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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真手里拽着半片衣袖,眼睁睁地目送着蓝珏歪了一下后,骨碌骨碌地滚了下去。
她的腰,她的背,她的头啊,硌死个人了,这难道就是身为一名瘦子的悲催……
坠落的瞬间,蓝珏忽地想起上来的梯子旁摆着的几口大缸,刚才她还嫌碍事,如今却无比怀念,谁来帮她挪挪位置,落汤鸡总比五脏大挪移来得美好……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她跌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那人半掩着长袍,微露出光洁的锁骨,一双阴翳的眼睛,闪着毒蝎尾针那种幽蓝色的光泽,嫌恶地撇了撇嘴,“真是个丑八怪。”
一四章
蓝珏面色微变,想起这毒舌男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再说自己此时的面貌也确实骇人,僵笑着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男子似没有听见一般,“声音也这般难听,早知道是这样,就不浪费时间了。”
他嘴里这样说着,手还是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并无半点放开的意思,眼睛也在她脸上上上下下地审视不休。
蓝珏被那阴森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挣扎了几下,却没挣开。
季真这时已经下来了,看到眼前的情形,面色不禁发白,“你们……”饶是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哪知,那男人见到季真也是微愣,像是明白了什么般,忽地皱紧了眉头,随即将手一伸,如同丢了个大麻烦一般,“给你!”
季真也是一头雾水,下意识地便接过。
不知怎地,先前被那男人抱了许久,蓝珏却没有任何扭捏的心思,被那双温暖的手触到时,忽然就极不舒服,针扎一般地跳下地来。
手上重又变得空空如也,季真压下心里那股微微的酸涩,不由得又看了那个男人几眼,顿时心生异样,转头问蓝珏:“你认识他?”
蓝珏被问得莫名其妙,“不啊……”
季真压低了声音,“你没留意到他的脸么?”
因那个人衣衫颇有些不整,蓝珏起先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转开脸,也没有留意,经季真提醒后,又去看那个人,月色下,那张平平常常的脸孔有些模糊,一眼,两眼……蓝珏看出问题了。
这人长得竟然有几分眼熟。
她觉得十分诡异,控制不住地又看了第三眼,第四眼,越看越觉得更加眼熟。
足足看了半晌,蓝珏心里哎哟一声,猛地醒悟了过来——这个人有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不是她真正的脸孔,而是她每日里掩饰容颜所戴的面具。或者,这面具是根据什么模子做的,并非只有一张?
尽管这样想着,蓝珏还是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寒,情不禁地揪住了季真的袖子,将身子藏在他身后缩了缩。
她忽而想起《琅嬛幽物志》里记载的一件奇物来,悄悄地附在季真耳边,“难道这就是‘千人一面’?”
根据书里的记载,这世上有一张面貌普通的人皮面具,却具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让人看过后就会立刻忘记。无论如何绞尽脑汁地回想,也决计拼凑不出详细的五官长相。
季真被那软软的呵气心神一荡,竟然有片刻的失神。
他也看过那本书,只是想不到,天下间竟然真有这种东西。心里立刻恍然,为何这几日,总是要到看到人时才有“哦,她在那里”,但告别之后,闭上眼却没法回忆起蓝珏的脸孔。
“人虽然丑了些,倒是还有些见识,”那个人显然听见两人的私语,阴沉的眼睛难得透出几分狂热,颇为得意地摸了摸面皮,动作很是小心翼翼,像是怕伤了上头的皮肤,“别看了,这张才是真的。”
季真的第一反应是将身后的人护得更严。
蓝珏则想得更多,“真的”是什么意思?正品而非赝品?还是人皮而非……其他什么的皮?
真皮也好,假皮也罢,若不是有季真挡在她前头,她只觉得自个的头皮快要炸了。
“既然是我的主顾,那救了你也不算亏本了,有什么使用心得,或者其他需要,一定告诉我。”那男子也不啰嗦,几句话说完,就足尖轻点,飞鸟般地闪进了二楼某个开着的窗子里。
一时空荡荡的庭院中,又只留下闵珏和季真二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看了那个窗户的位置后,都不禁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发现对方都在偷瞄自己后,俱都红了脸。
这种尴尬的气息,在他们一前一后地上了楼梯,又一前一后地转上走廊时,变得更为汹涌,终于在站到自个儿的房门口前时,到达了顶峰。
果然,只隔着一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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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珏面红耳赤地回到房里。借着窗口透进的月光,瞧见红茗仰面朝天地躺在地铺上,整个人睡得都横了过来,还香甜地打着酣。
蓝珏无奈地摇摇头,重又在床上躺下。许久,方才酝酿出些许睡意,隔壁竟然又响起了……那种床板摇动的声响。
就算是再怎么跟自己说要非礼勿听非礼勿想,可一想起跟她用着同一张面具的人,竟然在这人来人往的客栈之中,堂而皇之地做那等事,蓝珏心里就无比堵得慌。
于是,她再度下床,在屋里窸窸窣窣地翻起来。没过多久,有人在外头轻轻地敲房门,“猪头茗?猪头茗?”
蓝珏一愣,嘴角轻扯了一下。是白蘅。一瞬的心软让她放柔了声音,“我没事,赶快回去睡吧。”
“主子?”
白蘅和老梁头住在一楼,刚才隐约听见了动静,四下里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还是不放心,所以上来瞧瞧。
少年呆呆地在门口立了半晌,才微笑着去了。
等他路过某间屋的时候,不由耳尖一竖,趴上去听了好一会壁角,气息才略微粗重了些,就被里头的人发觉了。
白蘅转了几圈眼珠子,重重地踹了几下门,然后飞快地跑掉了。
这厢,蓝珏才将那面具翻腾出来,丢在角落。红茗就被外头传来的动静惊醒了,迷迷瞪瞪地问,“怎、怎么了?”
蓝珏自然是气不顺,“睡你的觉吧,猪头茗!”
红茗哀怨地咬着被角,小姐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凶?居然叫了混蛋白蘅给她取的外号?呜呜呜。
蓝珏躺回床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恼人的声音没有了了。她欣慰地闭了眼,一觉睡到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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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路的时候,麻烦就来了。
因蓝珏不肯再戴那张面具,男装的话,总戴着个帷帽也不像个事儿,索性就闷在马车里不出来。偏偏季真主仆二人,居然改变了策略,不再悄悄搞跟踪,反而光明正大地跟在后面。
马车行得快些,他们就打马跑得快些,马车行得慢些,他们也放缓速度,慢悠悠地,很有闲情逸致地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
红茗她早就忘记了蓝珏昨夜的责备,兴冲冲地跑出去,坐在老梁头旁边,兴高采烈地和桐九闲聊,想着还能不能帮蓝珏再挖出更多关于季公子的消息来。
哪知道,桐九才得了季真的授意,也多长了个心眼,和她有着同样的心思。
两个人天生都有些直肠子的人,在那里绞尽脑汁,硬要玩什么虚与委蛇,旁敲侧击的招数,倒让马上和车里的两个人听得忍俊不禁,不忍打断。
到了最后,一辆车,两匹马,竟然在官道上并排而行。
一般来说,这赶车的人因工作太枯燥无聊,都爱跟主家聊个天,打发一下漫长的路途时间。老梁头自然也不例外。
自接了这个活,这一路行来,可把他憋坏了。
蓝珏不必说了,整日里板着一张脸(面具),也说不上几句话。白蘅性子别扭,一张嘴不是骂人就是冷嘲热讽,老梁头轻易也不敢惹上这位小爷,就是脾气最好的红茗,初离家乡,难免时时想起那些伤心往事。再说她本身又是女儿家,跟个老头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这会子,听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原本就有些话痨的老梁头心里直痒痒,一来二去,便也加入了谈话。
得知季真主仆二人是关州人士后,他更加高兴,抚着白花花的胡子呵呵笑,“关州人好哇!”
桐九忙问:“难道老人家您也是关州人?”
老梁头摇摇头,“小老儿不是,不过,小老儿的一位大恩人,就是关州人。”
有人在车厢里嗤了一声,“这话也太以偏概全了些,难道关州没有小偷,没有地痞,没有杀人放火的坏蛋不成?”
季真淡淡一笑,扬声答道:“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倒是有些夸张。不过关州地处边境,百姓良善,民风淳朴,也是不争的事实。”
“啧啧!淳朴,良善,空口说好话谁不会,有谁能证明?我恰巧也认识一个关州人,看似道貌岸然,其实不安好心……”顿了顿,找到了合适的字眼,“总之,讨人嫌得很。”
“刑部总司衙门年年都会公布各州府的罪罚统计和量刑宣文,关州总排在最后几名……至于阁下说的那个人,”季真沉吟了片刻,苦笑着道:“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对方能抛开成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说不定能……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他原本想说,说不定能体会到他的一番情意,踌躇再三,实在说不出口。让他一个诗礼传家的读书公子,做这等死缠烂打的事,说这些没脸没皮的话,实在是有些难为了他。
等话说完了,早已不自然地别转了脸,面孔微红,声音轻颤。
终究被蓝珏听出了异样,她张了半天嘴,没再出声。
白蘅抱臂坐在马车一隅,不说话,紧闭的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淡淡的半月形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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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波在外,一路也不是时时都有风景可瞧。
又过了半程,官道行到尽头,马车转上一条乡间的土路,便觉得入眼景物甚是荒凉。午后,随意吃了些干粮点心,蓝珏照例服了药,将车窗的帘幔都捂得严严实实,在车内小憩。
等渐渐到了黄昏时分,一轮混沌的红日西斜,四下里都是荒野,远无城郭,近无村庄,连炊烟都瞧不见。
半途中,他们曾经途经山坳里一个村庄,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样子,季真建议就在当地借宿,蓝珏偏要跟他唱反调,并没有逗留。
她借着微明的暮色翻着手中的小本子,心里一阵懊恼,这附近明明该有个村子的,难道刚才那个就是?
既然错过了宿头,那只能露宿了。蓝珏吩咐就在一片空空如也的开阔地上歇息。季真并未出言反对,只看了看天色,嘱咐桐九好生护在马车旁,自己则一夹马腹,不知往哪里去了。
大片大片厚重的云彩慢慢地在空中堆积,天地间渐渐升起一层沉沉的暮霭。直到薄暮冥冥,几丈开外甚至都看不清人的长相。寂静的山林里一阵马蹄声动,他方才转了回来。
白蘅早已点燃了火堆,撑起简易支架,专心致志地烤着他刚从附近小溪里抓回来的烤鱼,眼瞅着就要烤好了,香气四溢。
蓝珏坐在一块石头上,头上顶着斗笠遮了面,烤着火。
季真皱了眉头,翻身下马,在蓝珏身旁不远处站定,“咱们换个地方歇脚,好吗?”
表面上看是征求她的意见,却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不好!”蓝珏一口堵了回去。
桐九一扫平时嬉笑的态度,狠命地抓着脑袋,也是一脸严肃地拉拢红茗,“快劝劝你家公子,就听我家公子一次吧。”
火光跳跃在红茗的脸上,她看了看一脸焦急的桐九,咽了口水转向蓝珏,“公子……”
蓝珏恨铁不成钢,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厢,梁老汉早就快手快脚地重新套好马车,自觉主动地往季真的白马后面赶。
“喂……”
蓝珏制止不及,只好忿忿地换地方。她的床跑了,她夜里睡哪?
季真皱着眉头,轻声跟桐九说了几句。
桐九得令,上前几步,推开白蘅,一脚踢翻了支架,腰间水壶一解,哗啦浇了上去,又熟门熟路地上去踩了几脚,先前熊熊燃烧的火堆,眨眼间便灭了。
白蘅手中攥着一根树枝烤鱼,气得俊秀的脸一片紫涨。
他闷闷不乐了一路,忍耐告罄,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了桐九的脖子。
这是同行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出手,桐九吓得脸都白了,“蓝公子救我!”这木疙瘩倒是也不傻,这一路上早就留意到,除了蓝珏,这性情古怪的小子(或者是丫头?其实他也吃不准)谁的话也不听。
季真此时已经跨上马,眯了眼瞧见这方情形,微低了头,在蓝珏的车帘前无可奈何道:“事出有因,还请手下留情。”
他的声音原本就好听,语气轻柔,还有点若有若无的亲昵,像一只温存的大手,极之温柔地轻轻抚着听者的头。
蓝珏怔了一怔,不由撇了撇嘴,终是启唇道:“蘅儿,到马车上来。”
白蘅松了桐九,也不再掩饰自己会武功,几步纵到马车顶,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地了闪进了马车。
临入之前,给了季真又像示威又像威胁的眼神。
季真似没有留意般,眼尾拂过窗前那个淡而又淡的影子,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在没有多久,便到了季真所说的地方。蓝珏揭开车帘,瞪大了眼睛,才隐隐约约地看清,是一片颇为茂盛的胡杨树林。
林中树木高大,遮蔽着天空,里头光线更形昏暗。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