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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孙。您就叫父亲在外头使使劲儿吧。他说话,比我说管用!”
梁国夫人愣了一下,“你阿爹自然也会在外面用劲……”
萧雁娘不提醒,梁国公一时还真想不到这一点。
但也确实如此,苏秉正需要跟萧雁娘耍心眼吗?
女儿都是来讨债的——他只能感叹。如果不是有个闺女在宫里,苏秉正想拿捏他,还真得寻出个拿捏得住的把柄。
但因为有个女儿在宫里,反而得他费尽心机寻思怎么讨苏秉正的欢心。
世家中的世家,豪门中的豪门。纵然在崔郑王这一级别的门第前,兰陵萧家的分量也是不可小觑的。
梁国公萧镝和其余一切世家子弟一样,为自己的出身门第自豪。对卢毅这个仰仗皇权空降到范阳卢家承祧的,来历不那么明确的小辈,打从心底里就瞧不起。也从来没打算让他走进自己的交际圈子。
但这个时候,他却不得不考虑一下天子的脸色。
这天朝会,远远的望见卢毅向这边
走过来,萧镝就屈尊抬了抬手,和蔼亲切的微笑着,叫了一声,“明德,来陪老夫喝盏茶。”
回过神来之后,卢毅受宠若惊了。
他的迟钝帮了他大忙。他就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风姿俊朗的向着萧镝走过去,随即在这位相公面前不卑不亢的深揖,“学生见过萧大人。”
从容坦荡的举止,为他赢得不少赞赏。
世道便是如此,伯乐一顾而马价十倍。萧镝请卢毅喝了一盏茶,第二天他的名字就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卢毅在长安勋贵的交际圈子里,总算勉勉强强立住了脚。
卢佳音在苏秉正殿里也住了十余天了。
就在苏秉正眼皮子底下,谁敢生事?是以这些天她过得无比平淡。每天也就是陪伴小皇子,闲时和采白她们聊聊天罢了。
萧雁娘还在待罪,宫里的事便由甘棠、采苹、行露、采白四个女官协助着王夕月处置。这四个人都是卢德音身旁得用的女官,如今奉苏秉正的令看护三皇子,便也和卢佳音朝夕相处。因此虽被困在乾德殿里,对后宫发生的事,卢佳音也了如指掌。
梁国夫人入宫的事,并没有瞒得过她,行露还跟她传了句话,“梁国夫人还想去瑶光殿看您呢。”
卢佳音便笑道:“倒是辜负她的美意了。”
行露便悄声道:“说句该掌嘴的话,您没见着才好呢!她那个人……”才要再说什么,便被甘棠呵斥道:“让你换盏茶,哪来这么多话?”行露对卢佳音做了个苦脸,飞快的压低声音道,“总之您明白就好了。”才端起托盘回头跟甘棠怄气,“就去了,女大人!”
甘棠是管家婆里的管家婆,性子烈火一样不容情,一向都是这群人里的标杆。
她对卢佳音道:“小孩子不懂事,贵人别往心里去。”
连卢佳音也不由绷紧了脊梁,“不打紧……”
凤仪宫的女官们跟梁国夫人确实都不对付,这卢佳音是知道的——也是拜萧雁娘所赐。这姑娘真心太娇气了,且眼高于顶。说句不客气的,甘棠她们好歹是皇后的亲信,出了凤仪宫代表的就是皇后的脸面,谁见了她们不是客客气气的?萧雁娘却从来都不在乎。歪在榻上喝着葡萄酒接见她们,都是寻常事。身边人劝她,她却说:“又不是皇后阿姊亲来。几个下仆罢了,也得我以礼相待?”
梁国夫人跟她一样的做派。也常到凤仪宫陪皇后说话,说的全是她家女儿正经名门望族的出身,心思纯白如纸不懂庭院深深人心叵测,不比某些人家,还请皇后多多照料。听着像是
托付,品着却满满的高贵冷艳——养成这么不懂事没规矩的女儿来,你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以为大家都跟你似的,宁肯抬举世家的小草也不欣赏寒族的大树啊!
尤其当年梁国夫人撺掇皇后扶持二皇子时,那话说的就更恶心人了——仿佛皇后以后就只能依靠着萧雁娘母子过日子了。
明明有求于人,还要摆出一份施恩于人的吃相来,真再没有更招人烦的了。
行露她们固然不喜欢周淑妃,但对周淑妃母女的观感却着实比这母女两个好得多——也就是皇后摆明了不想掺和进争宠和立嗣的事里,行露她们便也不在她跟前臧否人物罢了。
卢德音自己对萧雁娘母女却没什么恶感——这两个人固然不讨人喜欢,但也只是世家贵女常见的姿态罢了。哪怕自私些也不要紧,只要别真做出什么不能见光的事,她都愿意护着。对萧雁娘也无非是多让着多捧着些,没什么为难的。
如今成了卢佳音,更是连这一份操心也省下了。
不过惯常的思维还在。她能猜得出梁国夫人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必然是让二皇子回到萧雁娘身旁的事。
她是不想插手这件事的。苏显是萧雁娘的儿子没错,但他也是苏秉正的儿子。他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她一个外人开口。何况她并不觉得苏秉正真打算把苏显从萧雁娘手里夺走,他必然还有其他的盘算。
不见梁国夫人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休息一下……
现已回归……
、15
入了八月,天气便渐渐凉下来。各地秋贡到了,殿内鲜果也丰盛起来。
三皇子还不能吃这些东西,但也爱香味。放一只大橙子在他身旁,就能引诱得他翻过身来。小孩子翻身就跟小乌龟似的,手脚慢慢的摆啊摆,你轻轻扶他一下,他忽然就扑棱一下子翻过来了。翻过来时自己也要被吓一跳,胳膊撑在床上肥嘟嘟的趴着,抻了脖子四下里看。你拨弄拨弄橙子,他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过去。吐着泡泡睁大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
你推给他,他手脚控制得不是那么娴熟,却也要伸手戳戳。摸着无害了,就上嘴啃——自然是啃不动的,顶多留一排口水。
这么傻乎乎的玩法,就能让卢佳音和采白两个乐此不疲的玩一整天。等小皇子睡着了,才觉得腮帮子都笑疼了。
苏秉正闲暇时也爱逗儿子玩。
不过自从恢复了朝会,他闲暇的时候便不多。白日里更少留在寝殿。
西州刺史的人选已定下来,正是华阳的驸马王宗芝。然而王宗芝还没启程赴任,西域就有了新的动向。如今相公们正在商议设置安西都护府。听外边的口风,是为了应对突厥人。苏秉正当下紧要忙的便是这一件。
卢佳音对西域的局势倒不陌生。
人被困在深宫里,心却不能跟着狭窄起来。早些年她读书,最爱的便是山川地理、风物人情。很多地方纵然不能亲至,也该明白天下有多么的广大。西域的书她当然也读——因她好奇追问,苏秉正还曾叫使臣入宫给她讲解西域诸国的风俗和历史。
当年她和苏秉正相处,很少聊起东家长西家短。倒是苏秉正受了哪个朝臣的气,常跟她抱怨。偶尔谈及朝局,她也不曾茫然无知——她确实不避讳朝政,也曾就涉及自身的事给苏秉正上过谏言。只是没什么权力欲而已。
如今有了孩子,更是全心都在孩子身上。听说西域有事,也只在脑子里略过了一过。
反倒是采白问了一句,“不知安西都护府治所在哪里?跟西州近不近?”
卢佳音知道她是在替华阳公主操心,便随口答:“大约就设在西州治内,那里是出入天山的必经之路,可以扼守东进西退的通道。而且物产丰饶,人多地广,前车师国、高昌国都将都城设置在那里。是能建起重镇来的。”
她说完了,便看到采白和甘棠都盯着她,便又笑道,“我脸上有东西?”
甘棠摇了摇头,“只是惊讶,贵人竟连这些都知道。”
卢佳音便道:“碰巧听过那边的事。”
甘棠便看了采白一眼,采白也回过神来,道:“能相互照应着就好。”又叹了口气,“没想到陛下会舍得让公主去那么苦寒,那么远的地方。”
卢佳音也不介意多说一句,“远固然远,却也未必多么苦寒——有天山水源的滋养,西州是处极富饶的地方。听说瓜果尤其甘甜,吃起来就跟饮蜜一样。在中原是尝不到这么好的东西的。”
她不觉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倒是把采白她们逗乐了。行露刚从屋里进,听说到这里,笑着插嘴道,“贵人想吃,日后跟陛下提一句,让他们入贡也不难。”
卢佳音惋惜着摇了摇头,“为一点口舌之欲不值当——”忙又叮嘱她们,“就当没听到,可千万不许提。”
采白笑着应道:“知道了。”甘棠和行露却都沉默下来。一时外间小宫女来催促,甘棠出门去王夕月那里回话。行露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笑道,“贵人真是……连话都说得一模一样。”却也没伤神太过,立刻就又微笑起来,“适才瞧见外面有人张望,看着像贵人殿里的葛覃姑姑。”
卢佳音便想起,当年使者跟他说起天山的馈赠,那美景美食与美酒,她也流露出向往来。与甘棠她们之间似乎也有过类似的对话。彼时采白已在苏秉正殿里伺候,想来不知道有过这一段。但听行露说到,估计也品味过来了。此刻又难过起来。
她心里也很不自在,忙对行露道:“我出去看看。”
此刻苏秉正不在寝殿,她出入便也没什么避讳。
过了三重帷帐,再走过回廊,便到前殿。
苏秉正偶尔也在前殿接见些近臣,卢佳音这一次便碰上了。
那人跟着侍中进去,身量高瘦,模样清朗。一对漆黑上扬的剑眉,看着精神奕奕。想来是个新秀,至少卢佳音不记得有这么个人——看着才不过二十五六,便能入乾德殿与天子对答,寻常人难免惶恐。不两股战战已经是好的,而这人眉宇间竟还有自信。不是无知,就是腹中有真才华。
到底是外臣,她不该表露出好奇来。卢佳音也只随意瞧了一眼,便退步回避。
但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先还守礼不抬头。然而只眼角扫到,便不由自主望过来。对上了卢佳音的眼睛,便露出又惊又喜又无措的目光来。失措了一阵忙又收敛了垂下头去,要躬身行礼。
卢佳音只抬手拦住,道:“乾德殿中,不敢受礼。大人请进吧。”
侍中似乎也愣了一下,却还是如卢佳音所言,道:“大人请在此等候。”
那人还弓着身,卢佳音屈膝行过礼,便出了大殿。
果然看见葛覃在殿台下徘徊,便无奈的过去找她。
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来送换季换洗的衣服,又将梁国夫人去殿里拜访的消息带给她。
同样的作为,在不同人眼里也有不同的解读。行露她们正面忍受梁国夫人的轻蔑,自然厌烦她的脾气。而葛覃她们看梁国夫人,只觉名门邦媛远在云端,就是让人瞻仰向往的——兰陵萧氏,对她们来说高不可攀。骤然俯身屈就,便令她们受宠若惊。
“梁国夫人不知道我不在殿中?”卢佳音稍有些无奈。
“就是知道娘娘不在殿中,”葛覃便解释,“又不能来乾德殿找您,才留下口信的。”
卢佳音就叹了口气,“她留了,你就帮她带?”耳根子怎么这么软啊小姑娘……
葛覃想了想,道:“必然要带的,不然岂不是瞒着您。这样吧,”她笑道,“若您觉得行,就当我带到了。若不行,我就说没告诉您。”
“你倒是会替我想。”
葛覃笑道:“跟您开玩笑呢。梁国夫人没留什么口信,只说以后再来看您。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听说在外朝,我们国舅和梁国公私交不错。可宫里咱们又没什么交情……”
这倒是让卢佳音吃惊了——在乾德殿一方面消息灵通,另一方面,有些后宫沸沸扬扬的闲话却难传进来。
“什么私交,我怎么不知道?”
“听说是梁国公请卢大人喝了一盏茶……”
卢佳音心下便有数了。
御道上苏秉正的步辇已过来了,她不能和葛覃说太多,便道,“且等我回去再说吧。”
卢佳音确实不想掺合进萧雁娘跟苏秉正的矛盾里——但这一回,梁国公对她伸出的橄榄枝,她却不能不接。
她跟卢毅不一样——卢毅固然不曾富贵过,但在乡间也是有名望是受人敬重的。他不明白世家大族这个圈子里的保守和顽固,可她明白。这个圈子享受的特权决定了他们不会容许外人轻易介入分一杯羹。何况是范阳卢氏这么大一杯。
这些人排挤起谁来,笨些的都意识不到自己是怎么成了孤家寡人的。卢毅没长在这个圈子里,只怕要明里暗里受他们很多冤枉罪。卢佳音没指望他能顺利承祧,只想着艰难些也不要紧,慢慢的什么都遇到了也就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应对了。
也都是无奈之人无奈之举。
梁国公这一杯茶,在他只是举手之劳,在卢毅这里却是漫长的一段路。
若他那这杯茶跟卢佳音讨价还价,卢佳音可以拒绝。可人家送出了善意,她不能得了便宜卖乖。
萧雁娘和苏秉正这一架,她势必得入手相帮了。
也直到此刻,她才有些明白苏秉正何以要寻萧雁娘的麻烦。只怕既是减轻卢毅在朝中的压力,也是顺手给她个机会卖人情。
那边苏秉正也望见了她。
步辇行至跟前,卢佳音屈身行礼,苏秉正就在辇上抬手截住,道,“起来吧。”
他的形容是大致将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