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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老子”,现在就“本公子”了。
赵宁川不想听他那些无聊事,看他一副要自夸滋擂一番的架势,便说道:“之前说的事,明天可以办了。”
解连环刚准备好要大侃一番,听了这话,生生转了话头:“明天?不是还要晚一些么?”
“就明天。”
“哦,”解连环也无所谓,“你……确定要这么打人家脸?”
赵宁川抬头看了看半空中正在升起的月亮,说道:“这只是开始。”
说完又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
肃王殿下当天夜里一夜好眠,第二日天还未亮,就起身去了永平侯府,翻墙越院,直奔点云堂。
而当舒然目瞪口呆地望着站在面前的肃王时,肃王的聘礼,已经浩浩荡荡往苏府而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打破了破晓的寂静,随之响起的,是一段段悠扬欢快的乐曲,一支长长的仪仗队伍从某条不知名的小巷行了出来。
此时此刻,莫说那些讨生计的升斗小民,就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都已经起来了,所以此时的街上,人来人往,店铺里的伙计忙里忙外地打扫布置,街边的摊贩也麻利地支好了摊子,开始一天的生意。而那几条宽阔整洁、通往皇宫的大道上,也挤满了赶去上早朝的官员的车辆,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仪仗队伍吹吹打打地走出了小巷,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往这边看来。
队伍最开头,打出了“肃王”二字,之后是京城有名的春乐班的乐师们,吹奏着欢快的乐曲。再之后,就是一溜三个大箱子,箱子看来很沉,四个壮汉都憋红了脸,肩上的木棒也压弯了。而最后,却是黑压压的二十四个带刀护卫。
这是做什么?
看看“肃王”二字,再看看那些箱子,就有聪明人联想到了肃王的聘礼,舒小姐的已经给过了,这……肯定是给苏小姐的!
再看看他们去的方向,不正是苏府吗?!
“走走走,快去看热闹去……”
“去看看去,那苏小姐又会得了什么好东西?”
“当初舒小姐聘礼的仪仗可没这么气派呢!”
“人家舒小姐可是满满十大箱子,苏小姐才三个,想来也没多少好东西……”
不少好事、无聊的婆娘、地痞,都一路紧紧跟着队伍,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股不小的人。流,浩浩荡荡往苏府而去。
苏阁老和几个儿子,原本都已经出了府门,要去上朝,但轿子没走几步,就听前方开路的来报,似乎肃王送聘礼来了。
苏阁老当下皱了眉头,抚着一把花白的胡须说道:“此事当真?”
“回老爷,瞧那架势,应当就是了。”那人当下细细地把那队伍描述了一遍。
另一乘轿子里的苏大老爷听了,便下了较,对老父说道:“父亲,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如今日先告个假,留在家里坐镇?”家里若只有那一群夫人小姐,他不放心,怕闹出什么事来。
二老爷和三老爷也下了较,闻言纷纷赞同,苏三老爷最是忧心,留下来最妥当。
苏阁老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道:“也罢,就这样吧,只是……”他看看站在轿子旁边的三个儿子,缓缓说道,“肃王心中不满这门赐婚,我们前几日就可以看出端倪来,如今这一点风声也不透就下聘礼,估计……”他话没说完,三个儿子却听明白了。
肃王的脾气他们还没摸清楚,可若是不满这门婚事了,那这聘礼必定也好不到哪去。
苏阁老是在提醒三个儿子,到时候聘礼送来,不能因为它太轻薄而表露不满,几人也是久经官场,不动声色还是可以做到的,当下答道:“请父亲放心。”
四人对聘礼的设想,没报多大期望,但却也只定位在“轻薄”上。
送聘礼的队伍,热热闹闹地绕了大半座城,几乎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结果导致他们好不容易到了苏府门口的时候,那原本宽阔的街道,都拥挤不堪。
苏阁老早早派人去通知了内宅女眷,此时俱都盛装站在门口迎接,当然,苏宁也在其中,此时既兴奋又害羞,红了脸颊低着头。
而苏府大门口还及时地挂上了两个红灯笼和几匹红绸子,一派喜庆热闹。
队伍打头的,是一个眼生的公公,只见他穿着一身暗红的袍子,脚下生风地朝苏阁老走来:“哎呀呀,苏阁老,洒家现在这恭喜了啊!”
“哪里哪里,劳烦公公走这一趟了,”苏阁老倒没有摆阁老架势,瞧不起阉人,“敢问公公贵姓?”
“唉,洒家姓安,别人叫一声安公公,”安公公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提起自己的阉人身份,有些发福的脸都笑得五官挤在一起,“今儿有幸替肃王殿下走一趟,来给苏小姐下聘礼了!”
“有劳公公了,”苏阁老取下腰间的一块玉佩,塞到安公公手上,“与公公沾点喜气,还望笑纳啊!”
“哟,看您说的,”安公公低头看看玉佩,咂咂嘴,果真是好货,“还是苏小姐有福气啊,肃王殿下一表人才,那可是郎才女貌呢!”想想这句话不妥,用来说肃王和肃王妃还差不多,侧妃就不妥了,当下接道,“肃王妃也是个和气的,以后苏小姐也能过得舒心呢!”
苏阁老面色未变,苏宁却瞬间白了脸,这不是在戳她心窝子么?!
“好啦好啦,洒家也不废话了,赶紧着把聘礼送到,阁老开箱让大家饱饱眼福,洒家就得快快复命去了呢。”安公公笑着说道。
大晋的习俗,这聘礼一般都要当众打开,这样双方都有脸面(若是男方无法给出厚重聘礼,则就私下开启)。
“来来来,快抬上来。”安公公指挥着人,把箱子抬上台阶。
苏阁老等人站在前面,早早就看到了聘礼只有三个箱子,可后面的女眷现下才看到,一瞬间脸上各种颜色都有,活像那画师的调色盘一样。
苏宁则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三个……舒然十个,她三个……普通人家娶妻也比这多啊!虽然这箱子比普通的大了三倍不止。
秦氏发现了她的异常,连忙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围观的人也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苏阁老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狂跳,一瞬间想把箱子抬进去再说,可看着安公公笑眯眯地,一脸“洒家等着开眼界”的神色,又忍住了。
这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还会怕了个聘礼不成?
他稳稳心神,走上前去,缓缓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众人都禁了声,瞪大眼睛往里看去,却被苏阁老身子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苏阁老弯着腰,脸上一阵疑惑,过后却是一阵扭曲……
他好一会儿才直起来,众人才看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
绣、花、鞋。
☆、打脸
围观的人里也有不少识货的,当下看出,那双绣花鞋可谓精致无比,连忙和旁边的人说道起来。
雪白的江陵软缎坐底,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上面织的花枝,这江陵软缎既轻且薄,如此层层叠叠地纳成鞋底,不知要费多少钱财。鞋面是荷绿色江宁湖波浅影绸面,上面绣了错落有致的荷花,或含苞或绽放,姿态不一,瞧那技法,应当是天衣绣坊顶级绣娘亲绣。鞋沿上则坠上了一颗颗圆润饱满的东珠,瞧那大小、光泽,非千金难买啊!
众人忍不住议论唏嘘,啧啧赞叹过后,却又一头雾水。
这、这么大个箱子……就一双绣花鞋?这、这再珍贵也显得很寒酸好不好?
肃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疑惑的还有苏家众人,男主子还好,苏宁见了那双绣花鞋,原本兴奋的脸立马惨白,死死咬着嘴唇,浑身颤抖。秦氏也被气到了,但还算忍得住。
“呃……”饶是苏阁老能言善辩,一时间也接不上话,“这……大晋有句俗话‘女子品貌,看衣看履’,肃王殿下如此费心思地送这样一双精致的绣鞋,想来是对宁儿品貌的肯定了,老朽在此谢过肃王殿下了。”
不愧是老狐狸,一瞬间就想出了应对之词,硬是挽回了场面。
可苏阁老心下却又惊又气,惊的是肃王的怒气来得这样快,气的是他居然选择这样的场合落苏家面子。
安公公眉眼一挑,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当下微微哼了一声,上前热络地捧出那双绣花鞋,扬着一副尖细的嗓音,说道:“非也非也,苏阁老此言差矣。”
此话一出,刚刚被苏阁老的话说服的人又热闹起来。苏阁老也没想到安公公居然如此否认,不给脸面,看来……他是帮着肃王做事了。
“洒家今日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替肃王殿下向苏阁老和苏小姐讲解一下这几样聘礼。”安公公笑嘻嘻地说道,“这第一样,此绣花鞋,原本是肃王殿下特意请人专门为肃王妃量身定做的……”
他话音一顿,看一眼四周。
苏阁老一口气憋在胸中,苏宁妙目圆瞪,想要冲上来撕烂他的嘴,却被秦氏死死拦住,捂住了嘴。
什么?这原本送给肃王妃的东西,拿来做了苏小姐的聘礼?
众人既疑惑又兴奋,敏锐地意识到这即将是一个风靡帝都的新话题,而自己是见证者!当下屏足了气息,认真听着下文。
“肃王殿下这是……”苏阁老也不知怎么才能圆了这场子,只好说道,“安公公,咱们进去说?”
“不了不了,洒家传完话就走了,”安公公终于笑着说下去,“这鞋做好了后,王爷转念一想,就又给苏小姐送来,哦,苏小姐别误会,这鞋不是送给您穿的,大小不合适呢。”
苏宁胸。口起伏,只觉得自己就像被人活生生撕了面皮一样,全身火辣辣地疼痛,“你……”
“王爷说了,苏小姐既然进府为侧妃,那就要好好学学妾室该做的事,这头一件,就是给主母做衣物。王爷怕苏小姐不知道王妃的尺寸,特意将鞋样送过来,让苏小姐好好研究研究,以防日后做出来惹王妃不喜。至于样式和用料么,不用多珍贵,比照着这双就行。”他又刻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苏家众人脸都绿了,又说道,“苏阁老,肃王殿下为苏小姐如此考虑周到,这份心意啊,可把洒家这不知情爱的废物都感动得不行呢……”
特意上门,给小妾送上主母鞋样,这是打脸呢,还是心意?
肃王说是心意,那即便是刀子,他们也得挨着!
“臣……替孙女,谢过,殿下……”一句话换三口气,苏阁老显然气得不轻。
“哈哈哈……”
“是啊,侧妃也是妾啊,肃王殿下可真细心呐……”众人都看出了门道,此时都笑得不行,以后的日子可有得聊喽!
安公公把鞋子放回箱子里,捏了兰花指,亲自上前打开了第二个箱子,除了苏家众人,其余人都伸长了脖子。
“哎哟喂,这箱子可真沉……”安公公一边抱怨,一边用力打开盖子,一瞬间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安公公让开身子,苏阁老不得已抬眼望去,只见里面放的却是满满一箱子晒干的草药,当归、枸杞、黄芪……还有好多认不出来的药材,都用没封口的小口袋装着,而最上面却压着厚厚的两大本书。
“这呀,这可珍贵了,”安公公献宝一样,把那两本书抱起来,“这第一本啊,是一些最简单的药理,主要是药浴治疗方面的,静心研读一下,也不难的,最最重要的是啊,这是前朝有名的女医李撷薇编的,包管无害呢!”
苏阁老没有接话,肃王这是何意?总之不会是好意。
“这第二本啊,是前朝服侍太后娘娘的女官编的,专门教授推拿按摩,当年太后娘娘可是靠这套方法,多享了几年福气呢!”
众人都静悄悄地,等着安公公自己把话接下去,等着他那句“王爷说了”。
送这些……不会是让苏小姐自己调养吧?
没人捧场,安公公也说得欢快:“王爷说了……”满意地看到众人竖起耳朵,“王爷说了,苏小姐娇宠着长大,这一朝嫁为人妾,难免会受些苦头……王爷如何忍心?所以思来想去,就送了这些医典来,一般人家的妾室,只要伺候好了主母,那生活都会容易些。塞北苦寒,王妃孔会不适应,苏小姐学好了这些,伺候好了王妃,那日子就松快了。”
安公公又继续说道:“王爷可真是用心良苦啊……人家纳妾,哪会为妾室考虑这么周详?苏小姐好福气啊!”
苏阁老现在已经平静了心情,三个儿子却是大气不敢出,女眷们都死死低着头。
苏宁早被这一口一个“妾室”给气哭了,秦氏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却又不能这样把她弄下去,之好叫人死死堵住她的嘴,按住她的身子。
“这第三样啊,”安公公把医典放回去,又指指最后一个箱子,“打开。”
一名壮汉上前打开。
众人望去,却又是两本书,却相对前两本要薄一些。安公公拿着它,举起来给大家看清楚。
一本是蓝底黑字,十分朴素的《女诫》。
一本装帧精致,上书两个金灿灿的烫金打字:妾礼。
“哈哈哈……是《妾礼》啊!”人群中静默一瞬,又爆发大笑,震得树上的雀儿都连忙振翅飞走。
“这两本书,不用洒家说,苏阁老也知道何意了吧?”安公公笑眯眯地像一尊弥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