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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抓了空,安平愣愣地看著空虚的手掌,呵呵地笑。
“走了好,走了好,”他自言自语地嘟念。
扶著墙壁,拖著不听使唤的腿脚一步步挪回去把外衣捡起穿上。手指冷得僵硬,拉不拢衣链,干脆就敞著。晃悠悠走几步,脚下一滑跌在地上。一腔子的醉意都被跌了出来。头晕的天旋地转,撑著四肢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结了冰的青石板寒意透骨,只趴了一会儿,原本就有些不适的腹部像被冰渣穿透一样剧烈地抽痛。
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安平疼的喊了一声,密集鞭炮声突然在头顶炸开。
新年到了。
安平哆嗦著地蜷起身体,用手肘膝盖扒著地面,磕磕碰碰地往家里爬。
空气里飘散著浓重的火药味儿,连成一片的鞭炮声贴著耳朵边炸响,震得耳膜像被挖了出来。
有谁家放了烟花,大朵大朵,浓丽的豔色在热闹的空中炸开,点亮了半边天。
安平一时被迷了神思,侧脸贴著石板仰望那半边天空,烟花亮丽的光彩清晰地落在他的眼膜上。
真好看,他近似停滞的大脑模糊地想,跟荣哥那晚给他放的烟花,一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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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平生多情 四十一
四十一
醒过来的时候,很规矩地睡在床上。睡衣穿得很整齐,被子和床单也很干净,没有一点污渍。下床後,又从床底下翻出了换下来的脏衣服。
安平不由地佩服自己。醉酒後的事虽然记不真切,但歇斯底里地发酒疯还是有印象的。记忆的片段一直持续到跌倒的瞬间,之後他便成了活死人,对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这种状况下他还能自己爬起找回家,老老实实换好睡衣躺到床上睡觉,著实不简单。
这麽多年提心吊胆的日子,果然也不是白过的,再混乱的情形下,也出不了大纰漏。
起床後身体一直不舒服。安平本来就有腹痛的痼疾,昨晚著了凉,疼得愈加厉害,肚子里活像塞满了冰刀,又凉又重喘口气都费力。安平干脆也不去拜年了,把门反锁了,抱著暖手炉热水袋,窝在沙发里跟美萍一起看动画片。懒了一整天,才觉得好受些。
年初三一大早小妹就从老家赶回来给安平拜年,裴宿恒也跟著一起过来。
那晚的事安平已经忘得差不多,但扇在裴宿恒脸上的那一巴掌,狠得他想忘也忘不了,更何况裴宿恒的脸上还清晰地红肿著。那麽鲜明的伤痕,时时刻刻针一样扎著他的眼。想要道歉,当时那些难看的光景又让安平不知如何开口,心里忐忑便只能回避了。外人看来就未免冷淡。好在裴宿恒温和惯了从来不会与人为难,将安平的躲避看在眼里,打过招呼後就专心与美萍玩游戏,不似往日尾巴样在他身後乱晃。但偶尔目光对上时,虽略有尴尬,也还会客气地对他笑笑。
於是一个愧疚难当,一个有心回护,那个失控的大年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掀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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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小妹拖著裴宿恒去会同学,说是赏光准许他做自己的半日男友,好好馋一把她的死党们。
临近傍晚小妹独自回来。安平正在准备晚饭,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小丫头也不回话,难得正经地坐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过了很久,才瞅著安平吞吞吐吐地道:“平哥,宿恒明早要回去了。”
安平切菜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笑笑,“是吗?年都过完了也是该回去了。你到底留不留下来吃饭?我好多备个菜。”
小妹瞪起眼盯了他半天,一跺脚气鼓鼓地跑出去,“两个祖宗,以後有你们好看的时候!”
晚上安平找了只手提袋,把裴宿恒留在这边一些东西规整好。
睡衣、衬衫、耳机、PSP、颜料、笔刷,零零碎碎不起眼,也塞了满满一包。把收好的包放在门边,想著等明天裴宿恒过来告别时让他一起带走。
谁知明天竟没能等到他。
那天安平起的很早,一直等到十一点多不见人影。手机看了无数遍,也没有漏接的电话短信。
到了十一点半,安平耐不住给小妹拨过去,电话那边一片嘈杂的鸣笛声。
“我们提早过来了平哥……嘿嘿,想先过来玩儿一会儿……嗯,放心吧,都收拾好了……我看看。哦,还有两个小时发车……午饭?在车站旁的快餐店吃点就行了……”
安平收了电话,起身去洗衣服。
吃过午饭安平清点仓库,发现一味常用的茶叶缺货。年初六茶铺就开张,货不全到时候会很麻烦。
安平想了想,把母亲喜欢玩具都摆出来,锁好门,开上二手小货车全速往C城赶。
去茶叶市场刚好经过长途车站,安平顺便停了车想看看小妹他们。
年假还没过,车站的人并不多。安平在候车室转了一遭,没有看到小妹。
时间刚刚一点半,安平又去了发车场,仍然没找到人。
从车站出来,安平一边打量著四周的人群,一边慢慢穿过候车室前的广场去取车。快走到停车的地方时,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回过头,小妹正在对面的公交车站兴冲冲向他挥手。
安平飞快穿过马路,尚未站位便开口问,“怎麽到这里来了?”看了看周围等车的人,急忙又道:“宿恒呢?怎麽没看到他?”
“他?哦,他走了。”
安平呆住,一时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走了?”他看看手表,“不是说两点发车?现在还差五分锺。”
“今天去那边的人特别多,车站临时加了一班车。”小妹拿出手机算时间,“走了有二十几分锺了吧……我靠,都这麽久了公车还不来!司机在路上睡著了吗?!”
说完小妹才察觉不妥,吐了吐舌头偷眼看安平。还好安平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没注意到她刚才的粗口。tt
“平哥。”小妹喊了几声,又晃了晃他的手臂,才让他回过神来,“平哥你到这里来做什麽?”
“我?我……我,哦,我来进点货准备後天开张用。”身上骤然有些虚软,安平倚住身後的灯柱,支持住自己,“你不回家吗?我顺路带你回去。”
“不用了。我这边有同学,刚约了要跟他们一起去K歌……啊!车来了!!”
不远处,3路公车不紧不慢地驶过来。小妹匆忙跟安平告别,踩著高跟鞋蹬蹬跳上车去。车门要关上的一瞬却又跳下来,跑到安平跟前用力攥住他的手,“平哥,没事的,别难过。你还有我呢。”
安平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一头雾水,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不由笑了:“有什麽好难过的,客人吗总是要走的。你们小女生就是想得多。”
小妹不答话,只是倔强地看著他,眼角亮晶晶的有什麽在闪动。
安平叹口气,轻轻摸摸她的头,“傻丫头。”
元宵节将近 ,齐荣钊派人来接安平跟郑美萍去澳洲度假。
安平并无惊讶,把铺子的事交代好自去收拾行装。老王更是一派欣慰,拍著安平的肩膀哈哈大笑,“闹完别扭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爱胡闹,没事也要找事瞎折腾。还是齐老板有度量,不跟你计较了。”
自安平在这小城定居做生意,隔一段时间齐荣钊就会接他与母亲去度假,气候温宜的遥远国度,有时一去就是一两个月。
老王大大咧咧只当他们是感情堪比亲兄弟的老友,对齐荣钊的大方体贴赞赏有加。从没见过面,却已然把齐荣钊也当成了自己的铁哥们儿。三年前安平犯了大错被齐氏除名,齐荣钊也断了联系。老王以为他们吵了架,没少在安平耳朵边念叨他不懂事。
临行前一晚老王带了些王婶自制的土特产,要安平给齐荣钊带去尝鲜。安平翻看满篮子的精致年糕、甜点,打趣他对自己都没这麽好过。老王冲他後脑勺给一巴掌,“你小子看著挺明白,到正事儿上就拎不清。这些特产就说是你自己做的,齐老板都主动低头让步了,你好歹也得有点表示,让人家也高兴高兴。人哪,离了朋友是过不好的。你这脾气是越来越臭,小裴那麽面的人都被你折腾恼了,年也没过完就吓跑了。难得还有这麽一个老朋友,可别再闹崩了……”
晚上安平又整理了一下行李,发觉齐荣钊给他的那串珠链还没有带上。那天他把珠链扯断後跑出去,许夏宁就病了。他外面接到电话急著过去照顾,连换洗衣服都来不及回家收拾就直接去了许家,也不知那些散落的玉珠被收在了哪儿。
安平把书桌书架衣橱都翻了一遍没有找到,後来随意拉开放睡前书的床头柜,珠链竟然就在那里面。十三粒珠子一颗不少,用同色的丝绦重新穿起,环扣处精心打了如意结。
链子下压了一张纸,看上去很是破旧。安平只瞄了一眼便认出那是裴宿恒的肖像画,那张他亲手所画,又被他亲手撕破的肖像画。
画纸被撕得太碎,即便很细心地粘起来,仍旧皱巴巴的,无法恢复原来的完整。但上面皱巴巴的裴宿恒还是在对著他笑,没心没肺地,像个什麽都不懂的大孩子。
天气太冷,安平把画纸拿起来手指都在抖。他颤巍巍抚摸画像中裴宿恒的脸庞,注意到因为粘合而变形的线条旁多了一句字体清秀的注释:安平对不起,我以後会很乖,真的。请不要讨厌我……
胸口突然裂开一个空洞。安平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睫毛间悄悄地逃出来。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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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完了,好开心~休息下O(∩_∩)O~
中部:倾心
平生多情?倾心 一
一
南半球正是夏末秋初,分外高远的天空,干净透亮如一方无垠的镜面,倒映著蔚蓝的海水。纯粹的蓝色,自在地一直伸展到水天相接的海平线。明丽的阳光洒在波涛起伏的海面,粼粼地闪动著碎金的光芒。
露台的落地窗敞开著,海风吹著白色的窗纱,轻柔地飘荡在半空。室内洁净的空气,沾染上些许的咸腥味。
安平昏昏沈沈地蹭了蹭枕头,眼睑迷蒙地掀开一道缝儿。一大块雪白的东西无声无息地罩过来,似乎要打到脸上。安平呆呆地往床里面躲了躲,花了一阵时间才认清楚那是一幅飘动的落地窗纱。随著视觉的清晰其他的感觉也逐渐苏醒过来。海风的腥气让安平咳嗽了一声。缓缓坐起身朝著打开的窗外愣了一会儿,安平下床去露台把落地窗关上。
海浪声和海腥味儿都被挡在了室外。隔著落地窗阔大的边框,霎时无声的海景被凝结成了一副流动的油画。画面上碧空沁蓝似能滴出水,海水从遥远的天边层层翻滚著涌上细白的沙滩。近处翠绿的椰树轻轻摇摆,零星的海鸟扇动著翅膀,优雅地在海天之间滑翔。
安平恍惚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幅画,两开的画纸涂满深深浅浅的蓝,捧在手里就如浸在了海水中。还有一个柔和的声音轻轻地提点:这是南太平洋的一个小海岛,沙滩细柔气候适宜,连海水看起来都比别处的更透亮些。游客也不多,能够很安静地沙滩上晒太阳。日落时可以直接在海岸边的自主海鲜馆吃海鲜。安平,等有机会咱们一起去吧……
一只海鸟从高处俯冲向透明的落地窗,尖尖的鸟喙噗的一声啄在玻璃上。安平一个激灵,被啄到了眼睛一般窜回房中,心口突突地乱跳。
抓起床头的水杯猛灌了半杯水。喘息稍定,听到隔壁房间一阵嘈杂细碎的响动。
那边联通的房间是母亲的睡房。安平放下杯子快步走过去。
郑美萍早已醒来,穿著卡通印花的睡衣,抱著崭新的大玩偶在特地为她准备的粉红色矮脚床上嬉闹翻滚。她身旁堆满各式各样的新玩具,大部分已经被扯开包装,有些还误打误撞按下了开关。安平进去时维尼熊、史努比还有白雪公主正蹲在床上地板上不知疲倦地唱歌、打鼓、翻跟斗。引得郑美萍不住尖叫大笑。
安平把蹦到他脚边的电子青蛙拿起来切断开关,走到床边坐下拍拍郑美萍的头。
“妈,喜欢吗?”
“嗯!”郑美萍大大地点头,看到好像很久没见的安平,张开手臂扑进他怀里,“平平我想你了。”
安平笑笑,轻拍她的背,“我也想美萍了。这里住得惯吗?有没有做讨厌的梦?”
郑美萍摇头,抬头看看安平突然趴回床铺上,把满床的玩具护进怀里,“住得惯住得惯。美萍不要走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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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失笑。
他初到齐荣钊身边时,郑美萍的病还没有这麽严重。那时她还能勉强保有一些清醒,知道齐荣钊给了安平安稳的工作,让他们母子俩有房子住有饭吃不再被人欺侮,便挣扎著用最後一点神智记住了齐荣钊这个大恩人。她记挂著齐荣钊的恩情,哪怕病发心智全失也不曾忘记。就像划刻在树干上的刀痕,即便树木枯了死了,那刀痕也一直在,永不消退。
还好如此,除了自己,病重的母亲才能有另一个完全不惧怕的人。
“没说让美萍走,喜欢的话接下来两个月咱们就住下来。先说好,没到时间不许又闹著回家哦。不然这些熊宝宝公主宝宝就都不给你了。”
郑美萍忙不迭地点头。
“美萍不闹,一定不闹,”左右晃著脑袋看著一屋子的玩具,咧开嘴呵呵笑,“要是豆豆也在就好了,可以跟美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