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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那钦差跌坐在地上愣了一愣,忙又双膝跪地颤声道:“微臣说……周王叛逆后,又有齐王、代一一”
“我问你周王他怎么了?”怒声打断,朱棣赤红着双目强调道。
那钦差即刻改口,冷汗涔涔道:“周王造反,皇上已命人将他逮捕贬并庶人,流放云南蒙化,其余诸子也皆被流放异地。”
全无插言余地的仪华,焦急地搀着朱棣紧实有力的臂膀,再一看朱棣双目炯炯有神,最初的那丝怀疑不禁跃上心头:难道朱棣其实并未患上恶疾?
然,心头疑惑刚过,只听“嘭”地一声,朱棣握拳狠狠砸上床沿,怒不可遏:“云南蒙化,居然将他流放到未开化的蛮夷之地——呃!”怒语方休,朱棣脸色猛然涨红,全身疾速抽搐一下,一口鲜血直喷而出。
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惊呼声夹杂响起。
“王爷!”仪华惊恐而尖锐的叫声,在一片此起彼伏“王爷”的声响中格外戚然。
“让开!”仪华挥袖拂开陈太医的过来的搀扶,咬牙独自抚起吐血昏厥的朱棣躺下,不掩一身腾腾怒火,转身怒瞪眼下八人:“王爷因先皇过逝阴郁成疾,再受不得任何刺激。周王与王爷兄弟情深,你们明知却还如实相告!”猛吸一口气,仪华决然指向门口:“出去!你们全给我出去!”
“王妃,微臣等一一”八人欲以辩解。
仪华不惜出口伤人道:“滚,都给我滚出去!”神情似有魔怔。
八人闻言顿时脸色阵阵青白,陈德海及时上前劝慰离开。
仪华却再不予理会这八人,也未看见挑起事端那人微翘的嘴角,只是跪在床塌前哭泣不止。
片刻后,陈德海回来复命,仪华默然一把擦干泪水,起身看向陈德海冷声道:“立即去朱家,让朱千户连夜去请道衍大师过来为王爷看诊。”
陈德海领命,扬长而去。
云南蒙化,据说当时是“妻子异处,穴墙以通饮食,备极困辱”。
“庶人”就是指平民百姓。在明朝,“庶人” 还是一个专用词,专指被废的皇族。比如周王被废了,就不再叫“周王”,而叫“周庶人”;(这章写飙了,貌似将不太重要的写了不少,额,结果只是为了让猪蹄吐血……,不过也还是有用。)
第254章 发展(上)
月色溶溶。
四下里很安静,空气中有随风潜入的桂花香与淡淡的药味弥漫着。
彼时仪华已在屏风外的窗下伫立多时,却不见道衍出来告知声朱棣的情况。
正心急如焚的等待,相隔一道屏风的寝房内,忽然响起朱棣干呕的声音,仪华心里焦灼不已,再不能勉强自己静望温润夜色,带着几分抑制不下的急切匆匆奔入寝房。
甫一绕过屏风,就见朱棣正无力地伏在床前,相对的墨色方砖上一片触目惊心的乌红。
一眼看去,仪华身子连连晃动,幸是眼疾手快掌住屏风木边,才至堪堪稳住身子。
“大师,王爷他怎么又吐血了?可……有生命,不……可有大得?”话语艰难,就连声音仪华也觉沙哑得不像自己。
道衍回头看了一眼仪华并没作声,而是先抚着昏厥过去的朱棣躺下,方转身面向仪华,微生薄汗的面上露出一丝松愉地笑容:“王妃不用担心,王爷这次算因祸得福,方才那一口心头血,是将积累了多年的忧悒之患全消。”
“多年的忧悒?忧悒可成疾……”仪华听得疑惑重重,又事关朱棣身体好坏,不由紧张万分追问道:“大师的意思是王爷他,其实已病了好些年了?”语气里尽是意外。
讶然地声音略有拔高,在空荡的寝殿里犹未清晰,令朱棣无意识得哼了一声。
道衍侧首看了看紧皱眉头昏睡地朱棣,朝仪华指了下外面,便脚步悄然地走到屏风口才道:“忧悒成疾,乃日月累积所至。常人一两月成疾,心力较强者可达一年而成疾,王爷心力远甚于世间之人,能时至今日发作实属不易。”说着声音里竟含着几许笑意:“贫僧一直担忧此疾会压制到王爷晚年,到时伤及根本有损寿命,能在他春秋鼎盛之年发作,幸事!幸事!”
仪华不放心地看了朱棣好几眼,这才随道衍步出寝房,不想却听道衍一副又轻松又愉悦的口气,心中略略放心之际,又想起横亘月余的怀疑,忙赶紧上前两步道:“大师的意思,今日之前王爷并没有生病?”声音急切而较真。
“王妃。”道衍蓦地止步,转身严肃以对。
仪华紧跟地步子随即一停,目光坚驰望着道衍,半步不退。
沉默地相视或为无声的对峙片刻,道衍目中气势一敛,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他边往三扇大窗走边淡淡而道:“世间之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得清?有句话说‘假作真时真亦假’,这真假没有定论,王妃何必执意弄清。”
说话间,道衍已走到窗下立定,抬头望着今晚的月亮,另转话题感慨道:“今晚月色甚好,没有十五月圆时的湛亮逼人、光芒过盛,也不像隆冬无月之夜般黯淡、漆黑;就沉沉静静地多好!”
仪华不妨道衍突然转了话题,她不解地看了下道衍,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夜空。
今晚的月色很好,没有乌云,没有风过,让那月亮上连一丝的瑕疵都没有,这样地夜与月的确很静。
道衍留心到仪华若有所思地望着沉静似水得月色,忽而意味深长的笑了:“暴风雨来宁前夕不就是这般风平浪静?此时既然当为平静期,王妃且好好静享这平和时月。”说完,也不等仪华反应,双手合十一礼告退道:“府中有当朝御医之首为王爷看诊,贫僧于医道上是无可效力之处。”
此话意为,朝廷那几人不是,道衍是不会来府。
仪华听得明白,又暗一琢磨了道衍的话,再次确定朱棣应无生命危险,也不再多言,只是亲送道衍出了寝殿,请朱能又护送道衍回寺。
一切事毕,仪华折回朱棣身边,床榻下的污血已清,她侧身坐在床沿边,轻轻擦拭着朱棣唇间的血渍。
昏睡中,朱棣不堪打扰,浓眉微有不悦地皱起,两片渐有血色地薄唇下意识的抿着。
仪华一感朱棣不适忙收了手,却见他一贯不悦时的神态,数月未真心笑过的容颜上,不觉浮现了一丝澹然地笑容。她伸出手,轻轻地抚平那微蹙的眉心,看着昏黄地宫灯下柔和下来的面容,低低呢喃:“现在,我只要做一个思恋孩子、担忧丈夫的女人是不是?”
低不可闻的自语声,无人回答,静谧地屋子里依旧寂静。
因朱棣忧急攻心,仪华不许朝廷派来的那几人接触到朱棣,就是为朱棣看病也全由王府良医,而她也每日衣不解带的守在朱棣榻前。
如此,王府一干官员、侍人只看见仪华诸事不理守着朱棣,王府所有良医来来回回日夜待命,整个燕王府皆笼罩在朱棣病重的阴影下。
很快地,朱棣病重的消息传出王府,似骤风般快速地在北平流传。
历来流言只有越演越烈,仅二个月,竟隐隐有遍全国之势。
在那期间,那八人起先虽不满仪华全然不给他们情面,不许他们中的一人接近朱棣,但一念着她与徐辉祖是嫡亲兄妹,一念着那日朱棣吐血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再看朱棣确实是身染重病,便心存不与女子一般计较的心思,暂且依了仪华。
然而他们不想一月之后,仪华告知朱棣已清醒过来,当他们正想亲自为朱棣诊脉,身边却已是流言满天,将他们引起朱棣突然病重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详细叙出。当下他们猛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牲,唯恐再有不利的流言传出,以至影响了派他们来的朱允文声誉,因此不管行将踏错一步。
待又踌躇多日后,打算一探朱棣病情,却不料收到了朱允炆命疾速返京的圣旨。
此时正是初冬十月(农历),几人返京地当是日清晨,他们正暗暗愁闷不已,犹自担忧回京如何复命,难道就回一句只有来地第一天见过朱棣?
正百般无奈的时候,却闻仪华有事相求,这几人是面面相觑,怀着满腹疑惑行去,然更意外地是,目的地竟为朱棣寝殿。
“这段时间里,我对诸位大人有所怠慢,还望诸位大人见谅。”仪华悦然含笑地看着面色惊疑的八人,她款款上前盈盈一拜。
第255章 发展(中)
这八人想也不曾想仪华会向他们赔礼道歉,面上皆露惊恐状,惶惶道:“王妃言垂,臣等惶恐!”他们说到此,上次拿周王做事端那人一双倒三角眼一动,一脸讨好道:“王妃当时忧心王爷的病情,心下不虞也是人之常情,微臣等人怎能有半句微词……只是不知王爷如今病情如何了?若能探望一下王爷,微臣等人也好心安,就是回京也能以慰皇上叔侄之情。”
说话之间,那人闪烁的目光时时瞟向屏风后,又满脸笑容地看着仪仪华目视眼前,眼见这八人个个面上难言几分急切,她微微低头似带过一丝嘲讽的笑容,下一瞬抬首时,那张依旧白净地面庞却含着端然的笑容道:“王爷刚服了药还未睡下,也正想给诸位大人送行。”说着略一侧身,拂袖扫向屏风处:“还请诸位大人随我入内。”
一句话毕,仪华含笑地目掠过眼前八人,翩然转身,十二幅素色裙摆旋转漾开,孤度悦目。
这八人心中异色犹存,彼此交汇一剂眼色,赶紧举步跟上。
走人寝殿内里,较于寝殿外间药味淡淡,这里是直欲人呕吐的浓郁中药味。
陈太医不愧为太医院院首,一入里间,脸色猝然大变:“不对!这药……”话没说完,只神色变幻地看着双目无神呆靠在床头的朱棣,以及一旁还不及收拾的残汤药碗,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方在同僚询问的目光下,陈太医问出心下那抹不确定:“王妃,是药三分毒。不到万不得已,那虎狼之药是……”
“不到万不得已之际,我又何尝出此下策。”仪华的眉心间涌起浓浓凄然之色,又似强抑下汹诵地悲凄情绪,她抬头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在他人眼里是那般苦涩:“今日请诸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诸位。”
这八人虽惊诧燕王夫妻的变化,却不敢随意应承下来,一时竟无人回应仪华一只半句。
仪华仿若未觉,径直走到床榻附近,挥退正收拾药碗的马三宝一旁侍立,走在朱棣身旁,柔声说道:“王爷不是一直念着五弟的事吗?将前些日子您写的信交给他们,过不久一定会有五弟的消息。”
朱棣表情迷惑,看了看仪华,又看了看她身后几人,终是犹豫半天从怀中抽出一封微皱的信函,正要将信递到仪华手中,忽然一把缩回拿信的手,转脸看向那八人。
他神情陡然一凛,正色道:“此乃本王亲笔所写,尔等既为朝廷派来的人,就且将它交予你们。”话到这里,他蓄起一脸冰霜之色,语声急转直下:“此密函关系周王安慰,若中途有半分差错,本王不论你们是哪边的人,一律严惩不贷!”
朱棣语气冷意森然,一双锐目又杀气毕露,这八人当即骇然惊惶,心里顿时重竖起对朱棣的骇意,却没料到他下一句话竟道:“记住,密函必须安全无虞地送到父皇手中!”
“父皇”二字一落,自京而来的这八人霎时大惊失色。
“怎么会说父……王爷他……”他们惊色连连,目中满是惊骇的光芒。不可置 信地盯着朱棣。
仪华充耳不闻,只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冷地对马三宝道: “王爷喝了药该休息了,你好生伺候着,万不能耽误了王爷的休息。”说着转了笑脸,温柔而细心侍候朱棣躺下,温声细语地低语了几句,在那八人惊异的目光下率先走出内寝间。
这八人见状,也不好多停留,忙亦步亦趋跟上。
走到外间堂子里,仪华摒退堂内左右,独留了陈德海一旁侍候。
她坐在临床的暖炕上,隔着一层青灰色的帐帘,静静地看着立在屋正中的一个六角兽面翠金火盆后的八人,等着他们开口问。
时间一点点流逝,沉默渐渐变长,堂内气氛愈见紧张。
这八人一心想弄清朱棣病况,哪里比得住仪华能按住性子,又是那挑起周王为事的人,上前半步躬身道:“王妃,不知是否微臣听错了,王爷方才他竟吩咐臣等将信函——”
仪华倏然起身,语气无比严厉,道:“李大人,谨言慎行!皇室之人岂是尔等之辈可议?!”
言下之意只是提醒:朱棣病症己成皇家辛秘,知情者历来只有一个下场!
一想到这,这八人脸色齐齐骤变,李软差更是一脸惶然,双唇微微颤颤半阵,却是一字难说。
仪华对此一幕好似未见,虽然还隔着一层青纱立在那一动不动,声音却缓和了下来:“方才在王爷寝殿,人多口杂,我不便多言。但王爷下的令,诸位应该听见了。”
正说着,仪华向陈德海点了点头,他立即会意的是出帘帐,将两封密折平举双手间,仪华方续道:“这一封是王爷为周王亲笔所写的求情折子,另一封是……”声音略一停,复起时掠过一丝不难察觉的颤抖道:“是今年十五王爷写给皇上的,希望皇上能让膝下三子回府团聚,尽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