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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摆摊的叫卖的到处都有。舒然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打量着四周,可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顶多是有人好奇地朝自己看两眼。
舒然抬起手,手指上有一个碧玉扳指,扳指略大,套在指头上空空荡荡的——这是今天在匣子里发现的。
那个匣子里的东西,除了这个扳指,其余的和之前的聘礼差不离,都是一些店铺契约,但……聘礼是送给她的,而这次这些是要她帮忙打理的。
舒然想到那张薄薄的纸,和那力透纸背的刚劲字迹,心头一阵火起。
这即便不是肃王亲自写的,也定是出于他的授意,什么叫帮他打理?没有她之前不是也管理很好么?他当娶她是请个经理、秘书么?
还真是……
而这个扳指,上面只说了要她戴着在朱雀大街上走一圈就行,没说为什么。但根据舒然在现代看武侠小说的经验来看,这多半是个什么组织或者机构的信物,而且……多半是消息传递的。
要不是这样,她才懒得跑这一趟呢!
除却这个原因,还有就是肃王在京中的产业令她心惊。产业不多,但各行各业都有一点——这不奇怪,现在的宗亲贵族也大多如此,只是……肃王的这些产业,在行业内都算不得拔尖儿,但却也不容忽视。
这样多好,既不会枪打出头鸟,惹人忌惮,又能够有一席说话的位置。
这个度可不易把握啊。
“哗……”舒然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侧有一道疾风袭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身后的侍卫快速扯到了一旁。
“小姐!”兰屏扑上来挡在她前面,焦急地道,“您没事吧?”
“没……没事。”舒然惊魂未定,抬头看去,却见兰帘一身是水的站在那里,有一个妇人从旁边的店里跑了出来,叠声道歉:“哎呀,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刚刚泼水居然忘了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实在是不好意思。”
“小姐……”兰帘在那里委屈得想哭,舒然一见,她身上湿透了,春天穿的又薄……
“快把这披上。”兰屏连忙脱下了她的外衣给兰帘披上,暂时挡一下。
“这位姑娘,要不……不嫌弃的话进去里面歇歇,换件衣服吧,只是我的料子没这么好……”那妇人一脸为难地说道。
“小姐……”兰屏看向她询问。
舒然点点头,“兰屏你去成衣铺子买一套衣服回来,我们先进去等着。”
“那小姐快随我进来吧,真是对不起。”那妇人连忙把他们往里带。
舒然抬头一看匾额,心头一动。
烟波浩渺楼。
兰屏还没有回来,兰帘先和那妇人去换身干净衣物,防止生病。侍卫们都在门外侯着,这雅间里就只剩下了舒然一人。
烟波浩渺楼,是京城独一无二的一处存在。
它并非茶馆酒楼,也不是客栈书局,而是……专门供京中才子学士交流的地方。
京中的才子学士,还有上京赶考的书生,都喜欢在这里谈天说地,吟诗做赋,谈论时策。甚至有些人不在京城,也经常往这里跑。
渐渐地,这里就成了名士云集之地,有落魄才子,也有高门学士,也成了各世家笼络人才的好地方。
舒云礼经常带着舒云信来这里,舒云礼结交朋友,舒云信则来感受下文人气氛,偶尔舒然也会在二楼雅间里坐着,悄悄听听他们的谈话,当然,大多数是听朝政时策。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想开拓下自己的眼界,多听听庭院之外的事情,以免以后思想局限。
“咚咚咚。”雅间们忽然敲响,侍卫声音传来,“小姐,掌柜送茶点来了,说是赔罪的。”
舒然正好口渴,说道:“让他进来。”
掌柜的四十出头,精神抖擞,走路稳健带风。
“见过舒小姐,”掌柜放下茶点,向她微微弯腰,不卑不亢,“今日内子无心冲撞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舒然不奇怪对方认识自己,抬眸刚想说话,却瞥见掌柜手指上有一个扳指,碧绿欲滴,是上乘碧玉。
和她的一样。
☆、肃王
舒然目光一凝,对上掌柜的眼。
掌柜此时转了转扳指,又重新对她行了礼,“属下见过王妃。”
属下?王妃?
舒然嘴角勾起,双手握着茶杯,慢悠悠地把玩着,“王妃?你们是肃王的人?”
掌柜依然弯着腰,回答道:“是,如今是王妃的人。”
“贵姓?”
“属下姓张,名白。”
“今日的水是故意泼的?”
“王妃恕罪。”
舒然即便对肃王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想把气出在别人身上:“罢了,说说吧,你们是干什么的。”
“是。”张白说道,“烟波浩渺楼是王爷旗下的产业,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收集信息,掌握京中动向,如今再加上负责王妃和王爷之间的联系。”
他说的倒是言简意赅,这样的地方,倒真是比那些用青楼做掩护的好得多,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
“联系?”舒然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扫过楼下那一群侃侃而谈的文人,语气讥讽,“还未大婚,私下往来不妥,还烦请掌柜转告王爷。”
张白当然不明白她的心情,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还是应下:“是。”
“你们会听我命令?”既然来了,当然得问清楚,以后方便利用不是?
“但凭王妃吩咐。”只要不和王爷的命令有冲突,唯命是从。
“这就好。”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王爷的画像有么?”
此话一出,又觉得有些多余,即便有,这年头的画都十分抽象,根本不像本人。她之前就画过一次,把她画得她自己都认不出来。
“这……”张白愣住,想了想说道,“属下也未见过王爷,至于画像……估计也是没有的。”
“算了吧。”
这时兰帘也换好了衣服,和兰屏一道进来,“小姐。”
舒然点点头,“多谢掌柜招待了。”
“小姐不计较拙荆之过就好。”张白回道。
塞北的春天,只有从那破土的小草和解冻的河水上看得见,其余的,风依旧如刀,天一样干燥。
然而这草木生死,四季轮回却都影响不到肃王府半分,主子和仆人都依旧踩着时间,做着该做的事,朝夕旦暮,风雨无阻。
此时此刻,天将破晓,解连环照旧抱着一摞资料,往启苑走去。
当第一率阳光照在大地时,他的脚准时地踏入启苑,而肃王的剑也恰恰收了最后一式。
“哎……”解连环摆出一张苦瓜脸,几步走到石桌前,将册子往上面一扔,骂道,“迟早要被你折腾死!”
又不解气地拍拍桌子,“你说说,你自己每天按部就班、准点准时地做事,这很好,可你干嘛要让别人也这样?真是有病!以后我再也不来了,天天和这第一缕阳光一起进启苑,容易么我?”
这世上敢这样吼肃王的,估计也就他一个。
肃王转过身,朝阳洒在他脸上,让他冷峻的面颊柔和了几分,只是那眼睛依旧如深山寒潭,凛冽无波,一身黑色劲装,更如入鞘的古剑,寒锋内敛。
肃王拿起桌上的一方白帕,仔细拭剑,也不忘回他一句:“见不得。”
解连环抚额,见不得?好吧,算是个理由。
其实他也就是习惯性地抱怨一下,多年至交,他能不知道他那点别扭的德性?
“好了好了,这是最新一批消息,我已经分好了,”解连环拍拍那些册子,“左边的是江南的,右边的是京城的,其余的是图塔和乌蒙的一些动向。”
他把册子往肃王方向推了推,“你自己看。”
肃王还剑入鞘,不理会那些东西,却把手伸到解连环面前,“拿来。”
“什么?”摆手装无辜。
肃王不说话,幽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血液都被凝固一般,不过瞬息的功夫就缴械投降,“好好好,给你给你!”
这是窝囊,这么多年了,还是抵挡不住那眼神的杀伤力。
“喏喏,这是你准媳妇儿的。”解连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有个火焰痕迹,是加急的——倒不一定是真有急事,只是他吩咐过,舒然的消息,一律用加急。
“要我的画像?”肃王匆匆看完信,眉头微挑。
这是解连环近半年来,听过他最有声调起伏的话语,还配有神态表情,这可奇了!当下伸手去抢,“我看看,到底有什么,能让尊敬的肃王爷表情如此‘丰富’?”
肃王没有阻拦,他很顺利地抢到手,“哇哇哇,这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阿川,这舒小姐可也是个小美人,估计是怕你长得歪瓜裂枣,以后生出来的娃……”
“唰。”肃王猛地站了起来,解连环以为他要出手收拾自己,熟练地往旁边一跳,“你别……”
却见肃王往身后的渡波楼走去,他连忙抱起册子,追了上去。
“喂,我说要不要我帮你画一张?保证丰神俊朗、气度翩翩、人神共愤……”
“闭嘴!”肃王回头,“回信过去,本王万寿节进京。”
要见就见真人,何必画像?
“哦,好……什么?”解连环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万寿节进京?不不,不是说好年底缴税汇报时候再去么?如今怎么……”
“时间最近。”肃王难得解释一句。
“最近?也是……”解连环歪歪脑袋,“可是,你十年来都没进京,如今……”
他平日过年,别提回京,连贺信都是找人代写送去,何况万寿节?
“这个……阿川,万寿节在四月,这会不会太早了?”解连环有些担忧,他原本以为他要年末才进京,好些事情都没安排呢。
“不会,就四月。”肃王开口,“足够了。”
“喂,敢情不是你去安排这些,你就压榨我是吧?”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渡波楼,这里是赵宁川处理事务的地方,等闲不得入内。
赵宁川坐在书案后面,翻开那些册子,正准备研究,却忽然想起什么,抬头说道:“韩家那边如何?”
“不如何,还是那样,各房有各房的计较,暂时还不会烦到你头上。”解连环撇撇嘴,韩家那帮子人,除了老太爷,就没个他看得起的人物,若不是因为他们是赵宁川亲人,他早见一顿打一顿了。
“嗯,继续派人盯着点,别出什么乱子。”肃王说道。
“麻烦。”
解连环刚扔下一句,就听见外面响起老管家的声音:“王爷,解公子。”
赵宁川抬头,“进来。”
老管家方年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头发有些花白,此时身子躬着,更显老态,“王爷,西园那边,死了一个。”
西园,是赵宁川安置外面送来的女人的地方,塞北、江南的美人,环肥燕瘦、风韵各异,莺莺燕燕地挤在一起,哪天不出点事情?
“哦,哪个?”赵宁川没有开口,解连环倒是问了。
“图塔商人新送的燕姑娘。”方年回答。
解连环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哟,真小瞧了女人的战斗力啊,那么泼辣的人都能整死,你要不要去看看?”
赵宁川身子往后一靠,闭目说道:“埋了。”
“是。”
“我跟你去看看,瞧瞧是怎么死的。”解连环拉了方年出门,不忘回头说赵宁川一句,“你可真绝情啊。”
赵宁川没有理他,在他们走后才睁开双眼,目光清亮。
这些女人,从进入西园起,就应该有死的觉悟。
解连环和方年刚进入西园,就见到一道靓丽的身影立在园中,其余的女子都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韩小姐?”解连环抱起双臂,饶有趣味地道,“韩小姐怎么到这了?”
那韩小姐回头,眉宇张扬,艳丽无双,不愧是塞上之花。
“怎么,王府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她看看解连环,又看看跪着的人,“听闻这些人又不安分,所以替表哥教训一下。”
“呵呵,”解连环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呵呵,替?你有什么资格替?你是王府的管事妈妈,还是王府的女主子?”
他不忘回头问问方年,“方年,韩小姐压了卖身契,到府里做管事婆子了?”
方年不疾不徐,认认真真回答:“不曾。”
“啧啧,那……这不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
韩玉早已习惯了方年的冷嘲热讽,也不动怒,朝方年说道:“方年,把那女的扔了吧。”
“王爷已经吩咐过了。”方年淡淡说了一句,就领了人,进屋去了。
韩玉被如此无视,心里虽有怒火,却只是皱了眉,不动声色。
“韩小姐,奉劝一句,少折腾了。”解连环抖抖袖子,“你以为你是火,能融化所有的坚冰,却不知在别人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韩玉面色一白,拳头握紧又松开,良久,抬脚往外面走去,“随你怎么说。”
“痴人啊……”解连环感叹一句。
韩玉大步走着,心中的波涛却久久不能平静,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靠着路旁的一棵树才能站立。
他要娶妻了……
她为他学武艺,读兵法,了解天下局势,如今已经成了韩家得力的智囊,努力聚集韩家的力量来帮助他,可……还是换不来他的一个笑容,而她的帮助,他也从来不接。
人人都说她是坚强勇敢的塞上之花,却不知道她所有的勇敢坚强从何而来,而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坚持下去……
他要娶妻了……
娶一朵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