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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福建的茶和安徽、江苏的丝改经较短的路线运至上海,因此,在翻越梅岭和别的关隘而至广州的旧运输线上谋生的船民和码头搬运工都被迫失业。和三合会有联系的秘密会社,象1853年占领过厦门和上海城的小刀会,现在有了用武之地。1854年期间,广州地区被卷入“红巾”之乱的漩涡中。广州城只是由于农村民团局(这是添加在地方宗族结构之上的组织,所以在提供救济、控制物价和鼓励生产的同时,还能庇护和组织人民)的效忠才免遭掠夺。所有这一切都是在绅士领导之下完成的,原则上要由朝廷批准,实际上总督批准即可。叶名琛在坚持科举考试,奖励有功的绅士,处分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方面似乎都是公正而有力的。但是一旦“红巾”被镇压,几万人便在1855年被处决,广州的绅士仍旧在地方重新保持权力地位,他们能够用贸易税捐支持他们的乡勇和民团,而农民则比过去更加贫困,经官方批准并由绅士领导的民团已与由绅士资助的乡勇(他们的所作所为经常无异于老百姓的敌人)合流。①成为1856年10月开战理由的“亚罗号”事件,便显示了正在 成为中英关系典型的亦中亦英的特征。这种船有外国的船身和中国的装配。船主是中国人,但他住在香港。船长(甘纳迪)是英国人,十二个水手全是中国人。“亚罗号”曾在香港登记,但已超过这一年的有效期十一天,而根据殖民地条例,它有权在回返香港以前悬挂英国旗。但事实上“亚罗号”不管是否打了英国旗,它当时已参与了海盗活动。叶名琛声称他的捕快在扣押船上水手时捕获了一个恶名昭彰的海盗,这种海盗他曾处决过数以百计。当时巴夏礼领事刚从英国回来,英国的巴麦尊已经同意必须对清政府“提高嗓门”,并且要求中国对即使是最小的侮辱也要立即赔礼道歉。巴夏礼领事有香港总督、当时的自由派领袖包令爵士(他初到中国时曾做过广州领事)做靠山。包令把自己对自由贸易的热情同巴夏礼坚决无情的炮舰外交的信念结合了起来。
1856年10月,英国海军再度攻占虎门炮台,一直打到十三行。他们用一门大炮每隔十分钟向叶名琛衙门轰击一次,他们轰垮了城墙后派遣一支突击队冲入衙门,到处耀武扬威地展示其火力威力。然而叶名琛蔑视他们,拒绝同他们谈判。后来人们用一副联语来嘲弄他在这次危机中表现的死顽固态度:“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①;可是,鉴于他有他的政绩,这却不是持平之论。
政治上的互不妥协此时导致僵局。1856年10月,叶名琛关闭了广州的海关,贸易陷于停顿。12月,十三行被焚毁。1857的2月末,英国议会辩论包令在广州的行动。格兰斯顿和狄斯累里赢得一项不利于政府的动议,但在其后的普选中巴麦尊获得大多数选票,这似乎表明人们支持对中国作进一步的胁迫行动。然 而当年6月派往中国的远征军在途中不得不回头去帮助镇压印度的兵变,所以进攻广州的行动推迟到1857年12月。那时,法国也因中国不公正地判处了一名神甫(马赖,1856年2月在广西)的死刑而参加了这次报复。
英法联军终于到来,他们总数约五千七百人。12月28日,他们炮击广州城,接着登上城墙,并绕城墙而进。1858年1月4日,他们甚至派遣几个小队穿城而过去捕捉巡抚和总督。他们把顽固的叶名琛用船送到加尔各答,叶即在次年死在那里。他们把曾在广东供职二十多年的蒙古人,即那个谨慎而无倾向性的巡抚柏贵,当作现代第一批傀儡行政官员之一安置在他的衙门里。利用柏贵的名义,一个由能讲汉语的委员巴夏礼理所当然地占支配 地位的联合委员会统治广州达三年半之久,直到1861年10月为止。这个联合管理机构于1858年2月重新开放关闭了十七个月的港口贸易。它派出由中国警察和外国海军陆战队共同组成的巡逻队,沿街维持城内秩序,而中国人的法律诉讼和别的日常行政事务则继续由巡抚衙门处理。柏贵的布告由巴夏礼在幕后审查。
北京把这场灾难归咎于叶名琛。朝廷也大体知道巡抚柏贵是受外国控制的,但没有撤免他或替换他,虽然也派遣了其他官员试图收复广州。北京以一种愚不可及的乐观心理希望广州乡村民团能把入侵的外国人赶走,因此新任总督黄宗汉就采取中间立场,想凭借民众难以和解的反抗精神去限制外国人的要求。这是中国人应用人民主权的方式,即任何政体都要顺乎民心,合乎天命。象那些好战派说的:“国家根本全在民心,英夷所畏亦即在此。”①要激起由绅士领导的民众的排外情绪是不难的,但要胁迫入侵者却是另外一回事。为此目的,清政府需要一如既往地显示自己军事上的威力,但这一点已办不到了。广东民团局暗中受到鼓励,终于在1858年7月21日进攻广州城,但结果还是被英国炮兵击退。同时主和派在北京已占了优势,在那里天津条约已被接受(详下)。
没有得到朝廷进一步的支持,民团运动现在面临着联军巡逻队的威胁。到1858年底,巡逻队越来越深入到广州周围的乡村,旌甲鲜明地穿越村镇,以炫耀新政权的威风。1859年1月,当七百名英海军陆战队员接近民团总部,最后受到炮火攻击时,英国人派出一千三百名步兵和六艘炮舰,在三天战斗中占领并烧毁了该总部和总部所在的村庄。民团的贡献开始变得无足轻重了。广州民众曾经以排外怒火长期阻止这些陌生人进城,现在开始习惯于英国人和法国人来维持秩序了。绅士领导的民团运动 在乡村也渐趋消亡。由于没有别的办法对付这些蛮夷,这里也象在上海一样,蛮夷们被接纳加入地方政权机构之中。
① 科斯丁:《1833—1860年的英国与中国》,第114页及以下各页,第180页及以下各页;格雷戈里:《英国与太平军》,第1—4章。
① 小韦克曼:《1839—1861年中国南方的社会骚乱》,第13—15章;J。Y。W。黄:《1807—1819年叶名琛的政治经历》(1971年牛津大学圣安东尼学院博士论文)引用了1858年缴获的广州督署档案,现存伦敦档案局,外交部档案第682号;又可看黄的《两广总督叶名琛》一书,剑桥大学出版社1976年版。
① 引自杜联哲,见恒慕义编:《清代名人传》,第905页。关于“亚罗号”,见J。Y。黄著:《亚罗号事件的再评价》,载《现代亚洲研究》,8。3(1974年),第373—389页;J。Y。黄:《巴夏礼与中国的亚罗号战争》,同上,9。3(1975年)第303—320页。
① 朱凤标等人的奏疏,1858年6月30日,《清代筹办夷务始末·咸丰朝》,卷27第31页。
1858年的和解
在广州赢得了对意志力考验的胜利以后,英法联军花了两年时间使北京就范。向远征军供给粮食,意味着要与英、美商号订立业务契约。它们的代办为军事指挥官和外交使节大开筵宴,传教士也为他们效劳。商人和士兵、政治家和传教士,共同形成了一个代表他们的文明的西方社会。
联军开始从上海北上,尽管北京照例要他们返回广州。1858年4月,他们用帆船和十几艘汽轮炮舰装载几千名步兵,到达天津下游河口的大沽港外。他们没有宣战;只要求谈判。特别是额尔金要求清朝谈判者象他从英国君主那里获得“全权”那样有权。对中国来说,这种意见是奇特的,而且清帝就近在咫尺,所以它也是不合逻辑的;然而它却是额尔金为取得具有约束力的协定而采取的雄心勃勃活动的一部分。为了支持这个努力,他的炮舰冲破水上障碍攻占了大沽炮台,在天津登陆。在那里,清朝全权大臣在几经抗议之后终于在1858年6月与英、法、俄、美签订了新条约。俄、美两国公使作为非武装的中立观察员乘坐自己的船只到来,他们也在这样的条约中几乎获得了联军通过战争取得的所有特权。
英国在天津的主要谈判者(与威妥玛在一起)是年轻的翻译官李泰国;他是广州首任领事的儿子,从1855年年中以来,已是上海海关主要的外国税务司,现在是从中国的这一职位上被“借用”来协助额尔金进行谈判的。①当年老的大员耆英受朝廷派 遣想背城借一地再次对英国人施展其魅力时,二十六岁的李泰国便向耆英引用了广州衙门缴获到的耆英奏疏中的话,即他曾把蛮夷描绘得多么蠢笨;耆英因此也闻之愧赧。这也有损于朝廷的面子,因而经过审讯,清帝赐耆英自经而死。
额尔金勋爵要求在北京派驻英国使节,以便越过广州当局而直接迫使清政府履行条约,以此不仅当作促进贸易的手段,也作为约束英国臣民的手段。他在中国痛恨的是那些“出于最自私的目的而把这一古老文明践踏在脚下”的人。后来他写到:“我已经在我的同胞那里看到了比我过去生活中所看到的更多的、使我厌恶的东西。”他认为,英国的外交已经获得了条约的特权,现在必须制止对它们的滥用。英国人在中国负有义务的这种观点,更使他有力地坚持在北京有一驻节公使的主张。这是他自己(也是李泰国)的看法。那时在天津的伦敦使节和别国使节都希望解决非经常性地拜会北京的问题;对此清廷也同意,但条件是要按照朝贡使节的章程办事。①在北京长驻公使的争论,引起了主战派文官向清帝痛切陈词的热潮。为了维护各君主之间的平等地位,驻节公使势必要动摇朝贡制度,破坏中国的体制。在6月23日的御前会议上,那些闭目塞听的主战派,在面临联合军事力量的事实下却仍然指责条约中关于驻节公使的条款。但是为了阻止联军进攻北京,这项条款已经包括在清方谈判者6月26日在天津签字但尚未经清帝批准的中英天津条约中;清帝是在7月3日批准条约全文的。
清帝的敕令刚批准天津条约全文,外国军队和外国官员马上撤走,甚至比1842年从南京离开时还要快。额尔金勋爵便航行 去日本开创英日关系。新的税则和通商章程于10月底在上海谈判(11月8日签字),中国方面参加谈判的包括广州商人兼官员伍崇曜和潘仕成,以及上海道台薛焕和总督何桂清(他名义上在南京,实际上在常州)。在中国的谈判者当中,这些人既代表广州沿袭下来的对外贸易的利益,也表现了长江下游官员们对想用关税收入作为抗击太平军军费的迫切心情。
与这些人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咸丰帝现在提出了一个“秘密计划”,其想法十分天真。他认为贪婪的英国人会放弃条约中关于驻节公使、内地贸易、内地旅游以及提供赔偿等要求的条款,以换取清政府取消英国同中国贸易的全部关税。咸丰帝后来不得不放弃了这种头脑简单的想法,但这表明清廷对正在中英关系方面起作用的利害关系是多么无知。1859年1月,何桂清受命为兼管西方关系的钦差大臣:朝廷简单地把这个作法看成是以上海代替广州的措施,而拒绝何桂清提出的关于新的岗位应当是专职外交职务的意见。天津条约的主要谈判者桂良(1785—1862年)这时在上海说服了额尔金:把英国要求在北京设驻节公使一事应视作可此可彼而不是非此不可者。作为报偿,他同意不等互换条约批准书便让英国人勘察长江。因此,在1858年最后几个星期中,额尔金与李泰国等人,带了五艘战舰,溯江而上航行六百英里,通过镇江、南京、安庆、九江而达汉口,以便选择最好的新贸易口岸。这次突然勘察,自然引起了各该地抗击太平军的清朝官员的惊慌。(天津条约曾经规定,在签字一年后开放镇江通商,但在平定太平军以前不开放其他商埠。)额尔金在议定上海税则的同时安排长江勘察这一绝招,使人不难看出英中在贸易扩张方面的共同利益具有多么大的力量。
1858年,增进和扩大外国特权的特许状在天津和上海形成了文字,这主要又是英国的创造。它索取赔款总数一千六百万两;增辟了约三倍的条约口岸;确认外国参与中国沿海和河岸运 输业的罕见权利;允许外国人持有护照在中国内地旅行;在叛乱被镇压之后立即开放长江汉口以下的部分(如上述);规定百分之五的从价关税(以别种方式计算者例外)和单一的、税率为从价关税一半的子口税;力主把统一的海关外国税务司职权扩大到所有条约口岸;最后,还要使鸦片贸易合法化。鸦片贸易在动乱中稳步增长到了这种程度:外国和中国的鸦片进口商联合要求条约口岸的保护,而中国地方当局现在也对鸦片课以明文规定的进口税。
这些新条约专门规定了其他许多条款,经验证明这些都是在中国进行对外贸易活动时值得争取的东西。但最重要的是,这些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