书识礼,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思及此处,不免就露出了一丝笑容。
“再有一事是你们的二叔二婶已写来了书信,他们二十那日启程,若是一路顺风,概不过五日便到达江北了,韦氏你这些日子要将那文华院收拾妥帖,待你二叔二婶一行人到了,务必妥善安置了才是。”韦氏忙起身福了一礼,口称遵命。周大老爷点了点头,又瞧向了玉妍,“七丫头近日身子可大好了?”
玉妍忙起身福了一礼,“让老爷太太记挂操心,是玉妍的不是了。如今女儿已大好了。”周大老爷点了点头,“嗯,你二姑母记挂着你的身子,自你病后,没少将她们府中的好药材送来与你进补,你如今大好了,也该到她府上亲致谢意才是大家闺秀,嫡亲侄女儿的道理。”玉妍听了这话,心里头咯噔了一下,略抬头瞧了瞧老爷的神色,见爹爹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玉妍的脸便有些红了,“女儿谨遵父命。”
周大老爷点了点头,又瞧了瞧众位儿女,才又问了大爷分府另过的一些琐事,又问了三少爷、谦哥儿的学业和玉芬的身体状况,待周府里的少爷姑娘们各自回了院子,已是酉时三刻了。
姑嫂三人话当家
周府里头二老爷要携眷回乡一事像是往一潭死水里投了块巨石般,冷清了好一阵子的周府内院儿隐隐地又有了些人气儿。虽说文贤院中仍是没有太太的动静儿,蛰伏了月余的四姑娘、八姑娘却像是冻僵了的虫遇了暖阳高照一般竟也在这内院儿里头走动开来。这二位姑娘将那冷脸儿换了去,笑意盈盈地往喜竹院那么一站,可把周府里头的大奶奶给乐坏了,正是所谓瞌睡遇见了枕头呢。
却原来大奶奶韦氏自那日领了公爹的吩咐原是想着一展拳脚,伺候好了二老爷二太太并一众的随行眷属,也好让公爹瞧见自己个儿的能耐。却好巧不巧,回去的当晚便呕吐低热起来。大爷亲自到了周府拉着孔老太医给大奶奶请脉,却得了个有一月身孕的喜讯。
这周府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姨娘们若是要得了主母的恩赏出去跟着成家的儿子另过,必得要这庶出子有了嫡出的长子送回主宅主母方可点头应允此事。周府大爷是个仁孝之人,自小就瞧着生身的姨娘日日在太太手底下做小伏低胆战心惊地讨生活,实在是有苦难言,含悲忍泪。是以,大爷自成婚便将那通房妾室一概晾在一边儿,一心一意善待大奶奶只求这大奶奶能够早日有妊。如今可算得是苍天不负有心人。
原本妇人有妊,也不算得什么大事,偏这大奶奶瞧着是个个性刚强之人,终究是年少失母,在娘家操持了几年家事,那身子骨儿略虚亏了些,此番有妊竟比别个格外瞧着难熬些,好歹咬牙挺着,到底安排了二老爷一家的屋内铺陈之事,却也觉着有些心力不济起来。
大爷瞧着大奶奶确似体力难支,便也劝着嫡妻将家事多分派给兰姨娘并底下的管事妈妈们些个,奈何大奶奶是个最心里头有数目的,这掌家之事,在这么个当口儿给了兰姨娘掌权,怕是太太他日解了禁,不说大奶奶有难处,反疑了她拿着周府里头的管家之权巴结老爷近前的姨娘可不就从此遭了忌讳。正是左右为难之际,四姑娘、八姑娘降临喜竹院,可不当真是让周大奶奶像是得了活宝贝一般欣喜不已。
三人落座,兰姨娘在一旁服侍,玉芬拿眼睛睨了兰姨娘一眼,“嫂嫂可真是个宽厚的人儿,这喜竹院从前可是祖母大人最喜欢的一处所在,等闲之人可是不许踏进来半步的,那些个上不得台面儿的,竟是打门口儿过,都要打听好了祖母她老人家可是在院子里头赏那百竿翠竹呢,若是听得祖母在此,就是借她们十个胆子,她们也断不敢来惹她老人家生气的。”
说到此处,玉芬又瞧了瞧兰姨娘,冷哼了一声儿,“果然,祖母之遗风让大嫂子给坏了个干净,这香的臭的,可不如今都能在这喜竹院登堂入室,真真不成个体统。”玉芬这话登时让兰姨娘就白了脸,张了张口,欲要申辩上两句,却让大奶奶给劫了去。
“妹妹说得是,祖母乃是高门贵女出身,咱们周家在她老人家的手里头越发地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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