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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雪越来越大,烛老妖细眼光芒爆放,冷冷扫望众人,那眼神阴寒凶厉,可怕已极,叫喊声登时小了下来。他低沉着嗓子,森然道:’烛某今日也请天下英雄做个见证:水圣女乌丝兰玛渎职妄为,欺民辱圣,勾结妖魔,陷害忠良,谋弑巫神,聚众作乱,其心可诛,其罪重不可赦。今日瑶池盛会,不兴刀兵;但蟠桃会后,烛龙必奉天讨伐之。’顿了顿,又道:‘谁若跟随奸党叛乱,定灭九族,杀无赦。天下各族,倘有庇护本族叛军、行与方便者,烛龙也必视为敌人,斩尽杀绝。’”
游痕模仿烛龙沙哑低沉的声音冷冰冰地说来,杀意森寒刻骨,众人无下大凛。又听他说道:“烛老妖刚说完,姬公子突然大步走出,朗声道:‘烛龙老妖,十年来,你在我土族之内收买内奸,挑唆离间,令我手足相残,父子相难,令君臣离心,疆上分崩。若不是你,本族怎会有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若不是你,我大哥又怎会迷失本性,甚至谋弑父王、犯上叛乱?若不是你,我父王又怎会真元大耗,被鬼帝妖魔所乘?若不是你,我又何必亲手杀死兄长?’他越说越是悲怒愤恨,眼圈通红,猛地拔出钧天剑,一剑将自己左手小指斩断,厉声喝道:‘姬远玄今日断指为誓,此生必诛杀烛龙老贼,以雪家仇,以平国恨!’土族群雄纷纷拔剑叫道:‘诛杀烛龙老贼!诛杀烛龙老贼!’”
金族众将愕然,想不到姬远玄竟会选在此刻与烛龙水妖公开对立。数百年来,金族一直谨遵大荒首位神帝白太宗之遗命,奉行中立主义,若非被侵疆犯域,绝不轻言战事。盖因此故,在五族之中,他虽不如水族强大,但却更受其他三族尊崇、信赖;也正因为如此,当日虽被水妖挑唆叛乱、引洪寒荒,白帝依旧能忍则忍,不与之纠缠衅绊。
但姬远玄既已是金族驸马,西王母又曾放话“姬公于是我金族驸马,自是昆仑主人,当然有权迎客、逐客”,他的话自可代表金族立场,眼下他在昆仑山上立誓与烛龙为敌,岂不陷金族于尴尬两难?
游痕道:“蚩尤公子抱起段狂人,厉声道:‘东海汤谷城蚩尤,在此对天立誓,此生必诛杀烛龙老贼、朝阳谷水妖,以告慰蜃楼城五万冤魂!’龙族群雄登时随之一齐高喊。寒荒国主芙丽叶接着起身道:‘兹老贼在寒荒挑唆叛乱,辱杀我八族圣女、数百幼女;又打开翻天印,引发山崩洪水,毁我家国,亡我百姓,此恨不共戴天。寒荒八族誓与烛龙、兹老贼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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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处,金族诸将更是一片哗然。寒荒八族隶属金族,他们既公然与烛龙对敌,金族纵想独善其身更无可能了。
游痕说得口干舌燥,忙不迭地暍了一口酒,又道:“火族炎帝、东海、南海诸多番国贵侯也随之起身,凛然宣布与烛龙水妖势不两立。只有赤帝烈碧光晟、木神句芒与一些海外番侯默然不语。
“烛龙忽然哑声大笑,淡淡道:‘烛某十年来闭门北海,潜心修行,不问天下之事,居然被各位说成大荒动荡的元凶?妙极,妙极!敢情你们早已一齐盘算好了。嘿嘿,白帝、王母,这便是你们昆仑山的公正中立与待客之道吗?烛某今日算是领教了。’顿了顿,森然道:‘既是如此,烛某也不必多言了,就此告辞。列位倘若有本事,就来北海取烛某的头颅吧!’说毕转身就走,水伯天吴等人一齐轰应追随。
“烈碧光晟忽然说道:‘烛真神且慢!’转身对陛下、王母行了一礼,道:‘白帝陛下、金王圣母,原本这些话不当在蟠桃会上提出,但今日事已至此,唯有说个清楚才是。金族数百年来素以公正严明着称大荒,为世人所敬服,唯其如此,才会有如许英雄豪杰从四面八方前来参加这蟠桃盛会。但近来金族所为,却大悖公正天道,未免令人不服。’白帝道:‘不知赤帝所言何指?’烈老儿道:‘逆侄烈炎勾结外贼,叛乱称帝,已为本族所不容。这样一个乱臣贼子,陛下、王母非但不将之驱逐昆仑,反倒迎为座上宾,呼之炎帝,不知其意何为?算不算支援叛党,干预我族内政呢?’”
金族众将大怒,纷纷拍案骂道:“胡说八道!烈老儿自己是乱臣贼子,却恬不知耻倒打一耙,真他奶奶的卑鄙无耻!”
游痕又重重地“呸”了一口,道:“烈老儿不等白帝回答,又咄咄逼人地胡言乱语道:‘龙族太子拓拔野与汤谷城蚩尤违抗大荒律法,带领汤谷流囚造反,私自放脱本族逆伦重犯赤松子兄妹,乃至挑唆逆侄烈炎分疆裂土,触怒赤炎火神,实是本族不共戴天的仇敌。而姬公子悍然违反大荒五族互不干政之律,带兵犯境,支援烈炎叛乱称帝,也是使我火族分裂叛乱的罪魁祸首。敢问陛下、王母何以对这样的无赖奸贼奉为上宾,不惜将公主下嫁?甚至甘与他们同流合污,分裂天下,置大荒于水深火热之中?’木神句芒忽然插口道:‘赤帝所言极是。拓拔野与蚩尤这两小贼野心勃勃,一心挑拨五族,掀起战端。譬如偷盗本族苗刀、无锋两大神器,毁伤圣女清誉,假冒羽青帝转世,与叛贼雷神狼狈为奸,掀动叛乱,甚至悍然派遣龙族妖军连月侵扰本族疆域……哪一件不是令人发指的滔天之罪?倘若陛下、王母仍坚持公正之道,便当助我火、木两族,将这两个奸贼拿下问罪才是,焉能中彼等奸计,引起空前的战乱浩劫?如此不辨是非,助恶为虐,岂不令天下人心寒?’木族、火族众侯齐声叫道:‘请白帝、王母主持公道,明辨是非,惩处奸贼!’”
金族众将闻言更怒,心下越发历历了然,这两个老奸巨滑之徒明明支援烛龙,却又故意装腔作势,做出大义凛然之状,妄图迫使白帝、王母站到他们一旁。
杏花仙子听得老大不耐,“哼”了一声道:“罗里罗嗦,好生讨厌。王母何必理会他们,大扫帚子赶他们下山便是。”
游痕道:“王母淡然说道:‘赤帝、木神此言差矣。蟠桃会乃是天下英雄盛会,酒端八方,来者是客,不分族别,不论恩怨,尽皆一视同仁,这才叫公正无私。倘若今日偏听二位之言,岂不是对龙族、土族不公,令天下人寒心吗?何况白帝陛下又非神帝,又有何权责断别是非,惩处他族之人?’啧啧,你们听听,王母这话说得多好,说得多好哇!柔中带刚,不硬不软,每一个字都直说入小人心坎里去了。”
闭眼摇头赞赏了一番,似是回味无穷,“咂巴咂巴”嘴唇,又道:“烈老儿想必气炸了肺,倏地变脸,阴沉沉地道:‘如此说来,王母是执意要庇护这些奸贼了?既然金族自甘堕落,与这些乱贼叛党沆瀣一气,祸害大荒,与天下正道为敌,那我们就无甚可谈了。’句木头也阴阳怪气地笑道:‘赤帝说得极是,金族若是庇护这些乱贼,便是与我木族、火族为敌。言尽于此,列位保重。’两人居然不顾白帝挽留,带着各自部众,与烛老妖一齐拂袖而去,真他奶奶的给脸不要脸。转眼之间,三族十六番国两千多人便走得精光。只有那疯猴子夸父不知好歹,兴高采烈地在殿顶上连翻筋斗,不住叫道:’藤蔓勾树杈,自己要打架(搭架),哈哈,好玩好玩!‘”
金族众将面面相觑,又是惊愕又是凛然,想不到今年的蟠桃会竟会变成这等结局,蛊虫之毒尚未消尽,分裂之势又迫在眉睫……想起夸父所言,更是寒意大起,心道:“难道当真大劫难逃,大荒从此又要陷入分裂混战之中吗?”冷汗丝丝浃背,心情沉重已极。
殿外雪落无声,殿内寂寂无语,风声呜咽,炉火“劈啪”作响,众人的脸容阴晴不定。杏花仙子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招手道:“胖子,说完了吗?过来我有话问你。”
游痕见她佣懒俏皮的姿态,心匠登时一阵狂跳,咽了咽口水,猫腰急步趋前,笑嘻嘻道:“仙子有何吩咐?”
杏花仙子嫣然一笑,低声道:“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堆雪人,好不好?”
游痕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花怒放,麻痒难搔,正欲一口答应,忽听黄炬道:“游队长,我也有话问你。”
游痕心下一沉,慌不迭转身应对,可怜巴巴地瞥了杏花仙子一眼,苦笑不已,心下早已把黄炬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
杏花仙子格格一笑,传音道:“胖子,我在殿外等你。回完金门山神的话,再来殿外找我吧!”
游痕大喜,急忙点头答允,欢天喜地地朝黄炬奔去。
桃花仙子“哼”了一声道:“三妹,这可是在昆仑山上,你别做得太出格啦!”
杏花仙子嫣然道:“放心吧!姐姐。我定让他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笑吟吟翩然起身,一面盘算着整治游痕的毒计,一面朝殿外而去。
冷风扑面,清寒透骨。溃檐冰霜凝结,廊外大雪纷飞,一片银装素裹的苍茫世界。杏花仙子在殿外长廊上踱了几个来回,心中已有了主意,“噗哧”一笑,自言自语道:“死胖子,你既想六体投地,我就成全你吧!”曲身在廊沿坐下,双腿摇荡,只等游痕出来。
过了片刻,仍不见他踪影,心下不耐,正想起身进殿,忽然瞧见三丈外的雪地中凸起一物,浑圆如球,银光闪耀,徐徐向她移动推近。
杏花仙子“咦”了一声,大感好奇,足尖一点,翻身掠入雪地,那物登时停顿,动也不动。
杏花仙子微起警戒之意,缓缓取出“电光镜”,光芒一闪,急电似的投射在那物之上。只听“吱吱”怪叫,雪层纷飞,一只毛茸茸的银丝雪兔跳了起来,惊惶失措地四处乱眺。
杏花仙子格格笑道:“原来是你这小顽皮。”伸手一抓,将它颈子皮毛捏了正着,提悬半空。
那银丝雪兔瞪着桃红色的眼珠,惊恐万状地望着她,银须跳动,胖嘟嘟的四肢摇摇摆摆,不住地发出哀鸣之声。
杏花仙子心下爱怜,将它抱入臂弯,笑道:“小兔子,你急急忙忙地想跑到哪儿去?不如跟我一起回三危山吧?”
银丝雪兔眯起眼睛,任由她轻轻抚摩,“哼哼卿卿”地叫唤,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话语。
杏花仙子见它温顺乖巧,越发喜爱,一时间将游痕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柔声道:“小兔子,你饿了么?我带你吃点嫩菜芽……”
话音未落,那银丝雪兔突然一震,倏地抬头,桃红色的眼珠放出妖异绚丽的光芒,周身银光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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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仙子眼前一花,匆觉胸口刺痛,仿佛有什么尖锐之物陡然钻入,呼吸登时窒堵;“啊”地一声,松手将雪兔掉落在地,跟踉舱舱,天旋地转,宛如掉入一个七彩缤纷的漩涡之中……
※ ※ ※
黄炬盯了游痕片刻,沉声道:“科汗淮现在何处?”
游痕一愣,未曾料到他问的竟是断浪刀的下落,心道:“石头姥姥不开花,难道科汗淮当年欠了这老小子钱没还?”嘴上却不敢怠慢,忙答道:“回神上,龙神、拓拔太子、蚩尤公子与雨师国王等人或中蛊毒,或受重伤,正在玉螺宫中由流沙仙子和灵山十巫救治,科大侠与青丘国王等人想必正在宫中大殿等候。”
黄炬皱眉道:“玉螺宫?我怎地从未听过?”
游痕道:“这玉螺宫乃是陛下为西陵公主新建的宫殿;只是时间紧促,方建了三殿五阁,远未完工,所以神上不曾听说。”
黄炬点点头,霍然起身,低声道:“你带我去玉螺宫见一见断浪刀。”
游痕吓了一跳,忙道:“神上,陛下有令,眼下是非常时期,拓拔太子、龙神与科大侠等人都是本族贵宾,为保安全,任何人非得允许不得进见……”
黄炬也不答话,倏地打开铜骨伞。只听“榴榴”狂吠,那赤红天犬蓦地解印跳将出来,登时将殿内群雄骇了一跳。天犬摇头摆尾,巨躯溜溜打转,扑扬扑瘘翅膀,昂首立定;银灰色凶睛恶狠狠地瞪着游痕,喉中“赫赫”呜鸣,口涎从撩牙问丝丝滴落。
游痕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倒退了一步,强笑道:“神上,这天狗倒精神得很!它……用过膳了吧?”
黄炬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它飞了一夜,骨头也没啃过一根,想必已是饥饿难耐;看见游队长油光满面,肉嫩皮白,自然更加饥肠辘挽了。”
游痕心下发毛,干笑几声道:“肥肉油脂太多,我瞧还是骨头比较适合它。”
故作恍然之态,拍手道:“是了,神上许久未回昆仑,日新月异,变化甚大。不如由小人带神上四处兜兜看看,顺便到玉螺宫膳房为天狗讨两根骨头。”
黄炬八字眉一挑,似笑非笑道:“既然游队长这么殷勤邀请,我又怎好推辞?有劳了。”起身牵着天狗,大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