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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举拳往他身上打。他立刻装了痛苦模样:“伤,我身上的伤师尊”
我终究还是没忍心落下拳头。他倒又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继续讲啊师尊。”
“讲完了。”
“没有啊,后面你们感情怎么进展的,继续啊。”
“也没什么进展不进展。就他有空闲的时候来易天山,带我去四海八荒各处游玩,就这样了。”
未岷怀疑地瞅着我,我笃定地点点头。他沮丧地叹一声:“败给他了。”
“那师尊他有跟你讲过什么甜言蜜语吧,这个一定有吧?”他又问:“说来让徒儿学习学习。”
“也没说什么啊。”我挠挠头:“只有一句,我一直记着。有一次去东海看潮,他指着千重碧波对我说,以后我们共造一个沈家,源远流长,生生不息。就以此为堂号,碧涛,碧涛沈家,你喜不喜欢”
说着,突然就想起了那时的皓皓明月,滔滔碧波,沈碧在风中翻飞的衣袂,清澈温柔的目光,以及听到这话突如其来的震撼与欢喜一直记着,记了九万年,也信了九万年,信这话终究会成真,信这世间会有一个碧涛沈家可是,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在眉间心上建了九万年,高不可攀的高楼,于此刻轰然倒塌。
我原是喜欢隐藏伤痛的,比如九万年前剔魂析魄之痛,又比如沈碧的相见不相识。那样浓烈的痛,又无法化解,而日子总要过的,除了将之隐藏,还能怎样呢。
而未岷,此世,此时,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他是故意的吧,故意与我提及旧事,让那些伤痛再隐藏不得。
我无力地倚倒在未岷怀中,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襟,许久才止住自己的颤抖:“我不想讲了。”
“嗯。”
“你也不要再逼我了。”
“嗯。”
、伤(三)
我与他就这样静静依偎着,一直到韶光逝去,繁星满天。某个冒失鬼莽撞地冲进来,又大喊一声,莽撞地往外跑。
“暮暮,注意你的仪态。”我挥一挥手,点燃一室灯火。
暮暮从帐子后探探头,扑哧笑一声,蹦蹦跳跳走进来。
“你怎么就敢下床了?你宫中的人都做什么去了?”我拉了她过来。
“我来看看哥哥。”暮暮爬上床凑到未岷跟前盯着他猛看。
“看什么看,死不了。”未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暮暮难得的没有炸毛。未岷以前常拿刮她鼻子做消遣玩,她却极讨厌,只是人小力单,反抗不得,等她大了,未岷也不敢惹她了。
我忽然想起安初来,问她:“安初这几天怎么一直没见着?阿暖是她在带着吧?”
“前两天她突然发神经,说是屡犯大错,无颜于世,自己把自己下到了大牢里,阿暖另寻了妥当的人照管着。”暮暮答道。
我点点头:“想来是澹台秋水不再控制她了,倒省了我一重麻烦。”又跟暮暮讲了澹台秋水的事儿。暮暮啧啧称奇,道:“那还真不关安初的事,但看这样子,她自己倒很介意。”
“无妨,等空了我去开导开导她。”我笑道:“明日把阿暖接回来吧,我很想他呢。”
多日不见,阿暖又大上了一圈。然令人悲愤欲绝的是,他认生了。
“他,他不让我抱”我看着缩在未岷怀里,背对着我的阿暖,欲哭无泪。
“阿暖,那是你娘亲啊,才走了这么两天,怎么就不认得了。”未岷哄着他,把他抱给我,然他就是不肯,小腿乱蹬,不肯让我抱。
“小心,别让他踢着你的伤口。”我透过横亘在我眼前的小身体的缝隙,对未岷道。
语音未落,阿暖的一只小蹄子狠狠地跺在了未岷胸口。
未岷抓住他的手一松,一线血丝汩汩从嘴边流了出来。
“未岷”我被吓到了。
他迅速地用袖子把那血迹擦掉,轻声道:“无妨。”
拓枝带着他的徒子徒孙们很快出现了。对我道:“按说不该如此的。我要给君上里里外外再做个大检查。大尊先带着王子出去散一散。”
我不放心:“我留下来。总要我亲眼看了才安心。”
拓枝脸垮了下来:“大尊这是不信任小臣吗?”
“师尊,”未岷斜了眼看我:“那些伤有些伤的不是地方,你确定要看?看了可要记得对徒儿负责哟。”
我挟了不情不愿的阿暖往外走:“好孩子,你最乖了,以后千万不能长成某人那么坏。”
开的繁盛的花树下,我抱着那动来动去的小身体心惊胆颤的:“好阿暖,乖乖的,别乱动。”
“大尊,王子喜欢花朵,大尊拿朵花逗他一逗。”照顾他的宫人为我出谋划策。
“什么时候有这个喜好了。”我顺手摘了朵玫瑰试了一试,果然阿暖喜滋滋地伸出两只小手接了过去,因着这小小的贿赂,终于肯安静下来。
我不由的忧愁地叹了一叹:“男孩子家家的,却喜欢这些个花花朵朵,以后长成个女气的性子可怎生是好。”
语音未落,就见阿暖捧着那开的娇艳的花儿,张开樱桃小嘴,吭哧吭哧啃了起来,不下三五口,那花儿只剩下了只花杆。他抬起头,带着嘴边的花汁,朝我笑了一笑。
这笑,明明是天真无邪,我却恍惚间见得一丝妖魅。我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想来是我看花眼了?
“大尊莫惊,王子吃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不曾有事。”那宫人以为我被阿暖吃花惊到了,忙解释给我听。
我却愈发忧愁了:“若是长成个辣手摧花的性子,还不如女气呢”
宫人们笑做一团。阿暖竟好像听懂了一般,愤怒地伸手往我脸上拍。我一侧首,将将躲开了。
眼角余光中,葳蕤的花木里有人影闪过。
“谁在那里!”我抬手一抓。疾风分开花木,空空如也。我疑惑地收回目光,张开手,一丝淡淡的妖气缠绕在五指间。我嗅了一嗅,心中奇怪:这气息并不属于我见过的任何的一个妖族,但却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拓枝的检查结果仍然是暂时的反复,无大碍。我本有点怀疑他的医术,不过未岷在第二天就能精神满满的下床走动了。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从前,不曾也不会有改变。
苍梧原一战,龙吾破出封印,天族不能迎其锋,四海八荒震动。然那一日我提前离去,不知道后来他与沈碧达成了何种协议。只七日之后,天帝遣了仙使前来始煌宫,送上了一朵瑶池芙蕖。
彼时,我与未岷并立于云霞璀璨的高台之上。未岷把那朵芙蕖插上我发间:“师尊,我们回他一朵静火红莲,可好?”
“你愿与天族言和?”我问:“我原以为你是不肯罢休的。”
“时事比人强,没有我意气用事的余地。况且,想必这也是龙吾大尊的意思。”未岷思道:“这几日倒没有他的一点音讯。师尊你是熟悉他的,你说他意欲何为呢?”
我摇摇头:“我虽然熟悉他的人,却从未曾熟悉他的心思。”
未岷又思索了许久;道:“无论如何,看那日的情形,他应该不会再伤害师尊。这样,我就放心了。”
“伤害?呵呵。我既与他结下魔心血誓,他又怎会再来害我。”我止不住心中的凉与痛。
“师尊,你有多恨他?”
我没有想到未岷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愣了一愣,道:“多恨他?很恨很恨。我这一生,固然也有很多欢愉,可是这所有的欢愉加起来,也不及我对他的恨的一分。”
未岷看着我,他的目光清澈而锋利:“你对龙吾有多恨,便对沈碧有多爱,我没有说错吧。此生所有的欢愉加起来,也不及对沈碧的爱的一分吗。”
云霞给他英俊的面容镀上一层绯红的釉,遮掩了苍白的脸色,也遮掩了他眼眸中的情绪。我张嘴,却发觉辩无可辩。只得苦笑一声:“未岷,你又逼我。”
他把我拢进怀中,紧紧抱住,在我耳边呢喃:“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就这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先于沈碧遇上你,你是否会像对沈碧一样对我?”
我闭上眼睛,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重复他的话,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我也希望能有如果啊,如果我还是风采依旧,如果我从不曾魂魄分离,身体残破,如果我是任何一个平凡的女子,没有黑暗的过往可是这世上从不曾有什么如果。这样的一个我,如何爱你呢,未岷,我的未岷,我要你完美无瑕,光芒万丈”
“可是你岂不知,我所爱的九煓朗睦,从来不是那个距离我九万年之遥,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传说。”他低沉声音带了惑,诱惑着我触摸那个我不敢面对的地方:“你只要放下所有的心结,就可以爱我,你知道的,对不对?”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流光溢彩的霞。这些霞重重将我与未岷包围,美好如在梦中。可他温暖的怀抱让我知道这不是梦。这温暖在把心中的寒冰一分分融化,汇聚成看不见的湍流。
“为什么不说话,我在等你。给我一个允诺,让我的人生得到真正的完美无瑕,光芒万丈。说出来,只要一个字就可以,好不好?”他的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心中的湍流肆意游走,突破一个个关卡。
不止心中,脖颈上似乎也有。
我疑惑地伸手摸了一下。有炽烈的血色盛开在纤细的五指之间。
、逝
我疑惑地伸手摸了一下。有炽烈的血色盛开在纤细的五指之间。
我抬起他的头,他还在笑,而鲜血汩汩从他七窍中流出。恐惧让我的心神失守,我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我怔怔看着他,手足僵硬,头脑空白,直到他孤壁青松般的身躯软软倒了下去。我终于发出了凄厉如夜枭的一声:
“未岷——”
我搭上他的脉息,那是油尽灯枯的脉象。
“终究是来不及啊”他喃喃说出这一句话,而更多的的血潺潺流下高台层阶,汇流成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未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紧紧抱住他,声嘶力竭的唤他,然他的眼睛再不肯睁开了。
暮暮与拓枝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我抓住拓枝的衣袖;厉声道:“救救未岷,快救未岷!”
拓枝连诊视也未曾,便重重跪倒于地:“大尊节哀,君上已无药可医,无法可救了!”
我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在说什么?你告诉过我,未岷的伤势在好转,你告诉过我,他只需好好调养”
“作为医者,拓枝向大尊隐瞒了君上真实的病况,拓枝罪无可恕。作为臣子,拓枝不得不尊君上圣谕而行,拓枝别无选择!”拓枝深深叩下头去。
“师尊,哥哥不许告诉你,他说终归没有办法,还不如不告诉你,还能安静度过余下这几日”暮暮伏在未岷身上,嚎啕大哭。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会这样他的伤不至于此啊,”我捧住脑袋,想让自己镇静下来:“他之前明明好好的,他明明在好转你们究竟隐瞒了我什么!”
“苍梧原上君上所受的伤是不至于此。但是去苍梧原之前,君上已经中了孽火之毒。孽火之毒,凶狠无比,最忌动用法力。若是不动法力,慢慢调养个万把年,也许还能保住性命。可是小魔已经禀告了君上,君上仍坚持去苍梧原,与天族大动干戈,又受了重伤。”拓枝老泪纵横:“此时君上已经是积重难返了,可是他为了瞒住大尊,还令小魔给他服用可让他呈现好转假象的药这些药全是些虎狼之药啊”
他的话如一个个雷霆炸响在我耳边。我强撑着问:“孽火之毒?谁给他下的毒?”
拓枝却不答,只哀哀恸哭。
然我脑中却有灵光一闪。
“孽火,孽火的配方是,是静火红莲和珠冠蛇毒”
静火红莲生长于静海之中,有静海戾气守护,没人可以拿到,除了我。
那日为了离开始煌宫,我给未岷喝下时日安然,主料便是静火红莲。
而给他喝下时日安然,是借着一碗疗伤的药。
那时候未岷受伤了。
那时候,我问
“‘怎么这副模样?这些伤口又是怎么回事?’
‘妖族的大将诸次找上门来打了一架。本来以我哥的水平也不至于让自己伤至如此的。’”
“妖族诸次,是一只珠冠蛇妖?”我问拓枝。
拓枝泣不成声。
“妖族诸次,是一只珠冠蛇妖?”我拉起暮暮,强迫她看我。
暮暮低头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我,是我害了未岷”
是我。
天旋地转中,脑海中浮起的是那一日未岷的眼眸闪亮如星:“既是师尊亲手熬制的药,再苦,我也要喝的”
“是我,是我。”我喃喃着,伸手抚上未岷的脸。他的神色那样安详,狭长的眼睛闭着,眼睫毛在风中轻颤。可是,却没有一丝生气了。
我茫然地展目四望,那如织的云霞不知何时竟也化作了血色。不,是天地之间,全化作了血色。
就在刚才,未岷还在与我一同看云霞,在云霞中予我温暖与勇气。而转眼间,他却倒在血泊中,失去了呼吸。
不,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我不甘心!
“哥哥的魂魄要散了哥哥我不要你死,哥哥不要死”暮暮凄厉地喊,我看到万千光芒从未岷的身体中浮现——那是他的魂魄,是他泯灭的魂魄碎片,受到天道的牵引,要归往汤谷了!
暮暮俯倒在他身上,妄图阻止他魂魄的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