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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眼中涌起一片悲慨,缓缓道:“是,他找不到她了,还怎么回来看我——我早知道,他是再也回不来了。我每天都在盼,我盼他回去见我,我每天又都在怕,我怕他回来问我荏苒的魂魄究竟在哪里……我……我……”
夭夭揽住她肩膀,轻叹道:“小雪。”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夭夭伸脖子一看,失声叫道:“啊——”雪姬一怔,打开心之眼瞧去。看到马车外的景象,仿佛有柄极大的锤子从极高的地方使劲砸下来,砸在她头上,把她砸扁砸到地底下去,所有的意识都在瞬间飘离身体,不能呼吸,几近窒息,指甲掐入肉里,心揪紧了,剧烈地颤抖……
第五章、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雪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制的床上,身上盖了件薄薄的被子。夭夭就在身边。她抓住夭夭的手说:“夭夭,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是一座幽深的山谷,到处种满一种金黄的花朵……”
夭夭不禁笑了,“不,你没有做梦,我们现在就在这个种满了花的山谷里,你闻……有花香,就是那种花的味道。”
雪姬一怔。空气中果然有花香,淡淡的,幽幽的,穿越了泥土和青草的湿气,悄悄地氤氲着。她身子一软,仰躺在床上。
夭夭问:“怎么了?”却发现一颗两颗泪珠从雪姬眼中滚出来,沿着她苍白的双颊滚落下去。夭夭不禁一怔。她记忆中的雪姬从来没有落过泪,即使当年跪在王殿上受掌管刑讯的三大长老审讯,她也没有落过泪,可是今天,她却在掉泪?
当雪姬走出这间小小竹屋的时候,太阳正漫不经心地向西山下坠。火烧云把西面的半个天空都点燃了,漫天火海下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花朵。这景象艳丽如斯,她却觉整颗心都在抽痛。
她信步走去,走进那片花海里。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想往哪里走,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整个人都浸在了一缕箫声里,接着她又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循着箫声走。
箫声幽远,如一段古老的诉说,又如一场悠久的坚守,让人觉得温暖,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细细去体味,却又不知那温暖与感动从何而来。
雪姬循着箫声走去,心里隐隐觉出些不安,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里却蕴藏着强大的蛊惑,叫她不能自主,忍不住想去看看那吹箫的人。
箫声越来越近,她不知怎的竟害怕起来,不禁放缓了脚步,轻轻地、心惊胆颤地走着,仿佛生怕踏破一个迷离易碎的梦境。越走越近了,心中明知是走近了,耳中听到的箫声却似乎变得远了。她打开心之眼,被一片金黄一映,眼前不禁一花,这一花之后,就看到了那停云止水般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坐在一块青碧色的石头上,头顶是血红的天空,脚下是金黄的花朵,他背后,太阳正在不急不缓地坠落——少年在吹箫,闭着眼,微侧着头,好从容。
他的花为谁而种,他的箫为谁而吹,他的人为谁而冰冷寂寞,他的笑容为何不再轻易绽放?
雪姬听得近乎痴了,那个迷路的傍晚,那个“他”嘴角温暖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她仿佛又看到那个“他”伸出食指在指尖幻化出一朵金黄的花朵,用那种梦幻般的声音说:“这是她最喜欢的花,这种花的名字叫菊花,好看吗?”
那箫声仿佛永不会止,雪姬忍不住想上前问一问他:“你究竟是谁?”但她终究没有过去——不要,不要,不要去!这若是梦,不要去打碎,他若在等待,让他这样等待,他若在寻找,让他永远地寻找下去……
不要,不要,不要去!
就这样,一个人奏一曲地老天荒的绝唱吧!
回到竹屋之后,雪姬对夭夭说:“我想留下来听他吹箫。”
夭夭无可无不可地说:“那咱们再留几天,我看看能不能勾引到他。哼,我就不信他区区一个凡人定力就那么高!”
雪姬摇了摇头,“不,你不会成功的。”
夭夭不服气,“为什么?”
“因为他心中有爱,很深很深的爱,甚至能够超越生死的爱。”
夭夭闻言吃吃地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从箫声里听出来的吗?哈,‘很深很深的爱,甚至能够超越生死的爱’……听起来果然不适合用金蚕蛊对付他,不过,似乎很适合用情花蛊呢!”
雪姬脸色大变,“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不对付他的。”
夭夭失望地叫道:“天哪,我已经好几十年没有用过情花蛊了,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许我使?你知道京原前辈吗?他以前也和咱们一样只是普通的魔使,只所以被提升为巡城使,就因为锻造出过一个非常棒的情花蛊啊!嘻嘻,小雪,咱们说过的话就不要算数了吧?”
雪姬语气坚决:“不,绝对不行。”说完了忽又轻轻一笑,“就算用情花蛊你也不会成功的。情花蛊要吸取人心中的怨气才能够生长,可他心中只有爱,没有怨。”
每个傍晚,少年都会坐在菊花海里吹箫。他每次都吹同一支曲子,百吹不厌,千吹不厌,万吹呢……似乎也不会厌。每个傍晚,雪姬都会坐在他身边听他吹箫。有时候夭夭也去,但她耐性不足,常会中途溜走捉蝴蝶,有时候就自己幻化成一只华艳万端的彩蝶满山野地飞舞。
很多天之后,夭夭对雪姬说:“小雪,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总在这里也不成。”
雪姬想了想说:“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做完了这件事情我们就走,然后永不再回来。”
夭夭笑道:“你想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回来,什么永远不永远的,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所谓的永远?”
雪姬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不,有些东西是可以直到永远的。”
“你要做什么?”
“你大概听说过,我们阿修罗道有一种灵药叫做‘生死肌’,把这种药涂在破损的肌肤上,无论怎样的伤口都可以复原……”
不等她说完,夭夭就叫了起来:“你……天哪,你一定是疯了!你知道不知道灵药‘生死肌’是藏在幽魅天的幽魅林里?”
“知道。”
“你知道不知道掌管幽魅林的是魅踪帝的娈生妹子魅薇?”
“知道。”
“你知道不知道她是个多么狠毒可怕的人?
“听说过。”
“幽魅天的势力横扫整个阿修罗道,正在试图消灭各个帝君,一统阿修罗道成为唯一的魔王……你知道不知道在这种形势下擅闯幽魅林,落入魅薇手中会落得什么下场?”
雪姬的声音仍然不温不火:“可以猜想。”
夭夭倒抽了一口冷气,瞪着雪姬看了半晌,缓缓道:“你……你真是不可救药了,真不知道那小子给你施了什么魔法,叫你这样为他去拼命。”
雪姬低下头去,“如果我不能回来了,不要告诉他有关我的任何事情。”
“他究竟是什么人?”夭夭奇道。眼光蓦地一闪,忽醒悟似的叫道:“他……他……他是那个修真吗?可他看起来根本不懂什么法术啊!”
雪姬淡淡道:“我也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如果我能够活着回来,也许我们可以了解到一切。”
那个黄昏,又是满天火焰,似是谁的心血在烧。仿佛知道雪姬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少年吹完一曲忽然就静默下来。雪姬不看少年,只淡淡看着满天燃烧着的云说了一句话。
这是进到这座山谷里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说完她就离开。这句话简简单单,只有九个字:“我去找药替你治嗓子。”
少年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不能说话了。他刚想用别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雪姬已经飞掠了出去。天空是血红的,那雪白的衣衫穿行在金黄的花海里,宛若一道掠过血红火焰与金色阳光的缥缈轻风。
少年抬头看天,低头看地——这山谷,这花海,这火烧云仿佛可以永远如此,仿佛可以直到地老天荒,但人呢,那些曾执花而笑的人,那些曾在花海里穿行的女子们呢,她们也可以吗?
少年的眼中忽然充满了悲伤。
雪姬刚要掠出菊花谷,却看到夭夭等候在那里。夭夭的神色庄严肃穆,这是非常少见的。
夭夭用低沉的声音说:“阿修罗道的战火正在飞速蔓延,现在这战火已经烧到空相城,所有的子民都被召回城中抵抗幽魅天的进攻。邬先生刚刚传来命令,要我们赶快回去。”
雪姬略一沉思,道:“我拿到灵药之后一定回去。”
夭夭冷笑道:“小雪,别傻了,我等得,邬先生可等不得,你该知道违抗邬先生的命令会……”
“不要跟我提‘惩罚’两个字,我已受过世界上最可怕的惩罚,我还怕什么惩罚?——治好他的伤我立刻回空相城!”雪姬打断了夭夭的话,化作一缕白光转眼即逝。
夭夭惊叫道:“小雪——”然而雪姬去得好快,哪里还有半点影子。夭夭气得连连冷笑:“三百年的惩罚还没到头,你竟又一次背叛空相城!你去,你去,你尽管去!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就能顺心如意!”
第六章、缠绵的伤口,绝艳的伤痕
当雪姬重新回到菊花谷的时候全身都是伤,胸、背、腰、腿、手臂、面部都缠满了绷带。
看到雪姬的模样,少年不禁呆住了。雪姬从怀中捧出一方质地奇特的小盒子,打开盒子,冲少年微微一笑,空茫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欢欣之意——盒子里装着一种赫红色的药泥,盒子甫一打开,一股腥臭顿时弥漫开。
雪姬替少年敷上药、缠上绷带,淡淡道:“每天换一次药,三天之后新肌长出来就可以说话了。”
少年不答,只是静静看着雪姬,看着她一身的伤。待雪姬替他敷好药,转身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少年带着一种奇特的药膏来到了雪姬的房间。那药膏是浅绿色的,像初春时节刚钻出泥土的草尖的新绿,透着清苦的香味。
按照人间的历法,这个晚上正是十一月十三,月亮还算不得浑圆,却皎洁得出奇。这皎洁的月亮一面在轻纱一样的云里穿梭,一面把牛乳一样的月光织成轻纱,温柔地覆在了幽深的山谷里。整座菊花谷都在沉睡,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雪姬和这少年了。
少年轻轻褪下雪姬的衣衫。雪姬一动不动,仿佛这是多么司空见惯、多么正常的事情。如此的夜,如此的人,一切都是如此和谐。他的动作极慢,尽量不碰触她的肌肤。隔着衣衫,她却仍能感觉出他手指的细致与灵巧。很快地,她就赤裸在了淡淡的月光下。她的身体晶莹剔透,如月光下积雪的山谷,高洁而神秘,叫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但就在这明洁如玉的躯体上却布满了纵横的绷带。少年轻轻地、温柔地拆去绷带,于是,所有的伤口都一览无余地绽放在了他面前。
少年本来是淡淡看着雪姬的身体的,眼中一直是宛似无物的,那么清朗明彻的眼光,像是隔了万里云烟自万年前射来。但就在这些伤口展现在眼前的一刻,他却不能自持起来,一抹无法言表的沉痛怜惜如决堤之水,倏地泛滥开。
夜色如此温柔,风声却似在轻轻呜咽,隐隐传来悲戚的余韵。
良久,少年终于恢复冷静,食指插入药盒勾了一抹药膏出来,动作轻柔地涂在雪姬颊边的伤口上,然后是颈、背、手臂……他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药膏过处,如一缕缕清凉的雨丝浇灌在干涸的荒原……
连着三天,每个晚上少年都会来这里替雪姬把浅绿的药膏涂遍每一道伤口。然后他就走进门外的菊花海,忘情地吹她的箫。只是,他的箫声已不能像以前那样纯净了,那箫声里,似是夹杂了别的什么。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第四天的傍晚,雪姬闭上心之眼坐在窗前,默默静对着窗外的菊花海。她感觉到温润的花香与风一起奔来。突然,一阵歌声远远传来,歌者的声音她是听过的,终南山道上,那少年曾用这声音唱过一支轻快的曲子,那歌曲中带着无限欢愉,又似含着无限婉转之意。
少年现在唱的是又一支歌曲,这支歌曲本应很欢快的,但由少年口中唱出来,却只有教人觉得悲伤。听着这支本该欢快却悲伤的曲子,雪姬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少年很快便来到了门外,轻轻道:“这是她最喜欢听的歌——我曾经唱过这支歌给你听,你还记得吗?”
雪姬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青溟?”
“看到金蚕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是空相城的魔使了。直到你对我说‘明天,我送你回家’的时候,我才开始怀疑是你,当你对我说‘我去找药替你治嗓子’的时候,我就确信不疑了。”
青溟笑了笑,然这笑容一纵即逝,他忽然伸手覆在雪姬的眼上,“你的眼睛……是因为替我放走荏苒的魂魄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