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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亲自主持?”一位熟人问闲在一边的乔绾。
乔绾抬了抬下巴,“她比我更合适。”她请的是一位正值盛年的知名主持,虽不是美艳动人,但那种成熟的风韵如同一位正在盛情款待宾客的女主人一般,让人如沐春风。
乔绾选的是当地的一家中餐馆,全部采用中式布局,家具选的是明代风格的黄花梨木。
有邀请函的人一一被请入内,立时被眼前的盛宴惊呆了。
头一桌上猛一看竟是一幅水墨画图,内行却知道这是唐代王维的辋川别墅图。再定眼看去,却是用鲊、鲈脍、脯、各式盐酱瓜蔬、五色米拼成的景物。或青花小盏,或斗彩小碟,端看内物如何了。整桌布局有聚有散,或人装一景,合成辋川图。
“不愧是诗画合一啊。”一位著名书法家赞不绝口:“山水融于其中,我还以为只能在书中看见如此大型的花式拼盘了。”
“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参考《清异录》,此菜创始人为比丘尼梵正。”主持人笑道:“请大家随我来。”
转过去一桌,不见方才的文人气息,木石点缀,禅意甚浓,古陶中盛着茶煮饭,石臼中点缀一二水菜香鼓,淡泊之意立见。
“这个有什么说法吗?”外国厨师不解劝背后深意。
主持人一愣,道:“这是淡茶,温淘饭,古代南京人就有的食俗,在中国六朝时就有了,当然……”
“留下此做法的是中国清初的名伎董小宛所创。”乔绾接过话题,向对自己投以感谢眼神的女主持点了点头:“各位有兴趣,可以翻看冒辟疆的《影梅庵忆语》。”
乔绾伸出纤纤玉手,奉起一只琉璃盏,道:“此乃海棠香露,各位若口渴请自便。”
早已有心急的人上前品尝,啧啧称奇:“奇怪了,从来没听说过海棠有香气。”
更有甚者怀疑道:“没有加人工香料吧?”
女主持急道:“各位都是行家,自然清楚我们没有掺入任何的人工合成物。”
乔绾一笑,道:“这是用各种鲜花酿饴而成,有几十种口味。不过各位小心,多饮易醉。”不带酒气的果露能使人醉,不少人互相称奇。
转了数桌后,虽然有不少人已经饿了,却无人忍心动桌上的食物。女主持笑道:“一旁小桌上有木盏,各位可以根据需要盛茶粥,另外还有芥卤乳腐、虾油腌卤瓜、麻油糖腐。”
正餐之前的小开胃菜只会让人食欲大动。乔绾将众人的心理也计算在内。
这次盛会自然是大获成功。看着那名法国大厨对中式菜赞不绝口,众老家伙们显然是心情舒畅,临走时还很客气地送了那名大厨桃膏、瓜膏各一盏。
……
“真让人向往,”曲颖幅度笑道:“早知道我也去参加了。”
“其实真正的味道也逃不过酸甜苦辣。”乔绾耸肩道:“更多的是现场气氛罢了。”
“还是文化更有嚼头。”曲颖帆咯咯笑了起来。
、为他人做嫁衣裳(绣之章)
她依稀还记得自己第第一次拿针时的样子,眼下她已是两鬓斑白,老眼昏花,再也看不清该是用一股线还是两股线了。再也不是如玉的纤纤细手,伤裂和茧子也影响了针飞起落下的速度。
可她依旧用心地缝着手中的粗布夹袄,心上惦的是远在卫城戍边的儿子。
迟归,迟归,儿已迟归数月了。卫城已经是大雪纷飞了吧?北风吹开了破窗,风霜爬上了皱纹满面的脸,远方最后一抹晚霞也暗淡了。
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尽管也是吃酒赌钱,可好歹也是家里的大树。她停下手中的活,发呆。
自己还没有那么枯瘦,一双大眼竟还能看见姑娘时的温良柔情,一双手,还能为家中谋生。为他人做嫁衣裳,自己手中做过多少嫁衣裳?那些鸳鸯,比目鱼,鲜活鲜活的生命,上下翻飞,偶尔出神的在身上一披,竟叫没收起的针脚划出一道血痕。
为什么任由丈夫去?她无语。她不曾忘记自己是被赐给这个男人的,是被自己的主子——正室大娘。对了,自己那时还是富户小妾。
三日断的何止是五匹?侍妾侍妾,是奴不是主。何曾坐过?何曾笑过?换件暗红衣裳正室大娘吩咐侍女一掌扇过来,啐一句“浪什么?”
着素衫,绾青丝,唯一做的就是不停地刺绣,任由他人拿去换银子。那幅一尺绢成法华经,字如粟粒,细于发丝;一幅蝶雀图,如真一般。
自己只是咬牙地绣,不发一言。却在绣完一幅《回文锦诗图》之后,被大娘说成是通奸之物,鞭打十杖之后赏给了一名吃酒赌钱的更夫。
良人?何曾有良人?自己也有过如花的年纪。终日为父兄做鞋绣衣,好不容易在七夕与女位偷空玩耍,还记得院中扎彩接丝,大家嘻笑笑玩耍,穿针引线,求的是自己心灵手巧。
拜月拜月,乞巧乞巧,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思郎?合掌所求的又何止心灵手巧?良人在何处?
自己第一次拿针,似乎在呀呀学语时。家中殷实,女子亦要知书识礼。德、言、容、功,哪一样不是夫子、母亲殷殷教导。女功女功,亦女红也。多少次因针脚不细被罚,也是记不清了。
姐姐们绣的是蝴蝶鸳鸯,自己拖着鼻涕绣着小鸭子。哪里知道什么良人,天真地以为一家人永远生活在一起,这日子是不变的。
“扑……”
烛花终于掉落下来。
史裁:卫城一役,全军覆没……
“我看他们想复制《升仙图》比较困难。”曲颖帆道。
乔绾放下电话,她刚刚谢绝了博物馆邀请参加马王堆升仙图的复制。
“丝制品保存比较困难。”曲颖帆道,“你收藏的不是有幅《法华经》吗?”
“明年法华寺开光典礼,我打算捐出去。”乔绾道。
“不知道《法华经》绣品的作者是谁?”曲颖帆笑道,“你不好奇吗?”
“如何能猜到?”乔绾道。
“这到也是。”曲颖帆猜道,“是一个方外妙尼?还是当时的一位著名绣娘?或者是信佛的一位富家小姐?”
“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完美。”乔绾幽幽道,“绣品背后的故事是经不起挖掘的,而我们已经不可能再搞清楚了。
、殷勤谢红叶(思之章)
“你在做什么?”曲颖帆好奇地问道。
因为数日阴雨,店里没有人光顾,一向喜欢看书打发时间的乔绾竟没有看书,正在做手工。
“做几张书签,”乔绾小心地将红叶压在透明薄塑料之下。
“红叶吗?”曲颖帆执起一片红叶,语气有些异样。
乔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若喜欢,送你几页就是了。”
曲颖帆不答话,只是看着红叶发呆,竟似没听见乔绾的话。
这倒不像曲颖帆的个性了。什么事能让她陷入这样的沉思之中?乔绾静静地看着曲颖帆的侧脸,并不打断其出神。
“殷勤谢红叶,寄与有情人。”曲颖帆微微一笑后,淡淡地吟了一句。
“你在感叹红叶题诗吗?”这到不像是能引发愁思的话题。
曲颖帆玩味道:“你说于祐跟韩氏的结局好吗?”
虽然有些奇怪曲颖帆的态度,乔绾依旧淡然道:“也许吧,谁知道呢。因奇遇结缘,结为良缘,流传史册——不过,感动一时的感情,他们的一生真的如书所言幸福美满?”
“还是泯于平凡?”曲颖帆笑道。
“何者为幸,因人而异罢了。”乔绾摆手道。
流水无情,红叶无情,无情寓无情,求有情,这到真是造化了。
“你——有事?”曲颖帆太奇怪了,乔绾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相思罢了。”曲颖帆淡淡一笑,说道:“十载相思不相见。”
乔绾听得出曲颖帆话中有话,但她并没有深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记忆,即使她们是合伙人,是朋友,也拥有自己的空间。
“幸毋相忘。”乔绾嘀咕了一句。
曲颖帆浑身一震,喃喃道:“幸毋相忘,好一个幸毋相忘。”
顿了顿,曲颖帆又道:“原谅我失陪一下。”走了几步,她又折回取走了一片红叶。
乔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无语。
幸毋相忘
曲颖帆用小楷在红叶上写下了这四个字。四个出自汉代残简的字,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有十几年了吧?刚成年的自己还不似现在这样万般心思藏于心,还是整日笑颜不断,盈盈双目望的尽是他。
他的到来在族中至今成谜。为何中国青帮中会有一名日尔曼的冷漠俊朗少年?父亲从未提及,对自己而言,多了一个元伴,学习的伙伴,保护者……和初恋。
“你是德国人吗?为什么整天穿黑色?”初次见面的好奇。
“……你说对吗?”狡猾地将中文说得飞快。
“对……”有些迟疑。
“那,我们就是情人了。”巧笑倩兮。
“……”
……
“红叶题诗,很美的故事吧?笑一个嘛,真是没浪漫细胞的日尔曼人。”依旧笑颜。
“这样的故事有真实性吗?”一丝不苟的严谨。
“这是我给你的信物哦。”将手帕放入他的黑衣口袋中。
“是干净的吗?”
……
“十载相思不相见。”曲颖帆回到现实中,苦笑了一下。自己的相思何止十载,自那一天开始便刻骨铭心。
所谓的正义是那样狭隘,而坚持竟成了灾难。
“住手,他不是什么纳粹残余分子。”再也笑不出来。
自己竟这样不小心,忽视了数日来的隐患,使自己和他陷于绝境。
“对不起,曲小姐,他们无意跟中国青帮为敌。”为首的棕发男人苦笑道:“请你谅解我们的原则。我们也不想牵涉无辜,但为了当年受害的犹太人的正义,我们必须得到钥匙。”
自己似乎心动了一下吧?这是转换局面的机会——
“我拒绝。”沉稳冷淡的声音,“过去的事与我无关,但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修长的身子将她挡在后面。
然后,然后是劝导、争持、无语—走火、急速地下坠……
“放手。”依旧冷淡的声音,不理会崖顶人的呼救,眼光中却有藏不住的执念。
“闭嘴,拉住我的手。”该死,手腕的伤越来越让人撑不住了。
“听话,帆。”难得的溺称,即使在两人最激情时也没有。
“拉住我,我就听话。”她咬牙,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答应我,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快速地说,她的德语是自己所教。
“你——”她的笑容僵住。
他微微一笑,手刀砍向她受伤的手,在她惨烈的惊呼、众人的惊叫中下坠,消失在山间的雾气中。
……
红叶上终于见到一滴泪珠。
当日,出动所有人并未在崖底找到尸体,但从此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她不曾怪过任何人,不仅是因为大局,更是因为她明白那是各自的执念。
也许红颜到白发,再无他的消息。自己也一直过着他希望自己过的日子。心底最柔软处依旧存着那处思。
幸毋相忘
、团团似明月(扇之章)
曲颖帆顿住了脚,侧耳倾听,微微一笑。
“每次新茶到了,你还是不请自来啊。”曲颖帆推门而入。
瘦高个的男人含笑起立:“又来打扰了。”
曲颖帆不客气地抄起桌上的茶一口饮尽,不理会乔绾的怒视。
“说吧。”曲颖帆对陈其道:“这次找乔妹子做什么?”
陈其推了推眼镜,笑道:“麻烦她帮我鉴赏一把扇子。”
身为博物馆工作人员,陈其自然跟圈内人乔绾有联系,特别是当他遇上难题时,会来店里请教。
乔绾打开了桌上放的一只木盒,将盒子推至曲颖帆面前。曲颖帆不慌不忙地除上手上的猫眼石戒指——懂行人知道在看货时应取下手上的首饰,以免损坏古董。
这是一把贵重的团扇,原本白色的丝织已经有些发黄,发脆的迹象——曲颖帆没有取出玩赏,她明白脆化的丝织是经不起触碰的。
“是宋货。”曲颖帆笑道,“竟然用缕金丝缠柄,恐怕不是常人能用的。”
乔绾盖上了盒盖——脆化的书画和丝织品最好减少与空气直接接触时间——说道:“应该可以确定,是蝉翼绢,宋之后便失传了。只是还无法确定那阙《过秦楼》是否为周邦彦亲书。”
扇面上所书的正是宋周邦彦的《过秦楼》,“水浴清蟾,叶喧凉吹,巷陌马声初断。闲依露井,笑扑流萤,惹破画罗轻扇。”
“恭喜了,贵馆又收入一件镇馆之宝。”曲颖帆笑道。不管是否是周邦彦所书,单是一把宋代传下的团扇已属价值连城了。
陈其也相当兴奋:“我们会继续追查它的渊源,它似乎没有入过土。”
“团扇,团扇。”乔绾轻击桌面,“真是一件优雅之物。”
“我的祖母有几把。”陈其道,“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的,我的女朋友甚至搞不明白团扇是怎么回事。”陈其的女朋友是一名不会说中文的混血儿。
“它可是所有扇子的祖宗呢。”曲颖帆笑道:“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
“我可不指望现代女性还有那么优雅的行为。”陈其嘀咕了一句。
“考你一下,你知道最有名的团扇故事吗?”曲颖帆说道。
“应该是西汉班婕妤和她的《团扇诗》吧。”身为博物馆工作人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