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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哭了多久,忽然听他叹道:“好啦好啦,不要哭了,我带你去……”我不信这是真的,仰脸看他,只见他一脸坚毅之色,如同此去是要赴死一般,不由道:“真的?”他笑道:“哭了又笑,不害羞。”我这才发现自己果然是在笑,不禁红了脸。他说:“等着,我去找一套侍卫的衣服,换上了才好混进去。”
这里的人一向对别人漠不关心,见细骨头儿带我进去,便没有人问我的来历。就这样,我们混进了守卫森严的神殿。地上干净得能晃出影儿来,我低头瞧自己的倒影,却发现细骨头儿在偷偷看我,便低声骂道:“臭骨头儿,看什么!”他顿时满面愁容,“喔……是谁刚才说只要我带她去,便永远记得我的好,永远喜欢我?”我嘻嘻一笑,“我说的呀,不过,我好像没有说不再骂你的话。”他脸上愁容更盛,我不禁微微一笑,但突然想到那兰朵小姐在里面的情况,不禁又担心起来。他握住我的手柔声道:“放心吧,以那家的地位,那兰朵小姐会有什么事呢?”
他说的很是有理,我的担心却不能减少半点。
忽然有低沉的声音从前方遥遥传来,细骨头儿神色恭谨肃穆,引着我悄步疾行。我不由也放轻脚步,表面气宇轩昂,心中怯如做贼。终于来到议事大殿门前,我抬头一望,见有名盛妆少女坐在王座上,太阳般辉煌的美丽给我无与伦比的震憾,毫无疑问,她的身份定然便是喜悦公主,而我亲爱的那兰朵小姐竟和她一起坐在王座上。三名白胡子的老头站在下面,大概就是传闻中的三大长老了,风骋祭司和银川祭司则站在最下方。我和细骨头儿赶到的时候,长老的发言刚刚完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兰朵小姐脸上。
那兰朵小姐平静地微笑着,如同月光下的湖面,她淡淡说:“我明白。”
她明白?她明白什么?——我看向银川祭司,发现他眼中充满痛苦之色,似在拼命隐忍什么。我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喜悦公主忽然站起来,面对着那兰朵小姐俯身下去,低声道:“那兰朵……”她轻轻吻了吻那兰朵小姐的脚,眼中流下泪来。那兰朵小姐吃了一惊,连忙扶起她。她的声音真是好听,连俯身的姿势都是优美的,我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竟叫美丽高贵的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不禁“啊”地轻叫一声。
我知道坏了,转身就想逃,却听背后一声厉斥:“什么人!”
我吓得一哆嗦,听到细骨头儿大声说:“祭司大人,是我带她来的,请处罚我吧!”我回转身,只见他大步走到殿上,庄严地跪下去。他的背挺得很直,声音很坚定。我心中一热,大步走上殿去,大声道:“我什么人也不是,我也不是他带来的,我……我是自己溜进来的……”
我偷眼一瞧,三位长老震怒了,风骋祭司的脸变黑了,银川祭司皱起了眉头——他显然是认出我了……就在这空气陡然凝聚的时刻,那兰朵小姐柔声道:“月芽儿,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进来了?” 我心中一酸,仰脸瞧向我亲爱的那兰朵小姐,满怀苦涩地叫道:“小姐,我心中不安,只觉充满不祥的预感,请您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正说着,我突然住口,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现象——就在那兰朵小姐说完那句话之后,空气缓和了下来,人们的表情松驰了下来,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连一向冷硬的风骋祭司也变得和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呢?那兰朵小姐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何以有这样的魔力?
那兰朵小姐仍在微笑,“公主殿下,我可以请求您宽恕她的冒然闯入吗?”长老和祭司纷纷垂下头去,喜悦公主道:“那兰朵,你为我情愿献出生命,你的一切吩咐我都愿意照办。”她眼圈一红,忽然跌坐于王座上掩面轻泣,“不,我不愿意这样地自私,既然是我的宿命,就让我来承担吧!不该是你,不该是你呀!”那兰朵小姐揽住公主的肩,柔声道:“您是王室最后一名后裔,是军队最后一杆旗帜,您不能有任何事情,不能……让我来做吧,我愿意,并以此为荣。”
我心中一震,瞧向那兰朵小姐,却见她仍在微笑,那么平静的微笑,如开放在水中的花儿,虚幻得叫我不能相信那是真的。我哭叫:“那兰朵小姐——”
她瞧向我,继续微笑:“月芽儿,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无常才是生命的本质,真正的宿命谁也无法洞察和躲避,能够了解的仅是一些端倪。”
我摇头,眼前又浮现出月光草之花的幽姿——那些惊艳的花朵,易凋的生命,乍开乍败的极致凄美……
我听到银川祭司用低沉的声音说:“我请求……”
我猛地抬头,热切地看他,我知道他对那兰朵小姐的爱,我相信他是可以救她的,我期待,我盼望,但我却听到他说:“……我请求给我一个晚上,我曾答应那兰朵小姐一起看夜空的流星,我请求你们给我们一个晚上……”
这样简单的要求?我不禁怔住。
喜悦公主点头,没有人反对。银川祭司走上去,握住那兰朵小姐的手,悲凉地低唤“那兰朵……”我听出这一声低唤里的痛楚,只觉我的心也被烫得狠狠一疼,而那兰朵小姐,她却仍在微笑。我从不知道,她竟是这般坚强的女子,或者,今日种种早在预料之中?
在喜悦公主的泪光里,银川祭司牵着那兰朵小姐的手走了出去。我连忙追了去,一百年前,已退隐不问政事的那大人在离开这里去云浮山养病之前再一次叮嘱我:“你不能离开那兰朵,绝对不能。”
那大人是这样吩咐的,我也一向是这样做的。为了那兰朵小姐,别说有损生命,就算献出生命我也愿意。我不明白——我不是做的很好吗?为什么那兰朵小姐还会出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要为喜悦公主献出生命?我想得头都大了也想不明白,我只能紧紧跟着那兰朵小姐,我对自己说:我要守在她身边,我要守护她!
第三章、乘午夜长风飞翔
我在神殿外拦下他们,手拉着那兰朵小姐,眼睛却瞪视着银川祭司,“我必须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银川祭司拍了拍我的肩,叹息道:“我们的军队在节节败退,魔星谷就要沦落,我们决定保护喜悦公主流亡。敌人当然不会放过魔星谷唯一的王族后裔,要保护喜悦公主只有一个办法——让敌人以为喜悦公主已经殉城死去。”
我奇道:“这和那兰朵小姐有什么关系?”
银川祭司道:“只有喜悦公主的命星自天空殒落才可能骗过敌人,所以要找一个没有命星的人,合诸长老之力,以‘星月天轮’把喜悦公主的命星移到那人身上,让那人代替喜悦公主赴死……”
我吃惊地看向那兰朵小姐,她一脸静默——这一切显然都是真的……不,不能这样……我顿时暴跳如雷:“你们选中了那兰朵小姐?你们这样决定的?你们凭什么这样决定?公主的命是命,那兰朵小姐的命就不是命吗?你们凭什么要那兰朵小姐代替公主死!”
“公主绝不能死……而且这是长老院的决定,谁也无法更改……”银川祭司用低沉的声音说。然后他抱起那兰朵小姐飞身上马,疾奔而去。
我抬脚便追,细骨头儿拉住我:“小月芽儿,让他们去吧,给他们点儿单独相处的时间。”我说:“不,银川祭司应该保护那兰朵小姐离开。”想起刚才细骨头儿在殿上保护我的情景,我不禁脱口而出:“如果你是银川祭司,那兰朵小姐有了危险,你会怎么做?”他凝视着我,缓了片刻,沉声道:“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保护我心爱的女子,不许任何人伤她分毫。”我心中不禁一热。
银川祭司用他的马载着那兰朵小姐飞驰已远,我骑上细骨头儿的飞马追去,细骨头儿在身后大叫:“喂,不要撇下我呀。”他冲过来跳上马背坐在我身后。
西边的天空布满艳丽彩霞,如展开一张广阔的彩色幕布。天苍苍,云依依,马儿张开洁白双翼,鸟儿一般飞上天空。细骨头儿揽着我腰,我能感觉到他胸膛里的心脏咚咚在跳,极为有力。
我们拼命地在后面追,直到夜幕降临,升起满天繁星,始终没能追上他们。夜凉如水,风轻如歌,两匹飞马载着四人一前一后地飞驰。不知又追了多久,银川祭司和那兰朵小姐的飞马渐渐慢下来,我们渐渐拉近了距离,只听风中送来银川祭司和那兰朵小姐的低语:
“亲爱的那兰朵,我们撑开银白的双翼自由地翱翔在这浩渺星空里,就像鱼儿摇着尾巴在深海游弋,但我却知道,我们并不是自由的,海阔天空,云翼开张,惟有我们的心戴着枷锁。”
“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必负疚。”
“不,那兰朵,我是罪人。我已没有向你表白爱情和内心痛苦的权利,此时此刻,任何表白都将成为最可笑的讽刺。我亦没有权利请求你的原谅,我……为了魔星谷的利益放弃了你,请你恨我,永远地恨我……”
“银川,我心中没有恨,也没有怨。很久以前,当我第一次看到在月光下顷刻怒放、转瞬凋零的月光草之花,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了。你不用自责,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谁在我们命中为我们注定?他凭什么有这种能力?我们的命为什么要由别人掌握?”
“……不要这样,银川。”
“你瞧这风,它这般浩荡,从宇宙深处掀起,直扑到我们脚下,试图阻住你我的去路!哈,何须它的阻止,心之枷锁已将我双手双脚牢牢缚住,黎明一到,我还须亲手将你的性命断送!”
“嘘——银川,请听我说:每一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他的使命,由生到死,殊途同归,但求死得其所也就够了。身为祭司,你有责任维护魔星谷的利益,身为臣子,我有义务为公主殿下献身。三界六道之中,生生不息,开始正是结束,结束却是开始,无须伤悲。”
“无须伤悲?啊,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要失去你,我怎么能不伤悲?那兰朵!我的那兰朵!我只愿这夜永不会过去,我永将你留在身边!”
银川祭司忽然一声长啸,催动飞马疾奔而去。我和细骨头儿赶忙追赶,慌得手忙脚乱,却仍被他们抛下老远。我抓着细骨头儿的手臂叫:“你瞧呀,银川祭司像疯了似的驱赶飞马!”细骨头儿说:“这是祭司大人最心爱的飞马,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狠命地飞奔呢。”我急摇他手臂:“你难道在心疼你的马吗?快,快,我要你像你的祭司大人一样拼命地策马奔跑,我们必须赶快追上去。”
细骨头儿忽然问:“如果那兰朵小姐死去,你会怎么样,会……殉葬吗?”我不禁一怔,一直在替那兰朵小姐担心,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细骨头儿接道:“你们的感情那么好,她一定不忍心你陪她死的,是不是?小月芽儿……”他将我抱紧,声音变得有些奇怪。我却不禁生气了,大骂道:“你这根臭骨头,那兰朵小姐不会死的,她不死我当然也不死——喔,他们都已经跑得没影儿了,你还不快给我追!”
细骨头儿不再言语,只将飞马赶得飞快。全速飞行带起的狂风把我们的衣服头发吹得直往后飞,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皮肤被割得生疼生疼的。但一种快意却从心底唰唰唰地漫上来,风掩住了我口,叫我说不出话来,一个声音在心底大叫——就这样飞吧!飞吧!飞吧!飞到天边去!永远不要停下来!
我忽然忍不住流下泪来,迷茫的泪光里只见一道亮光闪过,细骨头儿大声叫:“瞧,流星!”
不,我不看,我不要看!我不喜欢月光草,不喜欢流星,我讨厌一切美丽易逝的东西。我宁愿喜欢花园里那棵青蕨树,它虽然不美却永远不会死去不会离开我……我不要分离,不要悲伤!
更多的泪从眼里掉下来,我由流泪至轻泣,细骨头儿勒马停下,捧着我的脸低叫:“小月芽儿,不要哭,你不要哭。”我哭着喊:“我要哭,我偏要哭,我不但要哭,我还要狠狠地哭——”我哇地一声伏在他怀里大哭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抱着我,只会说四个字:“小月芽儿,小月芽儿,小月芽儿……”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当我醒悟要去追银川祭司和那兰朵小姐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没影儿了。我捶打着细骨头儿的胸口怒叫:“你这个笨蛋,谁叫你停下来的!你……你赔我的那兰朵小姐,你赔!”细骨头儿无可奈何地叫:“我们飞快地去追好吧?他们就是沿着这个方向飞驰的,咱们就沿这个方向追就好了,一定能追上,我保证,好不好?”我大怒:“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还不赶快追!”
不知道是我们的速度不够快,还是方向有误,竟再也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我忍不住想——如果他们自此消失,永远不再回来,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