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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聿铠道:“那日乔城主拼着命斩杀了蓝翼海龙兽,自己也受了极重的内伤。我们原以为这事已经了解。岂料过了半个月,水妖朝阳谷来了使者,竟然说那蓝翼海龙兽是朝阳谷的图腾圣兽,乔城主杀了怪兽,便是与朝阳谷为敌。当时便向我们下战书约战。”
拓拔野早已瞧朝阳谷万二分不顺眼,同仇敌忾,怒道:“奶奶的,哪有这等不讲理的!”段聿铠冷笑道:“水妖要是讲理,那还叫水妖么?朝阳谷天吴那个老狐狸,瞧见乔城主身受重伤,蜃楼城力量大损,竟然乘火打劫,真他奶奶的不要脸到了极至。”他越说越生气,猛地一拍大腿道:“不过最可气的还是属灵感仰的那老匹夫。蜃楼城上上下下许多人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是木族中人。我和乔城主你可以不管,但这些老百姓你可不能不救吧?可是这个老匹夫竟然对水妖说,蜃楼城早就不是木族城邦了,他管不着。”
拓拔野这才恍然道:“所以段大哥这才大老远跑来向青帝讨个公道?”段聿铠道:
“对。老子一路上杀了几批水妖,才赶到玉屏山,谁想那个老匹夫不敢见我,竟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真他奶奶的不要脸!”
拓拔野点头道:“敢情神帝那张血书,也是让青帝出面化解这场事端了?”段聿铠叹道:“想来神帝听说了这事,想赶到蜃楼城去,却在南际山顶百草毒发,不得已之下,才请小兄弟你拿血书请灵感仰出面调停。”
拓拔野皱眉道:“眼下咱们没找着青帝,这血书还有用么?”段聿铠笑道:“当然有用。这封血书加上神木令,那便是神帝亲临。即使没有灵感仰,天吴也要乖乖的退兵。”
正说话间,突然西北边雷声隐隐。两人抬头上望,碧空万里,艳阳高悬,哪有变天的迹象。雷声滚滚,越来越响。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西北边山脚处突然冒起阵阵烟尘。白龙鹿昂首长嘶,极为兴奋,似是预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段聿铠面色微变,翻身落地,伏下身,将左耳贴在地上听了片刻,跳起身来道:“不好!象是大批怪兽朝这里奔来了。咱们得快走。”拓拔野倒是大感兴趣,张望不已。段聿铠跃上鹿背,双腿一夹鹿腹,想催它快跑,岂料白龙鹿丝毫不理会,只是原地打转,嘶鸣不已。拓拔野拍拍它的脖颈,方才恋恋不舍的朝着东北方小跑。
西北那烟尘越来越浓,声音越来越响,拓拔野终于听清,那不是雷声,确实是千万兽蹄同时奔跑发出震天巨响。
白龙鹿欢声长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吼声。
拓拔野心中好奇,转头眺望。那尘土迎风怒卷,遮天蔽日。突然,从那灰蒙蒙的尘土间,奔出了一只巨大的怪兽,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成千上万的怪兽瞬息间同时涌现!夹带着漫天尘土,向着他们犹如狂风怒涛般席卷而来。
万千蹄声如急风暴雨,震得大地仿佛都开始晃动起来。万千嘶吼鸣叫声此起彼伏,如同惊涛骇浪震得拓拔野的双耳嗡嗡作响。
两人一兽急速狂奔,左侧,空前的怪兽群如怒海般汹涌奔流着。
※※※
段聿铠大声道:“这些怪兽不知受了什么惊骇,才会这般玩命的狂奔。”
拓拔野从未见过这等壮观场面,心中激动远胜于恐慌,忍不住大声长啸。段聿铠心想:“这小子胆子忒大,不知道这兽群冲将上来,会将他踏成肉泥。嘿嘿,我段某号称狂人,竟然比不上这小子啦。”他微微一笑,也仰天长啸。啸声激烈壮阔,在这一片宏声巨响中竟然清晰激越。
白龙鹿听见二人长啸,登时也昂首长嘶。那奔在最前面的数十只怪兽离他们尚有千丈之遥,听见白龙鹿的叫声突然惊慌失措,乱做一团,惊叫不已。后面的兽群涌将上来,登时将它们踏倒。一时间悲鸣四起,尘土迸扬,兽群如撞击在礁石的巨浪,四面八方的奔散开来。
蓦地从西北边远远的传来奇异的号角声,宛如鬼泣狼嚎,说不出的难听可怖。兽群听见号角声惊惧更盛,继续潮水般向东边涌来。
段聿铠眯了眯眼,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水妖龙女。”他嘿嘿一笑道:“小兄弟,这吹号角的是朝阳谷的妖女,这些怪兽都是怕她怕得紧,才这般奔逃的。”拓拔野大感兴趣,道:“难道她有三头六臂么?”段聿铠哈哈大笑:“三头六臂没有,倒有三个……”他一想拓拔野还是毛头小子,当下住口嘿嘿而笑。拓拔野瞧他笑得怪异,心下更为好奇。当下道:“段大哥,不如咱们去会她一会?”
段聿铠哈哈大笑,摇头道:“小兄弟,倘若是平时,我定然带你去见识见识。只是今日我们身上这东西太过要紧,什么也比不上及时赶回蜃楼城重要。”拓拔野虽知如此,但毕竟心痒难搔,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这千万怪兽惊怖如此呢?
距离东始山不过十余里了,日已西斜,晚霞如火,流转变幻。那群怪兽越来越多,越来越近。跑在最前的是数十只插翅豹,一面奔走,一面滑翔。朝后望去,各种怪兽皆有,一大半是拓拔野见所未见的怪物。
号角声接连响起,越来越近,兽群惊声悲吼,相互践踏,瞬息间便有数百只龙马、羚羊被沙皮象等巨大怪兽踩倒,淹没在万千蹄掌之中。号角声越来越响,兽群惊怖益盛,竭力狂奔,突然又有数十只怪兽力竭摔倒,登时被踩成肉泥。
拓拔野瞧得心下不忍,骂道:“奶奶的,哪有这等打猎的。”段聿铠嘿嘿笑道:“小兄弟,她要捕猎的,可不是那些禽兽,而是咱们。”拓拔野“咦”了一声,讶异不已。段聿铠道:“水妖怕我们蜃楼城搬救兵,在派出使者之前,已经在蜃楼城方圆千里内布下了重重阻兵。老哥哥我来的时候就是杀了几披水妖闯过来的。”拓拔野笑道:“难道这妖女会算命,竟然能看见咱们在这里么?”
段聿铠道:“魔法中原本就有千里眼。要瞧见咱们那也不是不可能。况且昨夜,小水妖被你打成重伤,科老妖灰溜溜的撤走,必不甘心,定然要在这里布下阻兵。”拓拔野艺虽不高,胆却颇大,听了倒颇为兴奋,笑道:“段大哥你武功盖世,小弟我洪福齐天,加在一起百战百胜,怕他作甚!”段聿铠豪气大生,仰天大笑:“小兄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和我段狂一样胆大包天。”
突然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一个是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一个是老而糊涂,自欺欺人,加在一起必死无疑!”
声音来自后上方,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中一个人面鸟身的怪物桀桀而笑,满面狰狞。拓拔野心中微惊,口中哈哈笑道:“段大哥,这个鸟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段聿铠嘿嘿笑道:“这是水妖的家奴,专门通风报信,打探消息的。是水妖里第一等下贱的东西。”原来这怪物名叫般旄,乃是朝阳谷的家奴,因罪受罚,而被天吴用魔法封印,变成似鸟似人的怪物,专门用来刺探消息的信使。性情阴鸷,喜欢搬弄是非。非但在其他四族中臭名昭著,即便是在族内,也深为人恶绝。
般旄大怒,桀桀怪叫,突然扑将下来,它不敢袭击段聿铠,只是向拓拔野探爪抓去。段聿铠哼了一声,右手屈指而弹,指尖上突然出现一颗绿色光球,激射而出,登时将般旄打个正着。鲜血激射,那怪物惨叫一声,扑腾翅膀,朝上疾退,桀桀怪叫声中去得远了。
眼见已到东始山脚下,段聿铠道:“小兄弟,这畜生定然报信去了。眼下水妖势众,咱们倘若还这么朝前走,只怕要落入他们的埋伏中。不如我们分头走。老哥哥我先去引开水妖,他们不知道你身上的血书,定然想要拿我。你先越过这东始山,到山阴东面的那个大水潭等我。我带水妖兜个圈,明日一早必在那里与你回合。”
拓拔野知道他担心自己受累,这才冒险引开追兵,倘若自己不答应,只怕他更为着急,且徒然浪费时间,当下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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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聿铠拍拍他的肩膀:“小兄弟,能认识你当真是我段某的福气。”他顿了顿道:“老哥哥还想向你借这白龙鹿一用。它脚程极快,定然可以甩开水妖。”拓拔野抚摩白龙鹿脖颈,在它耳边道:“鹿兄,这位段大哥是我们的好朋友。你一定要带他脱险。明天一早咱们再见面。”白龙鹿扭颈嘶鸣,极是不舍。
段聿铠叹道:“小兄弟,不知道你有什么魔力,这白龙鹿原是水族极为凶顽的灵兽,许多水妖也伏它不住。怎地就与你这般亲热?”当下从怀中取出一张一人大小的淡绿色的薄纱,道:“这是隐身纱,你只需将自己裹在里头,旁人便瞧不见你。你先裹上它,在山上避上一避,待到水妖过去了,你再翻山。”
拓拔野心道:“段大哥倘若自己披上便没有危险,却将它给了我。这等好朋友,真是没得说。”点头接过。段聿铠回头瞧那兽群越来越近,排山倒海的涌将过来,当下道:“事不宜迟,明日水潭相见。”双臂一振,将拓拔野高高抛起,稳稳的落在东始山的山脚巨石上。
白龙鹿昂首奋蹄,嘶鸣不已,在原地转了几圈,方才恋恋不舍的朝东面电驰而去。
※※※
拓拔野脚下巨石离地约有六丈高,正是绝佳的观景台。四周绿树环合,夕阳挂梢。他索性坐了下来,将那隐身纱围住全身。
过了半刻钟,那兽群奔得近了,拓拔野觉得身下巨石都开始颤动起来。
兽群未到,尘土先行。刹那间狂风卷舞,灰蒙蒙的尘土漫天席地盖了过来,拓拔野只觉周遭一片昏暗。
万兽奔腾,大地震动。
突然一只插翅豹闪电般掠过,既而是第二只,无数的怪兽掠过。
拓拔野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瞧见如此多的怪兽齐头狂奔,心脏仆仆乱跳,兴奋不已。他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在东海险崖上俯瞰怒潮的情景。浪淘不同,壮观仿佛。
他的耳边轰隆隆作响,除了强烈的震动与嘈杂的嘶吼声,什么也听不见了。脚下兽群如流,汹涌呼啸,龙马、狮虎、牛群、沙皮象……穿梭如流,偶有巨大不知名的怪兽奔腾而过,所夹带的凛凛狂风险些将拓拔野卷倒。
跑在中间的是数百只小山般的龙兽,所过之处飞砂走石,山上木叶簌簌。一只双头龙兽前脚绊倒,狂吼一声,如山石崩塌,阻在路中。惊嘶四起,后面灵巧些的动物纷纷转向,如潮水般分流,但动作稍微迟缓的,避之不及,登时踏将上去,那双头龙兽怒吼声中,巨尾横扫,立时将踩上来的猛兽甩飞出去,两只野猪重重撞在山岩上,摔将下来,又被如潮的兽群纷至沓来,登时毙命。
那诡异的号角声更加近了,每吹一声,兽群便惊惶狂乱,自相践踏。一只长牙猛!狂性大发,悲吼声中长鼻卷舞,将周围的其他猛兽卷住,四下乱抛,一只独角羊被高高抛起,落下时正好撞在一只盾甲剑犀的犀角上,立时肚破肠穿。南侧一只野牛受了惊吓,低颈狂冲,猛地将利角扎入前方狼马的后臀,狼马长嚎声中,一口咬在旁侧羚羊的脖颈上。
兽群一片混乱,如乱石急流,盘旋周转。猛兽狂性大发,相互对战,转眼间又有数十只野兽被顶杀、被抛起。一只健硕的豹尾羊被猛!用力甩起,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碰的摔在拓拔野身前,四脚抽动,眼见是不活了。拓拔野喃喃道:“多谢猛!兄,小弟今晚不用打猎了。”
话音甫落,又有几只野兽被摔将上来,堆在一起。
头顶突然咿呀有声,几只翼龙鸟张翼滑翔,从头顶掠过,趁势俯冲,双爪抓起拓拔野眼前的猛兽尸体,呼啸而去。
号角声越来越近,兽群狂奔,后面的数百只猛兽惊骇若狂,竟然自己猛撞山壁,倒地身亡。
过了一刻钟,兽群怒潮终于奔流而尽。尘烟漫舞,声如潮去。几十只跑在最后的猛兽悲鸣不已,纷纷倒地,双目哀怜的瞧着后方,全身簌簌发抖。
拓拔野心中升起寒意,不知那水妖龙女究竟有何等手段,竟让这些狂野的灵兽如此畏惧?
号角声连绵不断,鬼哭狼嚎,拓拔野觉得心跳变得奇异起来,竟随着那号角声忽而乱跳,忽而停顿,一丝痒痒的感觉从心肺处缓缓升起,爬过胸腔,爬过嗓子眼,又向脑中爬去。拓拔野心中一凛:“好奇怪的感觉!定然是这号角声的古怪。”当下用手指死死堵住耳眼。虽然犹能听见号角声,但那瘙痒难过之意已大大缓减。
却见那数十只野兽却开始满地打滚,发了狂般的嘶吼悲啸。
突然那号角声停了下来,猛兽立时停止嘶叫动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一般。拓拔野缓缓松开手指。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忽然听见了轻缓有序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