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萋萋忘忧-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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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听你的,六子,我最后给他上这一回香。但话你必须给我带到,今儿这笔钱,他要么盘活了打算,一家老小享清福;再这么没完没了下去,狗日的就留着治丧吧,我让他们家户口本儿上一页不剩……他对你加防范,让肥八去探他口风……”
他说这番话时的音量比刚才低了许多,却因此更显阴森。
葛萱担心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内容,紧张得头也忘了疼。
她一直就怀疑百岁家干的不是什么正道买卖,否则为什么让尚未成年的小孩只身一人在外生活。百岁自己也问题重重,言谈举止里尽是邪气,背上还好大一丛纹身……
虽然她根本没听懂商亮的话,但商亮不一定这么想。略一思索,决定重新躺下去装睡,这工夫商亮却没任何前兆地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商亮举手打下招呼,对着电话说:“就这样吧,再有什么等见面了说。”挂断了朝葛萱走过来。
葛萱在他客气的笑容里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看她双腿蜷缩在沙发上的姿势,商亮抓抓后脑,“是不是我打电话把你吵醒了?”
葛萱本想客气地说没有,转念一想还是顺势演戏吧,打个呵欠,佯装惊讶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上午就来了,在里面睡觉,我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啊,这么早就下班啦?”
“有点感冒,请了一下午假。”
“这两天变天要多注意。江子又出差了,就你和百岁在家,一会儿我领你们出去吃点什么吧。”
葛萱借口胃不舒服,早早回自己房间洗漱睡了。
受了这场小惊吓,夜里烧得更严重了,灌了杯热水把自己焐在被窝里,说了半宿胡话,天亮才退热。早上醒来浑身上下没一块肉不疼,想到昨天走得急,工作也没交接,只好强撑着起床。
百岁也已经起床,穿戴整齐了在客厅里喝着豆浆,翻阅一本军事杂志,听见门响看她一眼,“早。”又低头,隔了一秒又抬起头,皱着小眉毛审视她。
葛萱眼神发直,“早。”
他放下杯子,走过来摸她脑门,比照下自己的,“不热了啊,怎么这个脸色儿?”
葛萱摇晃如不倒翁,眯着眼睛嘟囔:“……没睡醒。”
“没睡醒接着睡啊,病成这样了你还上班?”
“病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你有没有人听过,有时间死没时间病啊?”
“我光听人说有病不赶紧治就得死。你痛快回屋躺着去,别等我找人修理你。”
这话要出自商亮之口,葛萱或者很惧怕,一个半大孩子的话,她完全不受威胁。再说,他会找什么人,葛萱很清楚,耸耸肩,拿起扔在沙发上背包出门了。
百岁根本也不是威胁她,门还没关上,他已经拨通江齐楚的电话,一边追出去喊,“江哥让你接电话。”
葛萱已转下一折楼梯,仰头看他,笑嘻嘻回道:“不接,我要迟到……啊!”踏空一阶跌了下去。
百岁叫苦不迭。
葛萱这下想不奢侈都不行了,右脚肿了足足一圈,拍X光片看骨头没大碍,只是必须静养。电话里向余翔浅请假的时候还被他一顿怪罪。
“非逞强自己一个人回去,这下麻烦大了吧?老实待在家里好好检讨。”
又要检讨,葛萱苦着脸,“昨天没事,感冒睡一觉就好了。脚是今天早上不小心崴的。”
她也没完全说谎,崴了脚只顾着脚疼,感冒症状没注意就消失了,精神很足却只能躺在床上。
病痛惹人烦,也没心情看书看电视打发时间。一天下来百无聊赖,第二天闲着茫然若失,到看阳光照在床上位置就能推出几点钟的第三天,葛萱觉得该采取些措施拯救自己即将崩溃的灵魂。
据说真正忙碌过的人,会特别珍视各种休息的机会。可是葛萱觉得,像她这种忙碌成瘾的人,已经无福享受这机会了。
江齐楚打电话说晚上7点多就能回北京,葛萱不客气地“嗯”一声,心说你回来家里也是一根木头变两根木头。江齐楚想了一会儿,“你要不注册个ID给新游戏做测试吧。”
葛萱来了兴致,“还是跟之前那个玩法差不多吗?”
“操作差不多。你进去了找少岛让他们带你。”
这是江齐楚他们接手的第二款游戏,与上次的直接代理稍有区别,这是个弃婴。之前的研发团队策划层动荡,做到后期停滞了,所以从来没上过线,也没有现成玩家。胡子赵通过关系低价把版权买来,想把它当成工作室从代理商到开发商的踏板。
葛萱对游戏本身并不爱好,但很喜欢找茬儿。抱着这种心态开始游戏,操作水平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工作室里参与测试的人都叫她“救护车”——每次带了满满一包药和补品来,三下两下就被怪物干死,大伙趁机冲上去抢劫尸体。所以技术上的BUG她是测不出来的,基本偏重于用户体验层面的建议,尽管这些建议往往超级业余,但在整个工作室都是纯爷们儿的形势下,她这唯一女玩家的地位还是不容忽视的。
余翔浅来探病,看到她竟然在打网游,跃跃欲试。
公司虽然也归为基于互联网和IT技术的行业,但余翔浅对于时下流行的一些网络产品尤其是游戏类的,其实是有着闻所未闻的惊奇。在看似简单的环节里一次一次阵亡之后,他由衷地赞道:“Oh,Fuck!”直接摔了鼠标。
葛萱及时护住电脑以防成为他下一个泄愤对象。
他斜眼看她,“腿脚不好,手上动作倒是麻利。”
葛萱撇嘴,“喂,没你这么安慰病人的……”
余翔浅弯腰查看下伤势,“医生说什么时候能消肿?”弓起指关节在她踝关节上敲一敲,“你啊,再不来上班,我脑子都快肿了。”
明明是催工的语气,竟有隐约的叹息,仿佛心疼。
葛萱盯着他的后脑勺,一些思绪轻翻慢滚。
江齐楚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63(十四)无足鸟

把葛萱放在一个工作狂身边,是想让她学余翔浅一样,把工作变为生活重心,这样就可以不再耽于过去一些旧事,放弃早该成为经历的旧人。
江齐楚猜中了前头,但没猜到余翔浅的心思。
他和余翔浅并不算熟,但对此人的作风个性还称得上有一定了解:那不该是个会哄女孩子开心的人,甚至都不是那种有时间体恤员工来探望的人。可是他和葛萱之间的融洽,任谁都不会忽视。
面对自己亲手促成的局面,江齐楚不知道要怎么样挽回。
是他把她推到了被关注的位置,教她如何优秀,她又是那么聪敏的学生,几乎不费力就成长为一个让余翔浅欣赏的角色。
连着两个季度绩效考核都是E+,年底HR主动为她做了调薪申请,岗位没有实质性调整,还是总监秘书,职责上多了外联的工作,员工级别从助理升为专员。
余翔浅愿意用心栽培,因为这是根好苗子,或者他对葛萱有超出上下属的感情,但以他的理智冷静,会知道公平才是保护葛萱的最好方式。
所以江齐楚连担心也不能,不需要。时间越久,那二人默契越深,或者只是工作上的默契,或者更多。这些事,他只能束手无策的任其发展。
方向不对,再用力也是徒劳。
葛萱销假上班的第一天,几乎补回了休这一周的工作。请假是件量力而为的事,该做的工作,一样也不会少;不属于自己的工作,放个假回来,也莫名就落到头上来了。这事真没法理解。但葛萱是逆来顺受属,与其去问“这活儿为什么给我做呀”,她宁可直接就做了,不愿逞什么口舌之快。因为有余翔浅这种上司,往往很多事争到最后,还是要做的。
忙了一整天,紧急事件处理完,葛萱打算正常下班。还没关电脑,余翔浅从外面进来,不回自己办公室,迳自朝她走来,指着她抱怨,“你没提醒我填EPM。”
那是公司的绩效管理软件,每季度一填,直接跟季度奖金挂勾,大老板很看重的,其他同事怕不是半月前就提好了,就他敢拖到这时候还天窗。葛萱顿时傻掉,“你还没写EPM!”
他撇着嘴,老大不高兴地,“张总找我谈话了。”
葛萱念着自己的工作量,“我今天上午问了你两遍,中午还发了条短信。”
他振振有词,“可是我上午没时间,下午你又没提醒我。”
“……”葛萱不同他争辩,“张总怎么说?”
“张总说我以后都不需要写EPM了。”他靠在工位的隔断上,松了松领带,在葛萱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叹了口气,“然后他说麻烦你把公司的大门从外面带上。”
葛萱喷笑,“讨厌。赶快去写吧。要订下晚餐吗?”
“晚餐约了顾加东。”他不客气地抛她一记白眼,“你配做秘书吗?”
葛萱敲敲脑袋,为难地看着他。“怎么办?”这个饭局也耽误不得。
他继续翻白眼,“还能怎么办,你又不能替我写EPM,又不能替我去见顾加东。”
葛萱考虑了一下,认真地说:“所以您跟他吃完饭就别去打牌了,早点回家写作业吧。”
他忽然转过来正面对着她,“我有个更公平的建议。”
葛萱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跟我一起去见小顾总,吃完饭回来我填EPM,你留下陪着加班好了。”他歪头看看她堆了满桌的文件夹,“反正你都休一周了,工作全丢给我一人,适当补偿下,心里也比较过得去吧?”
葛萱忍不住轻嗤一声,他不提,她还想不起来计较,忙到现在连水都顾不得喝,还好意思说工作都丢给他,人这么无耻已经是种境界了。“你例会上说人家魏姐是不对的,她周报里明明提了活动要延期的,是你没看到。”
这半年来都是葛萱汇总各组周报提交,余翔浅已经不习惯查看单项,他自己漏看了几个关键任务,非说是魏旭周报里没提,例会上数落了人家一通。看着对方幽怨的眼神,葛萱只恨遁地无缝。
余翔浅非常不以为然,“也就只有你能看到,这种大事怎么只写普通任务里啊?下次不可以纵容他们这么做事。”
葛萱彻底没语言了。
“翔浅,还不走?”下班经过的魏旭笑盈盈打招呼,“哟,看小葛这小眉头皱的。翔浅你又欺负我们了是吧?”
余翔浅挑眉笑笑,“在跟我说你周报的事呢,说明明我自己没看到,不应该指责魏姐。”
这话听得魏旭很受用,“小孩子爱较真儿。这种事算什么,大家同事这么久了,不过是说给底下人听的。你们聊,我先走了。”
葛萱叹为观止,她不知道余翔浅哄人也蛮有一套的。“不愧是销冠,还真会说话。”
他不理解这是褒是贬,“不是实话吗?”他们确实是在讨论魏旭啊。
葛萱收起崇拜,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怎么样?”他跳回到之前的话题,“我一人回家写这东西多没劲啊。”
每当他提这种自知无理的要求时,都会露出个邪里邪气的笑。
那笑容让葛萱走神,然后晚上就会梦到有类似笑容的许欢,特别准。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我穿上我最好的外套,还得不到你的拥抱。葛萱心里想,谁不是呢……其实这么久过去,她知道自己对许欢的感情只剩不甘。想念也不再是日常行为,无奈仍然凶猛,主要是特别突然,这点葛萱很没辙。
没来由地梦他,更莫名其妙的是,次日到公司听余翔浅叫她“小葛”,再看镜片下那别致的单眼皮,葛萱便心猿意马起来。就是余翔浅没许欢那般温柔了,而且许欢总是说“我带坏你”,余翔浅则不吝传授她各种歪门邪道。
况且梦境归梦境,葛萱不再是十几岁小女生,懂得如何控制那些不应有的微妙气氛。男上司和女秘书本来就是很招非议的组合,她若不知检点,岂不累了余翔浅名声。
那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不应该为这类琐事烦身。
相传有种无足鸟,一生下来就必须不停飞翔,一旦停下就意味着进入死亡时间。余翔浅可能是这玩意儿托生的。
葛萱来北京的第三年,也是工作的第三年,余翔浅升任北方大区总经理,兼司大客户部总监。两个月后,葛萱的级别调为主管,负责大客所有外联统筹。余翔浅的想法是,自己一天身为大客总监,葛萱就得帮他操心着这部门的外联工作,挂不挂名都要管的,没必要再弄出个第三人来绊手绊脚。
葛萱起初并无打算争聘这个主管名头。单就级别而言,余翔浅升职之后,她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主管级是早晚会随调的。但是那几个觊觎这位置的同事,却早将她视为最大对手,暗中较劲。
原本顺利的工作何以变得开展艰难,葛萱很快就揪出个中原因。这或者是三年来她最显著的成长,不以自己的想法去判断他人。所以一个很复杂的人情结,现在的她抬手就能解开。
虽然这种成长她不乐享受,说矫情一点,伴随而来的是对人性的失望。
阻止她开展工作,变相的也是在破坏公司利益,就为了一己之私,就为了不让她表现出众夺取势力。葛萱能理解,但很难接受。
余翔浅才接手大区工作,对细节上的照顾□乏术。而且葛萱也不能让他察觉到些,以他的风格,会做的是杀一儆百。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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