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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苍知道自己又愚蠢了,脸上一下子烧起来,把自己埋得更深,咕哝道:“我怎么知道……”
她有许许多多种方法拖延时间,可当时那种情况谁知道拖延时间有没有用啊,别到最后救兵半个没有,却把事情弄得更糟,她没有办法拿未名的生命冒险。
“不管知不知道,苍苍,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落到何等地步,都不要屈服,不要放弃,你要坚持下去,等待那个前去搭救你的人。”
低喃般的声音似水波荡漾,声声敲击在苍苍心头,一种莫名的酸楚和空惘悄然弥散开,仿佛冥冥中将要失去某样重要的东西。
苍苍不喜欢未名现在说话的语气。
她抬起头看着他宛如神祗的俊美脸容,左颊一道浅浅的伤痕犹在渗血,黑浓的眼眸里跳动簇簇火光。
她问:“那个来搭救我的人会是你吗?”
未名微一失神,笑道:“不一定是我,还有其他人……”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苍苍说着,轻轻吻上他脸颊伤口。
腥涩的血液,冰润的肌肤,她尝到柔腻艳美的味道,仿佛有什么要融化在唇间,于是越发小心翼翼,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舔舐,想要融合这道伤口。
未名如遭雷击,浑身僵直不堪,大脑里有一瞬的空白,意识回炉之后便想将她推开。
但她自己先退开了,望着他的脸笑说:“回去一定要叫青稞给上药,不然这么如花似玉的一张脸留下疤来我可要心疼死了。”
她巧笑倩兮却掩不住背后细细一抹悲伤,漂亮的眼睛里水光潋潋,之前被咬出深深齿印的下唇又沾了几点血迹,红润瑰丽异常。
未名只觉得脸上被亲吻过的地方隐隐发痒,那种痒一直钻进心尖,随后极快地遍布于全身神经,变成一种至深的渴望,他完全抗拒。
所以扶在她腰上欲推拒的手变为拥抱,他扣住她后脑,带着一点急切地吻上去。
没有技巧,也没有计划,只是唇瓣之间的摩擦与吸噬,舌头不甘寂寞地攻城掠地,下意识里只想汲取更多的温暖来抚慰不甘不舍的心情。
苍苍怔了一下,顺从地环住未名的脖子,开始回应这个亲吻。他们互为引导,互相抚慰,从生涩和杂乱无章到熟悉这样的节奏,从气息平稳到迷乱沉醉,然后,蓦然之间苍苍尝到浓烈的血腥味
她惊愕退开,眼睁睁地看着未名嘴角淌下血迹,脸色也从正常瞬间变得黑沉惨淡。
“你……”
“别……别怕,只是内伤,发作……”未名流着冷汗艰难地道,体内仿佛有巨浪怒吼拍打,逼戾的真气到处乱窜,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方才他强行破功救下苍苍,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并隐隐压制着,只是没想到被一个吻打乱了所有节奏。
真是……
未名苦笑一声,只是这个笑因痛苦而有些扭曲,眼前景物变得模糊,他知道自己撑不住了,颤抖着从轮椅机关里拿出一只盒子,用尽最后一分力气道:“找……青稞,等……”
说完这句话,他一口急血喷了出来,苍苍的惊呼声变得遥远模糊。
白雪茫茫,山林莽莽,一队人马拥着一辆宽敞整洁的马车缓缓前进着。
一飞骑从前方奔驰而来:“报——将军,前方三十里地便是盛京南城门,不过如今城门紧闭,进出人员都需通过严密检查,尤其不准带兵器马匹入城。”
“守城者谁?”一个刚硬浑厚的声音问。
“太子殷据手下大将房良。”骑兵驱马上前,趁其他人没注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小声说,“将军,这是王南特意让我带来的,强调今晚之前必须让那位看到。”
“知道了,你去吧。”“将军”接过信收好,拉了拉缰绳驱马掉头朝马车走去,挺拔如松的身躯微微倾下,声音微和,“慕,我们先歇一歇,明日再进城吧。”
车帘掀起,露出一张妍丽而清冷的面容,她现在车辕上顶着风雪举目望去,隐约已能看到盛京城的城郭。
她秀致的眉头皱了皱:“既然要进城,不能赶一赶今天就进去?再等一天……”
208杀机森森
“这,恐怕不好。”被手下称作将军的钟离决道,“如今把守南城门的是殷据手下的人,而其它三座城门无一不是效忠殷央的人,照这么看来,他们可能已经控制下盛京城了,里面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们如果要赶在今天进去,到那就天黑了,天一黑,风险就更大了。”
苍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两个月前,在得知洛阳战捷和闵王生还两个消息后,盛京里面溜开始有巨大动作,这个动作不但包括反帝的王修阅及世家一派,还有殷央那方面,他们强势采取反击措施,其中就有立殷据为太子,大力提拔效忠皇室的人,然后死守城门,武力控制盛京。
数十日前闵王殷翼搬师回朝,也是被迫只和几个副将空手进城的。
闵王夫妇虽有十几万开山军,但毕竟分散在全国各处,直接驻扎在城外的,也不过万把。各大世家虽都有自己的势力,但也大部分是在外活动。除此之外各种零星的小事力,小团体,别看数量不少了,但一旦皇宫发动,御林军和京兆府衙军队出动,那实力真是螳臂和马车的巨大差别。
要说盛京城如今已完全在殷央掌握之下,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时候进城,其实不是太明智的选择。
苍苍想了想:“那就附近找个小城镇先落脚吧。”
“不必了。”马车里一道清润剔透的声音道,“我们就地扎营,明日一早进城。”
听到这个声音这个意思,苍苍眼里闪过一丝恼意,钟离决看看她,心里微叹,对马车颔首道:“我知道了。”
苍苍轻吸一口冷气。暗暗对自己道:“别生气,不要生气。”然后钻进了车里。
加阔拓宽的车厢里,摆着一张软榻,榻上一个修长的人影裹着厚厚的毯子斜靠着,透过微微支起的窗户看外面的雪景。苍苍进来后,他眼珠轻转,漆黑乌亮的眼瞳里闪过慑人的流光,苍白唇角绽开一抹微笑。
“笑笑笑,你还笑得出来!”苍苍气恼道,“你现在什么情况。还要跑到那里去凑什么热闹?”
打从那晚他吐血昏迷之后,苍苍就坚决决定在当地就近找个镇子落脚,一边让他调养身体。一边等丹阳子到来。
可是这个人呢,一挣扎醒来就要求继续向盛京前进,不顾阻挠不惧风雪,气人的是,顶事的人全是他的好同门。把他这个大师兄的话当做圣旨来遵从,连后来的钟离决也唯他命是从,她一个人在那气得跳脚也没用,最后还是被捉上马车,跟着大部队走了。
要不是苍苍还算了解未名,简直要以为盛京里有他心心念念。一日不见就思之如狂的绝世佳人了。
“咳咳,别这样,我有众多师弟妹保护着。谁能拿我怎么样?进城之后一样安全无虞。”未名边咳边笑着说。
“哼哼,好了不得的师弟妹,那天怎么没紧紧跟在你身边?”她说的是那日马车遇险,最后只有她和未名两人一起,其他人居然找不到他们。那时哪怕来一个半个。都不会发生破客栈里的事,未名也不会重伤。
“不要生气了。不是说了吗,那是毒煞用了毒,消除了我们两人的气息却又在相反的方向故布迷阵,最后你不是还是把青稞引来了?”
引来青稞?哼哼,不说这个还好,说起来她又一阵后怕。
她怎么也没想到未名昏迷前给她的是一盒子百来只的蚂蚁,当时她就傻了眼,幸好当初对这个蚂蚁大军的能力有所了解,就一只只放出去,然后心急火燎地等着。整整半夜,她都在焦急不安中等待,守着完全没有知觉、气息体温逐渐消失的未名,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太可怕了,那种经历她绝对不要再有第二次。
看着她脸色难看,未名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拉过她,柔声道:“现在不都好了吗?还想那些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苍苍恶狠狠地瞪他,“都是你骗我!明明从那个该死的周子演偷袭我的那天之后,你的身体出现了大问题,还左一声敷衍右一声敷衍,气死我了!”
什么想回钟南山了,什么见了周太后激动之下内伤了,说得比唱的还声情并茂,最可恨的是她居然完全信了。可恨,太可恨了!
未名一脸尴尬,咳一声道:“那些也不算假话,我没骗你。”
“是啊,没骗我,可你从头到尾的做法就跟当初那个口技一样。七实三虚断章取义,要是完全信了就会被误导。”苍苍狠狠地拿眼剜他,“你们姓周的一个调调,坑起人来面不改色,没一个好人。我真想,真想……”
未名静静地听着,发现她说的很对,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他确实东扯一些西扯一些,七分实话三分虚话,愣是懵了她这么久。聪明的苍苍一旦醒悟过来就看得很透啊。
可她能不能看出来即便是时至如今,他还在瞒着她呢?
比如,他中毒了,比如,他身体出问题的本质原因。
她知道的,永远是少部分。
他沉默着,听到后面忍不住问:“你真想怎么样?”
“咬你!咬死你算了!”
“那求之不得,来咬我吧。”说着闭眼仰脸,一脸“快咬我吧快咬我吧”的表情。
苍苍腾地烧红了脸,咬牙逼出两个字:“无、赖!”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有无赖的潜质?
越到最近就越是喜欢撒娇耍赖,偏偏人又是这么大一个,又多少往暧昧里凑,苍苍脸皮再厚也有种扛不住的感觉。
她扭过脸不理他,却没发现原本已经提到重点的话题,又被不着痕迹地截下了。
最终一队人在一个背风处按营扎寨,青稞又开始给未名熬药了,苍苍不想理未名,就凑过去看熬药,一面偷偷地学习。
青稞似乎看出她的念头,瞥她一眼:“苍苍姑娘,这不是千金小姐该碰的东西,你离远点吧。”
“我又不是千金小姐。”苍苍哼了一声,做了十几年的丫鬟,她骨子里傲而无娇,千金什么的,跟她完全不着边,“你熬你的我学我的,哼哼,到时候我来操手,放苦药苦死他。”
她忿忿地说,余气未消。青稞笑着摇摇头,忽然看着慢慢沸腾的药汤沉寂下来。
她瞅瞅他,问道:“这药是吃什么的呀?”
“固本培元。”
“不是吃内伤吗?”
“内伤……”青稞轻叹一声,“师兄的内伤不是那么容易能治好的。”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青稞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被人喜欢是好事,有喜欢的人也是好事,师父十几年来为师兄操碎了心,现在终于也能有所安慰了。”
而那边,苍苍离开后,一直在旁边晃悠寻找机会的钟离决终于趁机走近未名的帐篷。
“这是王南给你的。”他呈上那封信。
未名看了两眼,吹亮火折子烧掉信,轻叹道:“终于来了。”
他闭了闭眼,苍白的脸上有些疲惫,然后睁开眼说:“就是明天了,照事先计划的做,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是的,所有部署都已经完成,闵王那边我再和他联络一次,随时可以里应外合攻破城门。”
“一定要快,我这边一发作,他们的注意力会集中在南城门一带。西门防守绝对会弱,趁他们反应到之前一定要拿下,至于之后,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只要打出一个缺口,盛京就不再固若金汤,我们的胜利是迟早的事。”钟离决看着未名,道,“谢谢你为我们创造这个机会。”
未名摇头,目光有些冷漠:“权谋斗争我没有兴趣,你们大央谁做主宰我也不在乎,我只是不希望她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以后,”他顿了一下,”就靠你了。”
钟离决默然,刚毅英俊的面容有些复杂:“我做出今天这种事,日后她明白一切后大概第一个不原谅的人就是我。还有你,没有更好的方法吗?既然丹阳子大师就要来了,何不……”
“你不了解毒煞。”未名靠在榻上闭眼养神道,“若知道我师父要来,他会第一个跑到没影。而且机会只此一次。”
“你们和殷央的对垒,你们是无数根线拧成一根绳,优点在灵活全面,缺点也在此,而殷央直接拥有几十万中央军,还有名正言顺的帝王宝座,两方实力其实相当,或者说,你们略逊一筹。须知道,你们最大的依仗是开山军,可闵王究竟是什么态度,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拖得越久对你们越不利。”
“而能改变眼下这种平衡的,只有我钟南山一线,所以他们迫不及待地对我出手。而毒煞怕我进城后无法对我不利,也选在此时动手。他们互相借势力、借名义,就是为了躲过之后我师父的报复。”
未名睁开眼睛,目光锐利雪亮,杀机森森:“当此下,纵使我欲避其芒,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209救不了
未名没有说的是,殷央和毒煞对他布的这个局,一旦他在其中有所损失,他师父是两方都不会轻饶。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师父的护短和火爆。
那么顺理成章地,苍苍这一边就算不会多一个强大的助手,也有一个保障。
对此,他只能在心里对师父说一声不肖,养了他这么一个徒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