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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美娜只好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现在想想，那时的她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真的很招人恨。
初到瑞士，她的口语烂，没事就找赵美娜，让她帮做这帮做那，一点小事都不放过她，不知道客气怎么写，也不晓得感谢，就觉得赵美娜照顾她是应该的，当初答应了嘛，大不了过后给她点钱呗。
赵美娜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捏，几次之后再找她就难了，总是有事，要么有报告，要么要打工，但当时张岩的智商和情商都想不到那么远，她真以为赵美娜有事，还为此恼火不已。
终于有一次，她再找赵美娜又听到她要打工，忍不住开口说了：“我说，学姐，你要不为我打工吧，这个地方我真不知道怎么去，你领我去，把这个事办完了，然后我给你，那个，薪水，你今天的那个打工钱我也付了，行吗？”
赵美娜停顿了一会，说行。
张岩为此还沾沾自喜，不就两百块吗？打工干了三四个小时还不如给她领次路呢。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张岩贪新鲜，待不住，每逢周末就想四处溜达，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就找赵美娜，旅费、食宿费她全出，她还觉得挺高兴的，虽然赵美娜有时候不给她好脸色，有时候说话有点尖酸，都让她生气，但她大多数时候还是风趣照顾人的，跟她一起旅行，就像跟朋友一起一样，她以为她们就是朋友了。
因为她以前的朋友都没赵美娜对她好，有一个这样的姐姐似的朋友很酷。
她觉得自己对赵美娜也很好，比如说，请她免费四处玩，一想到是朋友，她的钱就掏得没什么犹豫。
但几次之后，这招也失灵了。
去巴黎，赵美娜不去，去意大利，赵美娜也不去，去荷兰，这么近赵美娜还不去。
张岩疑惑：“怎么了，学姐？怎么了？”
赵美娜没给她听得过去的解释，不过对她也没冷淡到底，还请她去她家做客吃饭。
除了赵美娜，张岩也认识了不少留学生，但她跟她们相处不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反正有赵美娜，那么多人里，她也就看赵美娜顺眼点。
赵美娜不陪她旅游了，给她憋够呛，但旅游的事不用想了，因为期中了，有报告要做了。
报告是什么鬼东西啊，一翻书，头大，密密麻麻的英文字，一个不认识。
怎么办？找赵美娜。
赵美娜来了，忙了两天，先是自己看，然后给她讲，最后两人一起写，当然，大部分是赵美娜写。
交报告时才想起来没给钱，心里想着下次见的时候再给，这个“再”一直拖到了快期末。
圣诞节，她以前在国内没兴趣过，但异国他乡的，也激出点儿兴致，在家开了个Party，请了班级同学，特意加上赵美娜。
提到上次忘了给钱，赵美娜只说“不用了”。
张岩见她一副淡淡的样子，心中纳闷，怎么看起来好像真的不用的样子，她不是缺钱吗？
她也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理解的，只是期末复习的时候，打电话给赵美娜，说好按家教的工资算，赵美娜也没说不用，她就想，这才对嘛。
有了她，张岩好歹及格了，对此她觉得自己不知有多幸运，有一个学姐叫赵美娜。
第二学期，一次张岩的电脑坏了，打电话给赵美娜，赵美娜也不会修，但过后她对张岩说，她男朋友专业是电子类的，可以让他试试。
就这样，张岩认识了王明，赵美娜的男朋友。
两人之间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
赵美娜比张岩大三岁，王明比赵美娜大两岁，张岩大一，王明研二，按说代沟大大地，怎么也不可能扯上一腿。
但偏偏就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为张岩架起了勾搭的桥梁。
第一次见面张岩还嫌王明长得老，等到他三两下就把张岩纠结了一天一宿的电脑修好，张岩才对他有点刮目相看，说话也热情了点。
以后张岩的联系名单上就又多了一人，到现在张岩也不想承认自己是所谓“抢”了学姐的男友，因为她发誓最初她真是半点都没看上王明。
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第一要帅，第二要智商高，第三要性格好，第四要家世棒。
王明也就称个第二项。
但一来二去联系多了，总是麻烦他，张岩还拜托王明教自己用电脑，她带台笔记本过来纯属摆设，虽然这东西贵，但她不会用，QQ号还是王明帮她申请的，怎么聊天都是他一步一步示范。而且跟赵美娜相处起来不同，他幽默，有才华——计算机上的，关键，是男生。
她21岁，正思春的年纪，不免想入非非，一边嫌弃人家一边又忍不住找机会在他面前晃。
嫌王明长得不好，又暗自觉得长得不好就代表安全。
嫌王明家没钱，又觉得他人穷志不穷，能走到如今这步不容易。
嫌王明老，后来居然觉得5岁的差距正好，正凸显他的成熟和自己的青春。
张岩一厢情愿地唱着独角戏，现在一星半点都不愿回顾，怕羞愤欲死，自己那时竟然对王明一副含情默默地娇嗔模样……此时回忆过去才会发现当时自己所无视的，那时所认为的“宠溺无奈”的笑，现在怎么想都更像是不好意思拒绝的苦笑，又或是对她自作多情的讽笑。
不管当时王明知不知道她的想法，但他没疏远她是事实，张岩再有事第一反应不是找赵美娜了，而是找王明，还总趁着赵美娜打工的时间找，王明也很少拒绝。
所以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不觉得对不起谁，但心虚是有的，如同四年后的今天站在学姐面前，如同四年前在商店里上她抓着王明的胳膊嗲嗲地笑被学姐不敢置信的眼神盯上的那一瞬间。
“……学姐。”张岩干巴巴地叫了一声。
赵美娜冷笑一声，无视那声“学姐”：“张小姐，请稍等，佟总正开会。”
张岩尴尬地坐下，见赵美娜转身就要走出去不禁冲动地叫住：“学姐！”
“张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见她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张岩已经到了嘴边的道歉硬是说不出口，换成：“好久没见，没想到你在这工作，以后——”
“抱歉，张小姐，我还有工作要忙，今天，明天，以后都没有叙旧的时间。”说完刻意一个俐落的转身，摆明了不想跟她废话。
张岩挺不是滋味的，坐在那不受控制地回忆过去，越回忆越不齿自己，但同时又不满学姐待自己怎么这么苛刻？
她跟王明毕竟没有怎么样，自那次被学姐抓到之后，王明跟她就再没私下见面，她厚着脸皮打给他两通电话都被他找借口拒绝了，被拒绝的难堪让她克制住再也没主动联系，就算不期然碰见了也撇过头装作没看见，等两个月后想装作没看见也没机会了，赵美娜和王明完成学业纷纷回国。
四年留学生活，第一年最深刻也最模糊，回想起来好像在看一场老电影，主角居然是自己。
从没想过今天会再相见，或许上天注定她应该把欠学姐的道歉还上。
“嘿，张岩。”佟予行开完会回来便看见张岩坐在那发愣，他笑着唤她回神。
“哦！你回来啦。”
“恩，等很长时间了吧，走，我们去吃饭。”
“好。”张岩站起来挽住他的臂，听佟予行又交待说：“小赵，这份资料整理一下，明后天什么时候交给我。”
“是，佟总。”
“时间也挺晚了，早点回吧。”
张岩一直看着赵美娜，但她刻意避开和她对视，但在一步一步走远的时候，张岩却感觉有一道视线缠着她的背。
她的心因此沉甸甸。
“怎么了？生气了？”
“啊？没有啊。”佟予行一问，张岩才觉出自己一直耷拉着嘴角，她赶紧做出一个笑。
“你今天好像很不开心。”佟予行想知道为什么，她不像是为了等的时间长而生气。
“没有啊。”张岩笑着掩饰。
佟予行静静地看她，张岩心虚避开，说：“对不起啊，今天白天有点生气。”
佟予行见她不肯说，也不逼迫：“这不用说对不起，你就应该把气都发泄到我身上才对。”
张岩“扑哧”一下乐了：“说得你好像是受气包一样，怎么，我就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还把气发泄到你身上——”她故作不满，嗔到。
佟予行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我自愿当的，你把气发泄完了，就会对我笑了。”
张岩的脸热了，静了好一会才软软地回道：“你太厉害了，我现在都忘了白天气什么了。”
佟予行低笑。
终究没憋住，张岩还是问了：“予行，那个，你的助理——”
“恩？”
“挺漂亮的。”张岩不知从何问起，一脸纠结。
佟予行诧异地看她，正把她这表情收入眼底，他以为她想到那种地方去，不由大笑：“是啊。”
他打趣补充：“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
但见张岩的反应不像是羞恼，再联系刚才，佟予行收起笑问：“你认识赵助理？”
张岩心里“咯噔”一下，反射性地想说“不认识”，镇定了一下才回说：“恩……算是吧。她是我学姐。”
“哦？”
“她也在瑞士留学，不过她读的是硕士，跟我这种不是一个层次的，比我高多了。”
佟予行失笑：“好吧，我知道她很优秀，你也不差啊，所以这次见她很惊讶？”
“恩，没想到。”
张岩早开始后悔不应该在他面前提起赵美娜，又怕以后赵美娜在他面前说自己什么，乱糟糟地，冲口说出：“不过学姐好像不记得我了，毕竟只是大一时见过几次面，也没深交。”
话一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张岩想，她也不算撒谎，佟予行不是八卦的人，赵美娜也不像是会背后讲人坏话的，如果她真的气不过在佟予行面前暗示她不好，有今天这番话垫底，想来佟予行会偏向她多些，不会轻易信。
但还是心虚。
她瞒了佟予行，而且还算计着怎么样才能不让那段破事被佟予行知道。
这可能是赵美娜对她最简单的报复，只是出现而已，她就自乱阵脚。
、圣诞
不仅有了男朋友，她还多出个哥。
再接到王振华的电话，听他叫自己“小妹儿”，张岩都愣了，然后玩笑地回了声：“嗳，哥。”
原以为就是逗趣，没想到应约去吃吃喝喝时，王振华还是一口一个“小妹儿”地叫着，听他一说就一笑，张岩也一听一乐，别人问怎么，张岩乐得看他如何解释，王振华干脆地说这是我认的老妹，听得别人不信，张岩也没当真。
不过两三次之后，王振华认了个妹妹的事不说十传百吧，也一传十了，当事人自己都莫名其妙，这名份就这么定下来了？
亲哥也惊动了，质问她：“老妹儿啊，你忘了你亲哥了？不能因为他长得帅，家势好就弃你亲哥于不顾啊！”
呸。
还亲哥。生日请他不来，大半个月过去了，打电话过来没个歉意不说，还敢拿她开涮？
“你谁啊？我新哥生日那天帮我吹蜡烛，切蛋糕，你可是连个影都没现吧？”
“老妹儿……”
张岩冷笑，求饶也抵消不了他的罪！
不过，不怪她哥咋咋呼呼的，王振华对她真不错，有时候都遗憾自己怎么不是他亲妹妹，有这样一个哥那该多酷啊。
“哥，我想问个问题。”有天晚上张岩做梦，竟然梦见最后赵美娜挽着佟予行向她示威，佟予行含情默默地低头看着赵美娜，抬头给她的却是厌恶的目光，说：“原来你是这种女人。”
一旁的赵美娜嘲讽地看着她，她竟然清晰地从她眼中读出“就凭你也配拥有佟予行？他早晚识破你的真面目，你这个抢别人男友的恶心女人，这就是报应！”
因为这个梦，几天以来张岩的心情都很恶劣，来赴王振华的约，坐了不一会儿，又想起来了。
王振华好奇：“你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女朋友有一段不好的过去，你怎么看？”
王振华看她期待的眼睛分明写着“你不会在意对不对？”不觉发噱。
虽然觉得这种问题很无聊，他还是忍不住笑了：“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不好的过去’——”
张岩才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赶紧补充：“不是那些，啊，那些——”她挥挥手：“只是那种跟别人的男朋友有暧昧，没抢但还是破坏了人家的感情……”张岩尴尬地停住。
王振华心下惊讶又好笑，没看出来她还挺有本事，抢了别人的男朋友？
“抢了就抢了，不是没结婚吗？”
张岩觉得他可能不了解这其中的严重性，强调：“虽然没结婚，但两人的感情很深，大学就在一起了，好几年了。”
“好几年又怎么样，半辈子再离婚的不有的是？”
张岩听着反而松不下那口气，又说：“不是，他们之间——”
王振华不耐烦，打断道：“你不是问什么‘不好的过去’？如果就是抢了别人的男朋友，那算什么，还得说她有本事。”
张岩“哦”一声顿了会儿忍不住又求证：“所以你意思是说这种事男人完全不在意？”
王振华暗想你真正想问的是那个佟予行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张岩安心的同时怀疑佟予行会如干哥讲得这样想吗？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王振华抿着唇有点不耐，以为是这个话茬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