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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面如灰土,眼神黯淡,双目无神,也不知是不是寒冷的缘故,双手竟还微微颤抖着,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位素妆女子,眉目如画,披着雪白的银狐大氅,从晨光中缓缓走进门来,宛若天仙下凡。他微微一怔,随即认出林若华来,便想起那宗卖身契的事儿来,便又低下头去,佯作未见。
赵老太太端坐在上首左边的太师椅上,椅上铺着厚厚的灰鼠皮毛,赵世开与沈文宣则分坐在她的下首左右两侧,皆是一脸肃然。
林若华款款上前,给老太太见了礼,便侍立在她的身后。
赵老太在挥了挥手道:“站着做什么?去开儿身边坐了。”
赵世开闻言早已站起身来让出椅子,林若华也不推辞,缓缓坐下,赵世开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赵老太太一眼瞥见明珠还站在那里,便也和颜悦色地对沈文宣道:“文宣还不扶你媳妇坐下?”
沈文宣一双眼睛直往明珠身上瞟,闻言忙站起身来,伸手虚扶了明珠一把让她在自己做过的椅子上坐下。
赵老太太的目光这才慢慢落到高洪脸上,先是冷笑两声,随后说道:“高贤侄,你看看我家开儿和文宣的媳妇,都出身平凡,可我赵家也没提什么门当户对般不般配的话,如今他们也都过得不错,彼此相敬如宾感情甚笃。你高家好歹也是朱门大户,你也饱读诗书,识文断字,倘若真是喜欢从诲媳妇,等过了从诲的孝期,只向我求了一纸休书即可。怎地竟做出通奸这样的丑事来?如今她死了,你又于心何忍?”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颇有诘问之态。
高洪先见到两对夫妻恩爱礼让的模样,已是心生感概,此时听赵老太太一迭声地诘问,不由得想起高氏的死来,想着他二人私通十余年,如胶似漆不下于任何恩爱的夫妻,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因此而意外身死,当下不由得心生悔意,更是悲从中来,眼里便泛上了一层泪光。
赵老太太见高洪不语,便又婉言说道:“你与从诲媳妇的事,早前我便有耳闻,只是我念着皇后娘娘的脸面没有声张罢了,可眼下好端端的人没了,我也只得去报了官,这身上的伤也遮掩不了,仵作会公正明断,可这个死得蹊跷,公堂上问起来,你叫我赵家人如何回答?就算我豁出老脸不要,皇后娘娘的脸面我总不能不顾吧?这会儿衙门里还没来人,宫里倒是传出来信儿来了,说是叫世开和文宣去宫里问话,所以咱们祖孙几个,还得问你讨个主意——这在公堂之上说从诲媳妇是与人私通而自尽还是说别的符合情理的死因, 就是国舅爷一句话儿的事了。”
林若华坐在赵老太太的左侧下首,听着她不慌不忙地徐徐说来,也不禁为她击节叫好。难怪赵世开说“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看来真是所言不差呀
那高洪听完赵老太太的一席话,脸上时灰时暗,时青时白,想是瞬间心念一转,也不知转过多少念头,半晌才抬起头来,咬牙说道:“我与她青梅竹马,却因父母反对而不能成为眷属,实为我平生之憾事。如今她既已死,独留我一人独活又有何益?倒不如上奏皇后娘娘赐死高某,也能解了赵家的心头之恨,只是可怜赵世丰,还要背上孽种之名苟活于世,老太太若是可怜这孩子,不妨也一并弄死了他,好让咱们一家在地下团聚。”
赵老太太料不到高洪竟如此放肆威胁,早已气得老脸青紫,半晌才道:“好,好,好一个合家团聚,国舅爷既然求死心切,老身若不成人之美,岂不遭人耻笑?”
赵世开先前见了高洪一脸追悔莫及的表情,还道他会顾及高皇后的脸面而将此案息事宁人,不想他突然说出这么一段混帐话来,顿时怒由心生,不禁拍案而起:“高洪,你别以为我赵家不敢动你,你既视死如归,咱们正好一同进宫面圣,请皇上来主持公道”
沈文宣在旁边冷冷说道:“自古只闻壮士断腕的气节,沿想到国舅大人也不逊之半分,当真可敬可佩”
林若华自是听得义愤填膺,眼见群情激愤,不由得心念一转,向高洪冷笑道:“国舅爷敢于赴死,勇气自然可嘉,只是你若就这样死了,世人还要笑你徒有愚勇,岂不是白死了一场?”
卷二 初入侯门 176、大获全胜
176、大获全胜
高洪正因自己的要挟令他们几人束手无策而洋洋自得,满心满念都想着高皇后会会救自己于水火,忽听林若华冷笑,当下便扬声说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只要死得其所,又何谈什么白死一场?我若为高氏而死,自是有情有义,也能成为千古美谈”
林若华顿时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向赵老太太几个瞥了一眼,见他们个个面色铁青盛怒难忍,赵世开按着剑柄的手还微微发抖,显然难抑心头的狂怒,她便站起身来,冲高洪脆声“呸”了一口,仍旧面带冷笑,朗声说道:“可笑啊可叹你这蠢夫你死了之后,只怕除了落个‘奸夫’的美名之外,还会给尊驾府中增添许多麻烦,让他们想什么法子把你从族谱中除名呀,你的年轻美丽的小妾如何处置呀……”
话音未落,高洪已抬起头来,狠狠盯了她一眼,厉声说道:“你说什么?”
林若华微微仰起脸来,迎上他略显不安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之意:“当然,如果我赵家说我母亲是死于你的手中,那结果自然又另当别论,只怕不是将你从族中除名这么简单了。”
高洪顿时吡牙裂嘴,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来:“小丫头片子,你胡说什么?”
林若华脸上的不屑之色更盛,不再搭理高洪,而是转头向赵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昨夜我听下人们说府中潜入了一伙强人,为首的那个见我母亲生得貌美便见色起意,我母亲不从,贼人便将我母亲杀死,等下皇后娘娘如见的时候,要不要跟她说明这贼人是先奸后杀?倘若这样说,又有仵作验身为证,只怕这贼人会判个‘斩立决’吧?”
赵老太太先前不明白林若华的意思,听到这里,脸上的怒色就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讥讽的冷笑。明珠也在心中暗暗为林若华的这番话而大加赞赏,只是面上仍就淡淡地,也不显露。
高洪想不到林若华竟会给他安上一个“先奸后杀”莫须有的罪名,不由得跳起脚来,恨不得上前掐死她,可惜还未等他跨出两步,赵世开与沈文宣两个就一左一右挟住他的双臂,令他动弹不得,他红着眼,梗着脖子,脸上青筋直凸,狂叫一声:“如此说来,你们这是决意要置我于死地了?”
赵老太太慢条斯理地摆了摆手,缓缓说道:“高贤侄,话可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来也不怕公之于众,好在我赵家当时目睹现场的仆从甚多,还有尊驾的衣裳鞋袜等证物,咱们就是想让你不死,只怕也难了。”
高洪听完,眼里闪过歇斯底里的异光,拼命挣扎了几下胳膊,无奈身后两人似铁箍似地扭着他,他只得放弃徒劳的挣扎,突然咧嘴笑道:“你们如此大费周章,不过就是想逼我就范罢了,可惜我高洪一生为人磊落,不想竟落入你们的圈套,毁了我一世英名。”
林若华看着高洪恍似焕散的眼神,不禁接了赵老太太的话头,向高洪说道:“此前我曾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某人卖母,语买者曰‘此吾母也,汝当善待之’,路人皆讽之,说其已失大义而欲全小节,徒增笑料而已。国舅大人昨夜在赵家的所作所为,若不欲人知,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此言一出,高洪眼里瞬间燃起希望之光。这个世上,豪言壮语人人都说得慷慨激昂,真让其赴死时,只怕多数人都会变成缩头乌龟了。高洪正当壮年,荣华宝贵尚未享尽,又怎么能接受“斩立决”那样的结果?所以,他渴望继续活下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有求生的欲望,林若华的心就笃定了不少,怕就怕他真的视死如归,倘若那样,就真的不好办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她已感觉到高皇后不会对高氏猝死的事善罢甘休,特别是在皇上垂危的节骨眼上,正是高皇后铲除异巳的绝佳时机,一个不好,便可能被当了靶子。此时,她须得想个两全的法子来,至少要保全赵世开不受到伤害。她不是女诸葛,万全之策她一时也想不出来,法子倒有一个,却是存着“求全”之心,也不知老太太和赵世开他们同不同意。
林若华打定主意,便走到赵老太太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赵老太太脸上犹有不甘,可瞬间就恢复了平静,遂向高洪说道:“高洪,事到如今,老身也不想再与你废话,只问你一句,你是想让此事闹得满城皆知还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实说了这么多,用林若华的话来总结,就六个字:“公了还是私了?”
高洪料不到赵老太太竟还用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个词语,当下大喜过望,竭力掩饰着眼中的狂喜,故作不在意地说道:“不知老太太要怎样将事化了?”
赵老太太冷冷一笑,满眼鄙夷:“依老身的性子,原想把事儿摊到明面上来说,横竖丢的也不是我赵家的脸当年从诲媳妇是皇后娘娘的红媒,闹出去让她脸上也不好看。所以呀,这事儿,还得你自己想个法子。你若不怕死,咱们即刻就进宫面圣,当面锣对面鼓把事说开了;你若不想死,就赶紧想个折衷的法子,再迟些,就是我想饶过你,只怕皇后娘娘也不依了。”
高洪原以为林若华跟赵老太太耳语是寻思出什么主意来折腾自己,不料到头来竟是要他自己想法子,他一想到高皇后那跋扈的样子,脑子里就立刻飞速运转起来,半晌,才闷闷地说道:“虽说此事原是由我而起,可这人命也不是我闹出来的,我也罪不至死……”
话音未落,赵世开已手上用力,继而喝道:“老太太叫你自己想法子,不是让你叫屈的”
高洪“哎哟”一声,连忙说道:“世兄别动武,有话好说。”此时他有了生的希望,也就变得能屈能伸了。他望着上首的老太太,又缓缓说道:“高氏自小多病,年幼时曾有位道士到家中为她看病,说也有三劫,一劫是当初那次;第二次是十八岁那年;第三次是三六岁时,若能躲过这三劫,便能安享天年,这事儿,高府上下都是知道的,今年恰巧是她三十六岁……若说她因思念老侯爷抑郁成疾,以致失了心智而自尽……也是有人信的。”
此言一出,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再一细想,也觉并无破绽,当下交换了一个眼神,静静听高洪继续往下说。
高洪清了清噪子,旋即说道:“你们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就是,只要我能做到,定会尽力而为。”
难怪高皇后看重他,果然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林若华心里暗忖。
赵老太太冷着脸,看了他半晌,才徐徐说道:“老身不会强人所难,只要你将与从诲媳妇通奸的事立张字据,签字画押,我便立时放了你,你这一夜未归的,从诲媳妇猝死的消息又传了出去,只怕你府里的人都在寻你了,说不定这会皇后娘娘还有旨意召你入宫呢”
其实林右华只跟她说让高洪立个字据,这老太太硬是添枝加叶把话说得软硬兼施,让人意动。
高洪自是不傻,沉吟良久。他也知这字据一立,便是给赵家送了个把柄握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拿出来威胁自己了。可有个成语不是叫“饥不择食”么?为了保全这金贵的性命,高洪也顾不得许多了,咬着牙勉强应了下来。
处事房里,笔墨纸砚样样俱全。林若华立即起身去桌案上取笔墨,在桌上摊开宣纸,向高洪说道:“请。”
高洪大步走到桌案前,伸手接了毛笔在手,又犹豫了片刻,这才提起笔来,挥毫疾书起来,不一刻,他将毛笔往桌上一掷,说道:“就这样了。”
赵世开伸手送了鲜红的印泥,高洪脸色铁青,将大拇指到印泥里沾了沾,便用力往写好的纸上一摁,旋即沉声说道:“我可以走了吗?”赵世开将那纸拿起飞快地睃了一眼,递到林若华手中,林若华却不看一眼,径直送给老太太,赵老太太接过,细细看了,方才抬头说道:“行了,你走吧”
高洪抬腿便走,走到门口,忽想到什么,又回身说道:“还请老太太送我一套下人的衣服……”
赵老太太闻言,似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拍了拍大腿,冷冷笑道:“到底是我糊涂了,国舅爷是打地道里钻进来的,交不曾登门造访,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出去?开儿,你去把管花房老苍头的衣裳拿两件来给国舅爷,让他乔装打扮一番也好出去。”
高洪脸上顿时一片灰暗,可此刻又哪能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只得忍气吞声地,低了头,随在赵世开身后怏怏出去了。
卷二 初入侯门 177、推心置腹
177、推心置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