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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画卷(VIP完结)-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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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以前是您二位的子侄辈,如见又做了半子,公国和夫人勿需如此客套多礼。再说本该上月携王妃‘过门’,却因父皇下命令我兄弟几人去凤阳祭奠,而推迟至今方来小住三日,已是本王失礼。”一个稍显青涩的少年声音说道。
“燕王不可如此一说,皇命如山,凤阳又是皇上开国的肇基之地,意义自是不同一般。”一道豪迈威严的声音即刻打断道。
“国公言之有理,本王受教了。去年十月,本王不能与皇长兄、其他兄弟一同去中都练习武事,已是一大遗憾。此次能有机会去凤阳祭拜,公国出力不少,本王应当心中感怀才是。”
“唉,燕王无需介怀,你年纪尚轻,以后多的是机会出去锻炼。”
……
两道攀谈的男音渐渐地远了。
李西从二者的谈话中,不难猜出说话之人一个是燕王朱棣,一个便是魏国公徐达。意识到这一点,李西心下一紧,存亘不去的两个隐忧又是时的浮上心头。她应该是无声息的在西院子稳妥保命,还是让徐达知道他还有个被遗忘的女儿?而这两个选择皆各又利弊,她实难做下决定。若是选其一,她极有可能在成年后嫁与执事为妻,或送予他人做妾;选其二她却是在赌博,成则有机会嫁了出去予人嫡妻,不成则会彻底惹怒谢氏!
正暗自出神之际,冷不防后脑勺头皮一痛,李西下意识的痛呼出声,就听一个稚嫩的童音哈哈大笑道:“死丫头,你倒是命大,从三尺高的假山摔进池塘里居然一点事也没有。哼,上次是本少爷给你的教训,不要以为长得有几分像我大姐,就以为是我家的人!”男童一边大声的说着,一边手下也不含糊,死拽着李西的一股辫子就往后拉。
李西疼得冷汗涔涔,却又不敢大叫出声,只“嘶——嘶——”的发出痛吟。
一旁的冯妈看得揪心,眼见李西两汪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嘴皮也咬的泛起了渗白,急得顾及不得许多,就手足无措的叫道:“三少爷,您快放手呀!姑娘她才大病初愈,身子骨弱着呢,还请您……”
一番动静,引得前方言谈正盛的一行人停下脚步。至为首的徐达回首见三子正欺负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顿感大失颜面,厉声叱道:“徐膺绪!你在做什么!”徐膺绪见父亲冷面声寒,吓得连忙松了手,却又自觉不甘心,遂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滚坐在地的李西,嘟囔道:“父亲,是这个厨房的烧火丫头大胆,自称是宅里的二小姐,儿子不服气她占了小妹妹的名号,才……才……”一语未完,已哆嗦着低下头去。
原来这个胖乎乎的臭小子,就是一个多月前推“她”落水,也是害得她穿越至此的罪魁祸首——徐膺绪!
李西一反应过来,旋即忆起这月余来的担惊害怕,再见不得前世家人朋友的伤心,一时压抑的各种情绪瞬间迸发,齐齐迁怒至这个只有七岁大的顽劣男童身上。只见李西趁着众人没注意之际,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将身形大她一倍的徐膺绪从侧面扑倒,便是一阵发泄的狠打,撕、扯、掐、揍、咬一毕用上。
“哇——”地一声,徐膺绪嚎啕大哭。
谁也没想到一个厨房里的下等丫头会如此蛮狠,当下众人寂静了一瞬,忽然就听一声洪亮的哭音响起,众人这才清醒,却又有另一女子尖声叫道:“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丫头给架起来。”

第四章 现实

“夫人!”一听这个声音,冯妈脸色唰得一下全白了,身子僵硬的转过去,下一刻,口里的哀求声一止,瞬即一声惊叫冲出口内。
谢氏看也不看呆在地上的冯妈,只对着身旁一名膀大腰圆的婆子,指着李西慌忙道:“罗妈,你愣在这作甚!还不快过去,莫让这贱丫头伤了绪哥儿!”听到催促,叫罗妈的婆子连忙省神应了,撒腿就追上先领话的两名媳妇子,朝李西跑去。
此时,李西已是蒙红了双眼,两个小拳头如发擂般对着徐膺绪一番乱打,半点不知疼亦不知周围变化,而这也恰好留了空隙予人可趁之机。只见罗妈几个快步冲上去,抓着李西的衣襟往后一提,随即抡起一个巴掌便掴上了李西的脸颊。
嗡嗡
李西被搧得一阵头晕耳鸣,连着倒退三步,一个脚步虚华,倒栽撞上墙壁,又反力弹了回来,直跌到地,半晌起不得身。
另一边,谢氏见徐膺绪被揍得嚎啕大哭,当下心疼的簌簌落泪,再是顾不得身份一类,急忙忙地快步小跑了过去。可这一走近自是瞧得清楚,只见徐膺绪白净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说,血红的掐痕更是比比皆是,看得谢氏只差没当场晕了过去。
罗妈见谢氏抱着徐膺绪一个劲地哭,徐达又气得脸上黑沉,自觉表现的机会到了,忙吆喝着那两个媳妇子架起无力瘫倒的李西,自己走上前,挽起臂膀上的袖子照着李西高肿的右颊又是一个巴掌,接着啐了一口,骂道:“贼胆不小的贱丫头!烂命一条,还敢打三少爷!三少爷可是老爷、夫人捧着手心里的金疙瘩,要是有个好歹,就是扒了你的皮也抵不上!”
骂骂咧咧的话什犹未入耳,李西已被罗妈第二个巴掌搧地暗暗怔忡,仿若三九寒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冷意直沁心底,一时冲动迷失的理智也一下涌上脑门。
她刚才做了什么?是当着一众人的面狠狠打了徐膺绪?
念头一过脑海,李西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寻冯妈,却见冯妈惶恐不安的被两个粗使妇人按在地上,身边还半屈膝蹲着一个贵妇人,正心疼的抱着哭啼不止的徐膺绪安抚。瞬时,李西小脸儿一白,神智全醒了过来。
正骂得口沫横飞的罗妈,见李西全无反应,分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不由大为火光。但举目再一瞧,却兀自一乐:看那丫头倒发起怔来,莫不是给骇傻了吧?想到这,罗妈又细瞅了瞅李西全然无神的双眼,心思一转,忙凑到谢氏的跟前,俯身耳语了几句。
谢氏听罗妈火上浇油的一说,立马怒上心头,放下还在哭的徐膺绪,起身就喝道:“摄魂了?摄魂了又怎样?照样让刘全抡了板子过来,打!”说完,又回想起李西是旁的女人为徐达生的孩子,怒火急速挑了三分,叫回罗妈道:“刘全由别人去,罗妈你现在就去给我打!”罗妈得令,在手心里啐了一口,高举宽肥的大掌,对着李西右脸颊就是“啪”一声掴下一掌。
“呸——”这一掌实在下了狠力,李西一口血星沫子就吐了出来。
“啊——”冯妈一旁看得心肠迸裂,一声尖叫即刻呼出。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男童的哭声,女童的痛叫声,女人的惊呼声、辱骂声,在这长长的廊道里交杂响起。
这一幕使徐达脸色阴沉的可怕,终是抱拳向朱棣一拱手,道:“徐达治家不言,让燕王见笑了。”朱棣连忙错开,对徐达的家事不予置否,只说了一句“国公严重了”,便漠不关己的站在一旁。
徐达心存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现下只想解决了眼前的事,也没注意到朱棣的冷漠,忙阔步上前,喝道:“住手!没看见贵客在场,岂可胡闹!”此言一出,威慑力非同一般,场下即刻寂静无声。
听了徐达的话,谢氏也愣了一下,忙凝目一看,这一看脸上立即出现了悔意。今个儿是大女儿徐华义‘过门’礼毕的日子,她却当着朱棣的面这般行事,不是叫大女儿难堪吗?心念至此,谢氏忙就着手里的绢子,抹泪道:“妾身理家不善,竟有这样一个刁钻的野丫头在宅子里……只是,可怜了绪哥儿被伤的厉害……”说着已抽抽泣泣的哭了起来。
徐达到底是不愿在下人面前拂了谢氏的脸,只好先不去理会,将目光停在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李西声上,眼里闪现了一缕嫌恶,旋即就摆手道:“不就一个厨房里的丫头,找了牙婆子过来,爱买去哪就去哪!”言毕,又见地上呜呜挣扎的冯妈,补充道:“她和这丫头是一起的,干脆也一同打发了出去,省的宅里奴才尽是个没规矩的。”
闻言,谢氏心下蓦然一喜,忙重又问道:“老爷真要买了这二人?可是……”正说着,却忽然默声,故意迟疑的留下半语。
徐达怪异的看了眼谢氏,不耐地打断道:“有甚好说的,卖了就是。”谢氏又是一喜,面上却只是勉为其难的答应道:“妾身知道了。只是这回燕王和华仪正等着,还是先过去的好。”徐达点点头,率先离开。
望着徐达离去的背影,谢氏艳丽的容颜上笑靥如花,她捋了捋横插在重重发髻上的玛瑙佛手形金簪,挑起一双柳叶吊梢眉睨了一眼似陷入昏迷的李西,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道:“罗妈,将他们暂时和秋玲那个贱人关在一起,明天一起交给陈婆子。”说完,牵着徐膺绪步履款款地向徐达、朱棣一行人走去。
罗妈也不是个善茬,却在明了谢氏话里的意识后,忍不住寒颤了一下,有些怜悯的睇了眼李西,架起她的腋下的絮叨道:“阿弥陀佛,是夫人要将你送进煤窑子里去的,可是怨不得妈妈我。”
煤窑子?!
意识正迷糊之间,忽听罗妈这样一说,李西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第五章 转机

送进煤窑子,一辈子暗无天日的活着?
不,她不要!
甘愿忘却前世的亲人朋友,重生于此,就是为了低贱的度日?
不,她不甘愿!
……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李西的脑海中一一闪过,各种激愤的情绪冲刺着她每一根神经,使她在不愿向命运低头的同时,一抹坚定的信念陡然而生——与其将来苟且偷生,不如现在放手一搏,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心念一定,李西猛然睁开双目,头一扭,朝着罗妈架住她的手就是死命一咬。
“啊  ”罗妈未料到李西并未昏迷,毫无设防便被一咬,疼得她活像杀猪一般惊叫迭起,连忙松开了手。
李西要的就是这个!趁着罗妈放手的空隙,她忍着脚下的无力,撑着一口气转身就向徐达冲去。奈何人小气虚,举步刚出三尺远,罗妈已一头痛呼连连,一头踱脚骂道:“快去把死丫头给我抓回来……”聒噪刺耳的一连串怒叫声,激得一干怔愣的婆子媳妇忙反身去抓,三两步就将李西按压在地。
被人从后一抽,李西一个不察,直往青石地板一跌,紧接着不及她爬起身,罗妈随即恶狠狠的一脚踩上她的背心,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上一扯,磨牙怒道:“死丫头,敢咬老娘,活该被卖进窑子里,当个千人骑的小……啊——”泄愤声未完,罗妈尖叫一声,忙跳到一旁,双手惊慌的蹭着脸上的血水。
见状,李西解气的一笑,又朝地上啐了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液沫子,看着即将消失在转角处的徐达,拼尽全身力气撕声裂肺地一喊:“徐达!你率师北伐,克复大都(北京),名震塞外!世人皆赞你是英雄名将,却不知你心恶如斯,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卖入窑子!”一口气吼完,李西身子一软,头重重的磕上地面。
此言一出,宛若平地一声惊雷,刹那间众人神色各异,唯独李西犹自不知的陷入半昏迷状。
“老爷,这个丫头……她竟敢直呼老爷的名讳……她……”罗妈在谢氏频频使眼色下,看着一脸沉无杂色的徐达诺诺其声的解释道。
徐达岂是随意可糊弄的人,只见他冷眼一扫,吓得罗妈噤若寒蝉的退下,他方又上前半步,停在李西的跟前,沉声问道:“小姑娘,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闻言,李西当即一喜,勉强睁开眼睛抬头一看,心头还未蔓延的喜悦一冷,如堕冰窟的寒意袭击全身,她反射性的就要错眼避开。可全身的疼痛在叫嚣着提醒她,求生的渴望在鞭笞她,窑子的恐惧在威胁她——她不可以有一丝的怯弱。如此,在种种情绪齐涌而来的这一刻,李西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活!她要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之下!
一念之间,李西已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忍住心中的俱意,直直回视徐达目光里的嗜血杀气,倔强道:“有何不可说!徐达枉你堪受世人膜拜,却将亲生女儿置于厨房之地不顾,如今还要纵容其夫人将她卖入窑子里。好!就让世人看看,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的徐大将军,他的女儿是如何在窑子里……”
一语未尽,李西却一口气上不来,喘气连连。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强撑倒了极限,可好不容易引起了徐达注意,她不能就这般放弃。然,力不从心的无耐感,在她前世今生总共二十三年的人生当中,首次体会到。让她无力再将硬气的激将话什说出,只能攀附眼前那双厚实的黑底靴,呢喃呓语着叫了一声“父亲”,便只感眼前一黑,就是昏了过去。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斜斜地照过雕栏的窗柩,洒上一架黄花梨六柱架子床,在莲花瓣包白缎的幔帐间投下一道道斑驳的阴影。忽然,徐徐的凉风吹拂,帐面随风摇曳,绻起床帘一角……
昏睡中的李西,在阵阵凉意里悠悠转醒,可鼻息间萦绕的淡淡残荷馨香,身下软软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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