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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换了一件蓝色的袍子,熹微的晨光撒在他的侧脸,与往日不同,带着些孤冷的味道。
“是我睡太久,所以惹你不开心?”青筹突地低声的问,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无端给人几分落寞的感觉。
青釉心里一阵愧疚,忍住不去看他,沉默了很久才说:“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青筹目不转睛,等着她说下去。
“我已经决定入宫。”
他的神色立即起了变化,眉头皱起:“皇上他……”
“不是。”青釉打断他,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是我自己愿意的。”
青筹沉默了一阵,眼中却有什么渐渐凝聚起来,许久才问:“为什么?”
他的目光一改往日里的温和,反倒透露出些许严厉,深蕴着一触即发的锋芒,这样的他让青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追问她一件事情的原因,而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对他说谎。
“我……”喉头有些发紧,早已想好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停了许久,才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道来。
事过多日之后再说起岳浔和娆慧他们,她仍感觉心里很不好受,她与栖梧轩的人在一起相依为命五年,彼此却从没有以真实的身份相对过,此生唯一的一次坦诚相见竟就是永别,怎么能不令人心冷。
“釉儿。”许久青筹才叫了一声,神情略缓,却显得很疲惫。
这次她不敢再迟疑,过去到他身边,青筹静静的看了她一阵,问,“你是否真心喜欢他?”
青釉沉默,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青筹神色一敛,第一次在她面前摆出家长的样子:“那么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青釉眼睛瞪的老大,的确,作为族长,青筹对家中的一切事物都是有发言权的,即便是家中成员的婚姻大事,换句话说,即便是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只要族长没有准许,这门婚事就是不作数的。
“可是他是皇帝。”青釉无可奈何,宇家即便是一株大树,可只要归翊愿意,随时可以将这株大树连根拔起。
青筹拍拍她的头,安抚一样的笑了笑:“到我放书的柜子里去取父亲留下的那个盒子来。”
青釉听了虽有疑惑,但仍是照做了。
那个盒子她以前曾见过一次,就是在父亲弥留之际。当时父亲将儿女们都叫到身边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交到母亲手上,并且郑重的嘱托。如今青筹身为族长,这盒子在他手中也是自然,可至于盒子里究竟是什么,她却是不知道的。
她将盒子交到他手上,青筹接过,揭开盖子上的封条,从里面取出一支玉笛。
“这支笛子名叫璞琚,与它一对的另有一支名叫琐璧。”青筹将那支笛子交到她手中,“我虽不知这支笛子与皇家究竟有何渊源,但母亲曾说,百年前翎国的开国皇帝欠下这过两支笛子主人的人情,所以日后若是有人将它们归还皇帝手中,他必定要满足那人的一个要求。”
青釉盯住那玉笛很久,却没有伸手去接,垂下头笑了一笑说:“我不能拿。”
青筹看住她,也没有收回手去,那支璞琚玉笛沐浴在晨曦里,零星的光点跳跃在他的指尖。
见他坚决,青釉缓缓解释:“自古巨富不过百年,宇家不但打破了常规,还能在商界长久不受皇家和官府的阻辖,这样的境况又岂是偶然?这支璞琚恐怕早已无形之中成为了宇家的一张护身符,如今若是交出去,于公于私都等于人为刀俎我为肉……况且即便是躲过了这一劫,以归翊的脾性,只要他愿意,恐怕还能找出一千一万件事来逼我就范,那时候不过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我不能。”
“只要你嫁出宇家,他就无法再逼迫你……咳咳……”说到这里他咳嗽了一阵,复又说,“……至于其他的事,我自会处理。”
“可是我不愿意。”青釉盯住他苍白清俊的脸,目光有些颤抖,“青筹,你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时至今日我再不能见到你为我牺牲什么。”
“釉儿……”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似惊讶又似痛苦。
“待诏书一下我便会入宫,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什么。”青釉满目坚决,在看过无数次优柔寡断带来的后果后,这次她无论如何也要选择快刀斩乱麻。
“釉儿。”青筹眼中汹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的心中第一次生出这样可怖的无力感,仿佛最重要的东西就要剥离。
“时候不早了,三哥哥好生休息,我先回房去了。”她霍然从床前起身,眼中冰冷而无神,说罢不敢再去看青筹的神情,转身快速走出。
望着她仓皇的逃出房门,青筹眼中只剩下一片荒凉。过了许久,才对着门后说:“你出来吧。”
景舒若从门后走出,神情略显得尴尬和狼狈,不知是因为被抓包还是因为他不转的视线,觉得脸上发烫,半晌才开口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无妨,我正巧也有事要请你帮忙。”青筹淡淡的说,同时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就回复了淡然。
“什么事?”舒若稍有些意外,但心中仍是开心的。
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问:“岚蔚最近不在城内?”
舒若回答:“一月前将秦姑娘送来后就慌慌张张走了,只带了景璇一个人去,也没有说要去哪。”
青筹点了点头,又问:“他临行前几天可曾交代过什么?”
舒若微微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神色:“我已很久没有单独见过他了,岚蔚原本就忙碌,接任会长之后就更少着家,有时夜里还会出门,近几月更是如此,加之一月前到雪谷去找秦姑娘,回来后又匆匆出城,我连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几句。”
青筹听了只是沉默,舒若觉得他神情不好,就问:“怎么?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见她紧张,青筹微微摇头,又笑了笑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辰时。”她说完,见青筹在打量她,这才想起她早起时急着往这里赶,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不禁很是懊恼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怎么偏偏被他瞧见,脸上顿时发烫,连忙说:“我回去梳洗一下。”说完拔腿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下,犹豫片刻才扭头,“青釉的事……”
方才整个过程她都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心知只要那封诏书一下,青釉与岚蔚就注定此生再无交集。相忘江湖、山水不逢,这样的词句总是让人心中不免凄凉,抬头去看青筹,唇边浮上一抹苦笑——景宇两家终究还是缘浅。
舒若勉力笑:“不过青釉能救了栖梧轩的人,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青筹面上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反倒平添一抹苍白,舒若以为他身体不适,就上前去看,青筹对她摇了摇头,却说了一句让人心惊肉跳的话:“以皇帝的为人怎么可能会纵虎归山。”
舒若噌的愣住,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又仿佛在问,“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又何必让青釉知道……”
青筹眉头微皱,目光中隐忍着无奈和寒冷,停了片刻才道:“皇帝需要的大概是一只心甘情愿的笼中鸟。”
翌日就是清明,凌晨的时候天上降了小雨,雨丝密如蛛网,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青釉早早就站在檐下等待雯惜,天色还只是微明,扭头望过去,只觉得视线里一片的如烟似雾,池塘边的那株垂柳也只剩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等了片刻雯惜就从屋里出来,身后还跟着青述和一个贴身丫头,那丫头挎了放黄纸和供品的篮子。
原本扫墓的事应该由族长来做,但青筹身子不便,只好由雯惜代劳。
雯惜对她点了个头,青釉撑开伞和他们一起往外走,门口马车已经在等,雯惜和她上了车,青述则披了蓑衣骑马跟着。
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宇家祖上的故居,远在渭城和犰城交界之处的愈山里,宇家的人过世后都会葬在山里的墓园,因此族长的遗孀自然就成了守墓人,青釉的母亲就是如此。
马车行了近半日才抵达渭城,在城中往西看,远远能见到一座隐匿在重重雨雾之后的青山,山体连绵数十里,没有盛气凌人气势,却让人不敢逼视。
那便是愈山,听闻愈山原是一座无名的荒山,宇家先祖携妻子到此隐居后见此山气势不凡,那位妻子就为它起名为愈,听说是为了纪念一位故人。
因为必须在日落之前到达故居,他们只在城中随意填饱肚子就继续上路,一路的马不停蹄,如此又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就到达愈山山脚,因为天气不好又正值清明,山脚并没有什么人,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挑夫和小贩在路边招揽生意。
青釉他们从车上下来,那些做惯了小买卖的淳朴商贩们看见他们从那样一辆马车上下来,个个衣着不凡,竟是一时都不敢上前搭话。
“姐姐,买个风筝吧。”
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青釉扭头,见路边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正远远看着他们,大的那个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小的那个大概只有七八岁,她们都穿着普通百姓家的粗布衣裤,两人共披一张草编的席子,身后凹进去的石壁下摆着两个鲤鱼模样的风筝。
青釉见雯惜还在与马夫交代什么,就向她们走过去,两个女孩一路盯着她,小鹿一样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怯意。
青釉走到跟前,拿起那风筝看了看,扎的十分的精致,而且显然是被细心保护过的,这样的天气竟然丝毫没有沾上雨渍,笑了笑问:“多少钱?”
那个年龄稍大的女孩子连忙说:“十五个铜钱。”
青釉一愣,显然没想到会这么便宜,这样精致的风筝若是放在泽城的店面里卖,少说也要几两银子。
她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个铜钱来,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说:“那我两个都买了好了。”同时摸了一块银子给她们。
两个小姑娘盯着那块银子险些看的傻了,最后同时摇头说:“钱太多了。”
青釉笑着把银子塞到她们手里,伸手取了那两个风筝就要走,刚走出去两步却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叫:“神女娘娘。”
听出是那个年纪小的女孩子,青釉噗哧一笑,暗自觉的这小姑娘嘴巴真甜。
“姐姐,这个姐姐和画上的神女娘娘长得一样。”仿佛为了求证,那小姑娘拉着自己身旁的姐姐。
青釉原本想回头去问,但雯惜已经在那边对她招手了,似乎是要准备入山,她只好放弃。
愈山并不陡峭却岔路极多,一般人贸然入山很容易迷路,这地方青釉有五年没来过了,所以青述和雯惜自然充当了向导,一路上顾不得游山玩水,他们直奔目的地。
一个时辰后就看到镶嵌在半山的宇家的故居——云麓山庄。
第44章故人
青釉已经有五年没见到母亲,心中很是想念,可是望着眼前那扇古朴的大门,又生出了许多怯意——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交代以前的事。
她身为宇家的子孙,不曾为母亲和青筹分忧一日,反而将所有的难堪和过错留给了他们,一走了之,那样的不孝与自私,然而时至如今,她又要带给他们新的创伤与羞辱。
宇家和皇室定是有着时隔百年的渊源与纠缠,百年来,宇家避忌皇族,除宗室外的其余分支更是畏于族规一直迁徙在外,丝毫不敢靠近帝都。
虽没有被刻意的灌输某些思想,但宇家的子弟仿佛天生就具有某种敏感,一直不曾有人与皇家有过任何的交汇。然而,偏偏到了她这里……
青述在外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妪,见是他们,什么也没有问就放了他们进去。
青釉紧紧跟上,到了主屋门口,老妪停下说:“夫人就在屋里,几位自便。”
“多谢慧姨。”雯惜恭敬的对她致谢,她只点了点头就走掉了。
青釉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进了屋才发现这间主屋极大,却摆设的满满当当,宇夫人正坐在窗边为一株海棠修剪枝叶,听见有人进来丝毫没有分心。
“母亲大人。”雯惜上前叫了一声,然后对她见礼。
“你们来了。”她随口应了一句,放下手里的剪刀,回头看,“青筹呢?”
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只在眼底攒留着时光磨砺后的沉稳与睿智。
“相公身子不适,所以今年不便来扫墓,还请母亲大人见谅。”
宇夫人闻言皱眉,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向一边的青述一眼,问:“你媳妇儿呢?”
青述脸色刷的一白,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让你回泽城的?”见他言语闪躲,宇夫人声音蓦的又降几度。
“……”青述一句话也说不出,局促的立在原地。
青釉看不过眼,就上前去说:“娘亲……”
“话多。”宇夫人打断她,“自己是个泥菩萨还想管别人。”
青釉立即不敢再出声。一边的小婢女见她几句话就将三个主子全都镇住,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宇夫人依次扫了他们一眼,脸色渐渐舒缓:“罢了,先跟我去见你们父亲和老祖宗们。”
出了山庄,百丈外就是墓园,宇家历代的墓都在这里,包括青釉的父亲。
墓前显然已经有人来过,宇夫人盯着那块墓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