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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太子还没有学会很好地掩藏情绪,这种情形下不免心内火起,鼻腔里哼了一声,面色不豫地扭转了头。
真是令人厌恶的人,死板而不知变通,又从不见得有什么特别本事,明明年岁不大,却一天到晚板着一张晚娘脸,父王真是未老先衰,居然让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做他的少傅?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栖云山顶,响起一声轻喝:“孽畜还不滚开!若是惊了小主子,我剥了你的皮!”
被狠狠拎起耳朵的是一只小狐狸,遍体雪白,只有后脑勺上一撮毛是墨黑,正用两只小前爪揪着主人的衣衫,可怜兮兮的眼神惊恐又略带怔忪。前一刻还伏在柔软温暖的肚皮上呼呼大睡,根本对目前的状况一片茫然。
这时,仿佛对着这一切毫无知觉的无良主人,忽然咯咯地乐了。
粉嫩的小脸上,那双笑开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形状像极了微勾的月牙儿,一漾一漾地荡出清亮的水波来。原来前面一直在装睡。
忠心耿耿的丫鬟愤慨了,一脸控诉,“坏主人,比你娘小时候还古灵精怪!”
罪魁祸首嘴里呜里哇啦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煞有介事地摇着胖乎乎的小脑袋,笑得更响亮了。
窗外,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不多时,一个脸颊微丰的俏丽美人儿走进屋子,一式的月牙眸子弯弯,笑意盈然,“茗儿,你跟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娃娃较什么劲呢?”
二八章
当初,蓝珏迷迷糊糊中,被蓝凤生点了昏睡穴带走。迷花宫位于大颢西南边境的栖云雪山上,距离关州不足千里,乘上宫里豢养的金雕,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到了。
她那无良的娘亲,把蓝珏丢在了山下的联络点,就又消失了。
然后,蓝珏被宫人带上了山,见到了传说中的迷花宫主,她的姥姥。
不像是姥姥,更像是姨娘,又或者姐姐。美丽的脸孔上连半点皱纹都没有,举手投足间比她还要一派天真,让蓝珏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她忍着头皮上的酥麻恭维了老人家的青春永驻,却换来对方一个看傻子般的眼神,“还用你说,我又不瞎,自然看得见。”
——这其实是吃了她姥姥的妖怪变的吧!!!!!!
这之后,就是比死亡还痛苦一百倍的酷刑。
每天不着寸缕地泡在万年寒冰砌成的池子里,中和身体里那股岩浆般的酷热。被极度冰寒和酷热交替肆虐的荏弱身体,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冻死和热死之间苦苦挣扎……
后来,受苦受难的还添上了一个小家伙。
它的到来,固然是给蓝珏带来了莫大的勇气,也给她添了一重更深的心痛。她这个娘亲何其没用,让这个无辜的小生命还未体会到生命的一丝甜,就先尝了数不尽的苦。
在失去宝宝的恐惧和欲生欲死的痛苦里战战兢兢地折磨了许久,蓝珏身上的热毒终于连根拔除,鼓足勇气去见宫主大人。
那个山妖一般的女子虽然脸上连一星的笑意都无,态度倒也不算刁难,走可以,先学一门保命的功夫。迷花宫出去的人,若是连寻常的江湖宵小也敌不住,那也不要混了。
她老人家所谓的保命,就是在迷花三名长老的联手追踪下能够活生生的走到宫门处,无论用什么方式!了解了这个字眼的真义后,蓝珏差点吐血三丈。
满脸悲苦地瞅着那几个童颜鹤发、白须飘飘的老头儿老太太,每一个丢到江湖上都是能够掀起腥风血雨的大魔头——让一名身怀六甲的孕妇去做这种事,这是红果果的虐待吧??????
诸位要问,为什么她不悄悄逃跑呢?
孩儿他娘更加愁苦地叹气。迷花宫位于雪山之巅,半点功夫都没有的她下山只能骑鸟。而拿不到长老们身上的离宫令牌,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嚣张大雕们根本就不甩她。
终于,蓝凤凰受不了几名长老在她座前的抱怨荼毒,把这个在武学上一窍不通的外孙女叫到身边,亲自教导。
如果认为这是姥姥大人因着一点血脉亲情而对这个唯一的外孙女青眼有加,那真是大错特错了。对与蓝珏来说,除了不断地被打击资质差外,还要经受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比如有一天,蓝珏就是问了一句,当初她娘是怎么下的山。
“你娘虽说天赋也平平,惑魂音术的修习还算差强人意,几个长老都被她的琴音骗过了……”
蓝珏这厢正点着头,就听见她姥姥在那里自言自语道:“你那二爹爹并不曾修习至阳的心法,按说没法交*合,两人却从未传出房事不睦的传闻,想必是你娘每次行房前施了此术蒙骗的缘故……”
这、这、这……
蓝珏一脸青白的愕然,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有一次,蓝珏正在她姥姥的指点下修习什么仙踪步。
她功力浅薄,却因机缘巧合服了赤龙胆,只有在这门对内力操纵度要求更高的独门轻功上,还勉强有点希望。
正被那缭乱的步法弄得苦不堪言,忽然听见院外有人大呼,“主子,救我!”
一个少年披头散发地闯将进来,噗通跪倒,却是白蘅。
蓝珏乍然分神,不免脚下一乱,只来得及护住肚腹,便直直向地面跌去,即将触地之前,被一股柔若无形的力度轻轻托住。
头一次,蓝珏觉得那张比万年寒玉池还冰冷的美丽脸孔,有了些微的温暖。
哪知下一刻,她那姑射仙子一般的姥姥微蹙着眉,一副甩出烫手山芋的嫌弃,“正好,你蛊毒已解,专为你豢养的这批药人没用了,你且自行处置吧!”
蓝珏的目光溜向被撞开的院门,门外直挺挺地跪着数十个和白蘅差不多年岁的白衣少年,个个神情萎靡,赴死前的凄惨。
肚皮忽地一动,蓝珏额角突突地跳,第一次和宝宝的互动,竟然是这么一个情形。
没有交流是悲剧,有了交流是它老姥姥的惨剧!
蓝珏终于理解了蓝凤生过家门而不入的心情,暗暗痛下决心,她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永不返来!!!
******
迷花宫里的日子殊为难熬,最轻松宽慰的时刻,莫过于每旬一次去见花宫的宫主。
初见那人的第一眼,蓝珏便明白了自家娘亲那倾城的容貌承袭自哪里,清润,俊逸,似所有天地间所有丰神毓秀,只在一人。
中年文士模样的男子缓缓摩挲她的发心,动作怜爱无比,比三月的春风还轻柔,蓝珏的泪珠忽然断线般地,啪嗒啪嗒地落个不住。
在寒玉池承受冰火两重磨折时,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却被这样浅淡悠长的温暖,轻易就攻破了心防。
这样的触抚让她想起一个人。隔着天涯地角的遥远,却片刻未曾遗亡。
此时,心底深处那个渺淡的声音,又在遥遥隐隐地呼应着。
孕妇的情绪总是复杂多变,经常被易怒烦躁和低落愁绪所扰。不知道为何,每当蓝珏有强烈的心理波动之时,她便能感觉到这个声音。
似近非远,若有若无,如夜风温存静默地撩过额发,如情人在耳边喃喃地低诉衷肠……令她莫名地安心。
“傻孩子,”花宫的主人,从血缘上来说她该称呼一声姥爷的男子,这样对她说:“那是你和帮你解蛊的药人之间特有的感应。”
她这才恍然大悟,心头钝钝的抽痛。
偶尔,蓝珏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开始还有些微的不安和挣扎,到后来仿佛那人的心思日渐冷硬深沉。她能捕捉到的情绪,大多数都是阴沉而晦暗的,甚至有隐隐的血光晕染开。
蓝珏曾想试着回应,像他安慰她那样,但不管她怎么大声疾呼,总是像隔着一层无形的束缚和阻碍,无法传递过去。
后来连这些一并都无,只有愈加厚重的蚀骨思念,渐渐堆积成一片荒芜的山与海,在她心底拼凑出一个孤寂而寥落的背影,日渐伶仃。
宝宝在某一个将至未至的黎明时分到来。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五官精致而清晰,眉目纤美如画,鸦黑的额发像他,红润的面颊像她。她张开花朵一样娇嫩的嘴唇,发出第一声响亮的哭喊,栖云山下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幽谷里,忽地响起一声清亢且嘹亮的唳鸣,荡起的悠长回声刮擦着耳膜。
有什么东西张开巨大的羽翼冲天而起,速度极快,顷刻间刺入云层化作一个渺小的黑点,下一刻,笼罩在天地间浓重如墨的夜色乍然退散,浑如一把看不见的锋利宝剑劈开了头顶厚重的云霾,洒下漫天漫地灿灿跃动的金色光辉。
长时间的生产过程耗尽了蓝珏所有的体力,朦朦胧胧中,她只轻轻地亲了亲女儿的面颊,就合上坠重的眼皮,跌入黑沉的睡梦中。
等她恢复知觉的时候,所有异象已经消失。迷花宫上下的所有宫众,都恪守着严苛的宫规,对这一切守口如瓶。
宝宝的名字叫做蓝筝。
说起这个名字的由来,势必要提到一只鸟。这只古里古怪的灰色大鸟,不知怎么就是瞄上了她的宝贝。第一次见到,它正探着长长的颈子,想用尖尖的嘴去戳宝宝的嫩脸蛋。一身灰不溜丢的毛羽,一张凶神恶煞的尖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反而很像传说里会趁着大人睡觉把小孩偷走的鸟姑婆。
当时可把蓝珏吓坏了,又怕动静太大会惊动它,小心翼翼地叫来红茗,让她想办法从后面把它打晕,结果没等红茗靠近,就被它一翅膀扇出屋门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最后还是惊动了蓝凤凰。蓝凤凰却说无妨,蓝珏战战兢兢地瞄着那锐利如喉箭的鸟喙,尖硬如钢匕的长指甲,只觉得欲哭无泪。
说起来,这鸟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它很会抓鱼。寒冰潭里生活着一种银色鳞片的鱼类,肉质鲜嫩芳美,游动的速度极快,很难捕捉。大鸟却抓得轻而易举。
每一次房门关上,它就从窗子里溜进去;门和窗都闭紧,它就先用长喙将屋顶的瓦啄开……总之,不把银鱼放在宝宝的小襁褓旁边,誓不罢休。
时间一长,蓝珏也确定了这大灰鸟没有恶意,只得随它去了。不过宝宝还小,吃不了多少鱼蓉糊,倒是十有八九进了孩他娘的肚子。
自从有了小宝宝之后,蓝珏也算是母凭子贵,得到了不错的待遇。功夫也不用练了,宫主大人还经常拨冗来看望她们娘俩——虽然都是隔得老远,还皱眉扁脸的嫌弃。
孩子满月了,总要取个名字吧。来而不往非礼也,蓝珏将这个荣耀赋予了辈分最高的蓝凤凰。
哪知道,那极不靠谱的老姥姥哟,直接将小娃娃和大鸟一起丢进一个房间里。半个时辰后去看,小娃娃正趴在一架古筝上睡得口水直流,大鸟用守卫的姿态单脚站在一边,正风骚地用嘴梳理着身上的羽毛。
几年后,蓝筝长大了,向爹爹娘亲抱怨她的名字太没个性。季真连忙撇清名字不是他取的。蓝珏摊摊手,娃儿你就知足吧,没叫个蓝剑蓝刀蓝算盘已经是祖宗显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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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筝儿之后,初为人母的蓝珏,几乎所有时间都被填满。
宫里人从山下抓来的奶娘,总是淌眼抹泪地想自己的孩子,她索性吩咐把人放走,每天自己定时喂奶,要陪宝宝玩耍,闲暇了还要做各式各样的小衣服。
虽说迷花宫里也有专门的裁缝,可贴身的物件蓝珏还是想要自己做。当初蓝凤生请的教引嬷嬷颇为严厉,她的针线功夫还算不错。
如此一来,想起季真的时间也就寥寥可数了。
直到次年春天的某日。
这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一阵一阵的抽痛,做什么都沉不住气,才喝水打了茶盏,做针线时又几次扎了手。恍恍惚惚中,像是有人不断地在耳边说话,听不清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心慌。
又过了几天,情形半点没有好转,而心底那人的呼唤声,竟然越来越微弱飘渺下去。
没多久,她收到白蘅的密信。
白蘅被赦之后,再不肯在迷花宫里待着,蓝珏就将他支了出去,让他去崇观城找兴伯。白小哥似知她心意,每每探得了季真的消息,就通过宫里的情报网,传回她这里。
去年秋天季真随着太子出征巽罗的事情,她是知晓的。此刻距离那时时日已久,她还当战事早已结束了。
信上却说,约摸半个月前,季真仅带着数十名兵士深入敌腹,至今音讯全无。蓝珏一眼瞥过,只觉得浑身冰冷,霎时跌坐在椅子上。
联系到前几天莫名的心绪不宁,她更是面如土灰——定是出事了。
从她所在的西南边隅到战事发生的北疆草原,相隔万里,山遥路远。
就算能求得姥姥的应允,有宫里的金雕代步,也要至少十余日才能抵达。到得那时,很可能见到的只是那人的尸体了。
终章
北疆。帕索美大草原
血红的落日斜挂在天边,沉沉暮霭笼罩荒城。
季真下巴上布满青黑的胡茬,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更显得眼神亮得吓人。几天来,他不眠不休地指挥兵士加固防阵,率众伏击陷入阵中的巽罗士兵,纵使铁打的身体也快熬到了极限。
哪里有什么歇处,连稍大的石块也被搬去布防。空落落的大殿里,死一般的清冷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