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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全却不以为间，仍就说道：“我懂，我什么都懂……懂。”
“你懂个屁”赵世丰不由得轻声骂道，“我问你，你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不再喜欢我们了吗？”
赵世全歪着头，想了想方才说道：“我没有觉得……老太太，不，不，喜欢我们呀”
赵世丰伸手戳着赵世全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呀你，榆木疙瘩一个这二嫂不是快生孩子吗？这可是咱们赵家的头一个嫡孙，老太太自然看得比什么都重，还特地去相国寺还愿，又让覃姨娘搬进了如意园里伺候，老太太一向严厉，对我们也总板着个脸，可好对二嫂，就是比旁的人好，这你都没看出来？”
赵世开委曲地瘪了瘪小嘴，低声说道：“二嫂她……她，人好，不仅老太太，对她好，我也喜欢，喜欢她。”
赵世丰似乎不想再说，就朝坐在屋门口打着盹的小丫头瞟了一眼，方才说道：“那天，你有没有听见人议论母亲屋里的事？”
这话问得奇怪，让赵世开摸不着头脑，当下纳闷道：“什么事？”
“就是……”赵世丰有些懊恼，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跺了跺脚，低声说道：“唉，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明天我偷偷去问别人算了”
赵世全对于他兄弟如此不信任他也微微有些恼火，不过他向来唯赵世丰马首是瞻，自然只在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便提起笔来临那些字帖去了，再不说话。
赵世丰似乎也不太想跟他说话，上前把守在门口打盹的小丫头叫醒，恶声恶气地让她去厨房弄些吃食来，小丫头犹豫了一下，撒腿去了。
喜福院里，赵世开与林若华两人齐齐坐在老太太的榻前，老太太神色平静，略略有些森冷的眼神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看了看，旋即说道：“丰儿这小子是个灵敏的，一早就悄悄问我为什么突然让他们回金玉楼去，我琢磨着此事不便让他知晓，只敷衍说让他母子几人处处，旁的倒也不好多说。世全倒是个实心的……”
这话林若华不好插言，赵世开就点了点头：“此事，最好还是别让丰儿知道，毕竟是他亲娘，万不得巳时……再说吧”
赵老太太就微微颔首，沉吟片刻道：“那双喜双红两个是妥帖的，我倒不担心，就是怕丰儿他……”
赵世开道：“此事我会尽快处理，宜早不宜迟，能瞒着丰儿和全儿的，我都先瞒着。”
“嗯。”赵老太太点头着。“明日就放出风声去，说我病了。”
“好的。”赵世开应了。
赵老太太看了看黑沉沉的夜幕，笑道：“好了，你们也该回去了，记得小心行事，万不能有什么差错。”
赵世开随即站起身来，正色说道：“请老太太放心，孙儿定会万分小心，绝不会让人瞧出破绽来。”
次日一早，喜福院的云织就到如意园来，说老太太病了，又不肯请太医，让林夫人前去劝劝。林若华自是匆匆而去，少时，便派人去请了太医，不多时，张太医便前来诊治，约摸小半个时辰才离开。才一出府，便被几个家仆拦住轿子往另一条街口而去，张太医在轿中闻听有人拦轿，忙大声斥道：“何人胆敢拦本太医轿辇”
那轿外之人陪笑说道：“张太医别来无恙？小人高升，是我家老爷命小人来请您到敝府为咱们夫人瞧瞧脉，还请您息怒”
张太医听见熟悉的声音，方才松了口气，当下就道：“贵府夫人的病不好见了么？怎么又……”
那高升笑道：“是呀，前几天又犯了，刚才有人瞧见您往赵府来了，我就尾随而至，也省了这一趟太医院之行。”
边说边走，不多时便来到高府。待张太医下了轿辇，便热情地迎他入内。
高洪候在书房之内，见了张太医便与他见礼，亲自领张太医到隔壁房间为夫人看病。
张太医也是熟门熟路，也不客套，隔着纱帘为夫人把了脉，笑道：“尊夫人这病，比先前倒是好了许多”
高洪也就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也就笑道：“蒙先生妙手诊治方能好转，这都是先生的功劳”
张太医不敢居功，自然客气了几句，随即便为高夫人开了药方。
高洪送他出来，似是随意问道：“刚才听高升说先生去赵家看病，不知是哪一个病了？”
张太医心念微转，微微笑道：“这赵家老的老小的小，隔三岔五都让老夫去瞧一瞧，昨日才为林少夫人瞧了病，今日老太太也跟着病了，这人呐，一旦上了年纪，就怕这小病小痛，天长日久的，也就酿成大病了……”
高洪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目光微闪，脸上却声色不动，彬彬有礼地送了张太医出来，又命高升奉上诊金，一边感叹着：“当年我母亲在她这个年纪时便没了，赵老太太也算是个身体硬朗的了……”一边说着一边送张太医出了二门，高升自随轿送出府门不提。
卷二 初入侯门 165、人之欲念
165、人之欲念
腊月二十一清晨，双喜伺候着赵世丰更衣，似是不经意地叹道：“这天儿一冷，人就愈加容易生病……听说老太太昨日夜里又犯了心口痛的毛病……”
一语未了，赵世开已说道：“老太太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
双喜接着道：“可不是么？这人呐，上了年纪，又操劳着这全府上下的事情，大冷的天儿也在处事房里听着管事妈妈们回话，还是咱们家太夫人身体一向硬朗，要搁在别人身上，早就累得趴下了……”
赵世丰眉头微微一皱，低声咕嘟道：“老太太是心疼我二嫂才落得这样，要不然，干脆就让二嫂继续管着这个家呗”
双喜笑道：“林夫人这不是有了身孕么？等她生下小世子，自然会再主中馈，到时候老太太也就清闲了，只是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也够太夫人操劳的了……哦，对了，五爷要不要去喜福院看看太夫人？”
赵世丰点了点头：“自然要去了。母亲可知道太夫人生病的消息？”
“我刚刚去喜福院拿四爷和你搁在书房里的那些书卷，无意中听到云织姐姐叫小丫头去煎药，向她打听时她却支支吾吾说没什么事，看样子是不想让侯爷和夫人担心，要不……五爷也权当不知，过去问个安，让老太太心里也宽解些。”双喜沉吟着说道。
这双喜是老太太亲自挑的丫头，伺候赵世丰也有好几年了，行事为人颇得他的信赖，所以他即刻说道：“也好，咱们就邀了四哥一起去。”
“那……要不要让老夫人知道？”双喜犹豫道。
赵世丰想了想，抬腿便往外走：“这样吧，我去跟母亲说说，咱们一起过去喜福院探望老太太吧”
双喜就应了，为他整装束发，又打发小丫头去隔壁房间请四爷过来。待小丫头出去以后，她便低声说道：“五爷，有句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赵世丰瞧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笑道：“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了，我什么怪罪过你不成？”
双喜说道：“其实老夫人正当壮年，也是聪明能干的，太夫人病了，这府里的事，五爷不如劝老夫人打量着，一来可以为太夫人分忧，二则也可以借此时机为五爷的将来打算打算……”说到后来，声音逐渐放低，几乎微不可闻。
赵世丰明显一怔，半晌才道：“……你这话，万不可让别人听见，也万不可对旁人说去……”
双喜就飞快地垂下眼睑，轻声说道：“这个自然，除了五爷，就是老夫人跟前，我也绝不敢露半个字出来。”
正说着，赵世全与大丫头双红两个匆匆过来，进门就笑道：“这大清早的……有什么……事？”
赵世丰瞅了他红扑扑的脸，说道：“又去‘朗诵文章’了？”
双红赶紧应道：“是，自从林夫人叫咱们四爷每日清晨读两篇文章，四爷这口吃的毛病……就好了很多，特别是最近，说起话来，几乎都是一整句一整句的了。”说着掩口低笑一声，“四爷，您有没有觉察出来？”
赵世丰瞪着赵世全，半晌才道：“你这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一说，倒真是有点意思，真像是好了许多了。”
赵世全似乎有些难为情了，瞥了赵世丰一眼，说道：“没事我……就先走了。”
“急什么？今日又不用去学馆。”赵世丰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刚才过来时，见到母亲没有？”
“母亲这些天……病得厉害，不是……连老太太那边……请安……都没去了么？这会儿……应该……还没起吧？”赵世全转动着两只眼珠子，脸色憋得微微发红，说完这一长句话，总算舒了口气。
赵世丰就道：“那咱们过去给她请个安吧”说着迈步出了房门，赵世全连忙跟了出来，双喜与双红紧随其后。
及至到了高氏房门前，就见采梦正在吩咐小丫头去厨房传饭，看到赵氏兄弟两个，忙迎上来，微微笑道：“两位爷过来了？老夫人刚刚起床，正传饭呢两位爷要不要就在这里吃了？”
赵世丰一向不太喜欢这个表情生硬行事狠辣的大丫头，当下往房门里探头看了看，问道：“不了，我们来跟母亲请个安，还要过去老太太那边呢”
采梦“哦”了一声，旋即打起毡帘请二人进去，双喜与双红两个自然留在外头。
高氏说是起床了，实际上仍是偎在温暖的被褥里，炕上摆着一张小炕桌，上面放着一碗参汤，正冒着热气，看见两人进来，忙招手笑道：“这大冷的天儿，怎地还起得这么早？好不容易学里放了假，得趁机偷懒才是”
赵世丰闻言脸上一红，这样的话他是常挂在嘴边的，高氏此时拿来说他，也是拿他打趣。
赵世全低眉顺眼地站在赵世丰的旁边，脸色恭敬，保持着安静，这也是他惯有的姿态，毕竟高氏不是他的亲娘，他也不敢奢望高氏对他如赵世丰一样亲昵。
赵世丰却是高氏宠溺惯了的，片刻的尴尬过后就爬上了炕，坐在炕沿上说道：“我瞧母亲的脸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要不，多去喜福院走动走动？”
高氏听了，不觉一愣，片刻笑道：“老太太已免了我x常的晨昏定省，连你二嫂二哥也不用到我院里请安，有事无事的，我又去招惹谁去？”
见高氏似乎与世无争，赵世丰便有些郁闷，想着方才双喜跟他说的那些话，不觉微微有些意动，便推了推赵世全道：“四哥，你去瞧瞧厨房有什么好吃的？”
赵世全心知是要支开他，当即起身而去。
赵世丰盯着窗棂看他远去，这才低声说道：“母亲，老太太病了，二嫂又有了身孕，这府里的事，你怎么不出面打理？我虽是嫡子，可终究……抵不上二哥这样的出身，老太太眼里原也没有我，不过是后来娶了二嫂，她常在老太太跟前提我，老太太这才对我和世全好些了，您莫若求了老太太让您来主理府中事务，对您自己，对我，都不是件坏事呀”
高氏听了这一席话，顿时惊诧不巳，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巴掌打在赵世丰的脸上，厉声说道：“你说什么？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的？”虽然声色俱厉，到底还是怕惊动旁人，仍竭力压低了嗓音。
赵世丰也是一惊，见到高氏眼里隐隐有泪，当即倔强地扬起脖子，将脸凑到高氏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我的亲娘，这个时候，也得为我打算打算了”
“你……怎么会起了这样的念头？”高氏脸色铁青，恨恨说道。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心中不止有震惊，还有怀疑。按理说赵老太太对赵世丰小兄弟两个已经相当不错了，加上他们祖孙几个日夜相处，难保亲生儿子听了老太太的甜言蜜语不向着她说话，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保不准是听了谁的怂恿来试探自己。
赵世丰自小随在高氏身边，或多或少都受了高氏行事的影响，虽说本性善良，可到底还是“近墨者黑”，倘若知道高氏此刻心里的想法，只怕要掉头而去了，此事也就作罢，可他毕竟年幼，老太太对高氏怎么样他也一清二楚，加上双喜时不时又言语刺探，就弄得他有些蠢蠢欲动，想着如今天时地利的，若是让高氏掌了家，必又是另一番景象，便冲她低声嚷道：“儿子能有什么念头？不过是想着将来跟二哥一样受人尊重罢了你好歹也是继室，又不是那些阿猫阿狗般的小妾，怎么就不能掌了这个家？按理，太夫人老了，也是你来接管，轮不着二哥二嫂他们”
“小祖宗，你能不能小声一点？”高氏急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向窗外瞄了一眼，目光微显阴沉，盯着赵世丰看了半晌，才低声说道：“我一心向佛，也不想去管府里这一摊子男盗女娼的乱事，就算我是继室，你也是嫡子，将来也甭想着跟你二哥一样风光，他……他可是嫡长子，又是世子，如今袭了爵，哪是你能比得上的？”
赵世丰微微撇了撇嘴，不屑地冷哼一声，旋即说道：“嫡长子又如何，袭了爵又如何，我是嫡次子，论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母亲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