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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一眼就看得出她拿着兽皮纸的手剧烈发抖着。
她一头雾水。这文章写得简直就像是哈迪克自己不告而别似的。
实际上并非如此。哈迪克是受到盗贼袭击,被折断拐杖并流着血消失的。这点从拉比莎房里留下的痕迹就可以证实——
想到这里,艾雪赫然睁大眼睛,某个作梦都没想过的推测掠过脑海。
(这么说来……哈迪克那天晚上溜出了圣园……独自一人!)
就算迦帛尔治安再奸,半夜一个人出门实在令人无法赞同。尤其圣园是禁止无故出入的。哈迪克却打破规炬,拖着无法行动自如的身体去找拉比莎。为什么?为了去见即将踏上艰难旅途的妹妹,这是当然的。但如今想想,目的并不见得只是见面而已。
呵我那个哥哥真是死脑筋』——拉比莎的抱怨忽然浮现。
(哈迪克一直反对拉比莎当使者。就算已经接受圣别了,他那个人也不会轻易放弃……!)
哈迪克是个正经的男人,他不会毫无根据就否定或毫无确信就发言。他要是反对,就是打从心底反对,这也意谓着他对这个意见有十足的自信,并且已经下定决心为此行动。
反对拉比莎启程的哈迪克要是行动自如的话会怎样呢?他应该会千方百计阻止她出发吧。不过哈迪克虽然固执,却也不是是非不分的小孩子。他十分清楚反对拉比莎启程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要是使者不启程,恐怕会造成中央沙漠全土混乱。接受了使者印记的拉比莎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发,这点他也应该明白才对。
那么哈迪克会怎么做呢?
(把他之所以反对最根本的理由……排除掉?)
一得到这个答案,艾雪突然浑身发寒。
那天晚上,哈迪克是不是本来就打算要出发去旅行,就算没遇到盗贼袭击也一样?
为了让拉比莎一个人旅行也能放心、为了不让她遭遇跟自己相同的经验……他是不是本来就打算断绝这些不安的根源呢?
不安的根源,也就是——
兽皮纸从她颤抖不已的手上飘落下来。当那张纸落地时,艾雪已经甩乱了头发冲进哈迪克的寝室。她掀开布帘,气喘吁吁;一发现她想要找的东西,就来势汹汹地冲向那里,一把抓住握柄。
「……一个月?我怎么可能等得了那么久!」
然后她一口气拉开了置衣箱。最里面右边角落静静安置了一个皮盒,她把皮盒拿出来,胡乱地打开了盒盖。里面装了一叠兽皮纸,分量相当多。
这时她才稍微平静下来,然而她还是无视了哈迪克的要求。要是她在这里磨蹭的时候哈迪克丧命了,到时候可就后悔莫及了。
艾雪读了两、三页以后,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脸色仿佛受月光照耀般苍白,身体因为不同于先前的理由颤抖起来。最后,她读完所有的手札,内心反刍着刚刚得到的资讯。
「……这……该怎么办才好……」
茫然、愕然、孤伶伶的艾雪静静这么喃喃自语。
*
*
*
一夜不成眠的拉比莎跟昨天一样,在杰泽特出门以后,自己也离开了房间。
她慢吞吞地穿过人群,走向水井。她既希望宰杜在、也希望他不在。
结果宰杜不在。
她生硬地问男管理人宰杜在哪儿,结果对方二话不说就告诉她宰杜家的位置。拉比莎不得已只好走向集合住宅。
那里人口稀疏,是属于这个镇上居民的空间。宰杜所住的集合住宅就位在那里。
拉比莎在门前踌躇了一下,最后依然坚定地敲了门。过了半响,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出现了。宰杜一看到拉比莎就摆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举起手打了声招呼。
两人来到集合住宅前的广场。这块空间在固定日子会开固定种类的市集。今天没有市集,孩童在此朝气蓬勃地玩耍。
他们坐在树荫下,最后拉比莎下定决心开口了:
「我听到某个奇怪的风声,我想那应该不是真的……」
她斟酌用词,一字一句,慎重地开口。
「听说,某个人,卖了辛姆辛姆的种子……」
宰杜的肩膀稍微颤抖着。
拉比莎发现了这点,却装作没发现。
「那个人,据说原本是个园丁,不过这应该不可能吧!」
拉比莎挤出了突兀的开朗声音。
「辛姆辛姆跟园丁应该都是假的吧!不可能会有园丁做出那种事。」
沉默。
宰杜的默不作声令拉比莎感到非常焦虑不安,于是她继续说道:
「再说今年的种子在我手上,也没有其他种子可卖。嗯,买主一定是买到了假货,这下亏大了。买主想必不是很清楚园丁的来历,毕竟这里跟迦帛尔几乎没什么交流嘛。再多跟圣园来往一下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说,真可怜。」
「拉比莎,够了。」
宰杜哑着嗓子轻声制止她。拉比莎当场闭嘴,浑身绷紧。
「……你说『够了』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
那个非常非常微弱、勉强发出声音的谢罪在拉比莎耳里回荡。
「——你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刹那间,拉比莎感到非常痛心。她凑向宰杜,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宰杜顿时张大眼睛,喘不过气来。
「宰杜……!你为什么要道歉!道什么歉!为什么!你说啊!」
拉比莎抓着他的衣襟猛摇,神情万分悲痛地追问他。
「你说啊,宰杜!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是迫于无奈!」
宰杜挥开少女纤瘦的手臂,扭曲着脸大喊。
「我根本无计可施!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是那个村子——我派去的那个村子拒绝了种子!」
听了宰杜这一喊,这回换拉比莎睁大眼睛。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个意思。那个村子拒绝了种子,他们害怕成为辛姆辛姆的村子,于是就叫我带着辛姆辛姆的种子离开。」
「拒绝了……辛姆辛姆?」
拉比莎脑袋里有些什么崩溃了。
「可是……辛姆辛姆不是会带来水吗……我、我记得那个村子很贫瘠……」
「是啊,他们确实是想要水。但他们只想要水而已,他们根本就不想背负照顾辛姆辛姆的重担!」
「怎么会!迦帛尔、在迦帛尔,没有人会认为那是重担,在迦帛尔……」
拉比莎混乱得舌头打结,宰杜不再注视着她,脸色苍白地淡淡吐出至今深藏心底的事实。
「……自古以来他们就住在迦帛尔东方的荒地上,与世隔绝。由于村子还没有园丁去过,所以他们的村子还保留了古代的纪录……」
「纪录?那是什么……」
拉比莎茫然地询问,宰杜淡淡地道来:
「他们早就知道了——要是自己收下辛姆辛姆却种不活的话会有什么下场。你认为种不活辛姆辛姆意谓着什么?那意谓着自己配不上辛姆辛姆。意味着自己不够安定、不够符合理想、是坏人、跟沙岚之镇的人一样!」
「这跟沙岚之镇有什么关系!辛姆辛姆会种不活是有许多原因的,哪能就这样说他们是坏人……」
「可是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有古时候的记录!」
「那个纪录到底是什么?」
看到宰杜狼狈地别过脸去,拉比莎发觉他们离题了。
「……再说,既然这样,你回迦帛尔不就好了!」
但宰度扭着嘴唇,一张脸泫然欲泣。
「——我回不去了。」
「为什么……」
拉比莎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气势受挫。
「因为我对迦帛尔……感到不信任了。」
拉比莎倒抽一口气,受到比刚才更大的冲击。
「既然都讲到这里了,我干脆就全说了——你知道园丁到当地上任以后第一件工作是什么吗?」
拉比莎默默摇头。场面已经完全由宰杜主导。
「园丁首先要把当地的纪录拿到迦帛尔去,说是为了在迦帛尔进行大规模历史编纂,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拉比莎听着宰杜的话,某种奇妙的预感始终挥之不去。她觉得他要讲的事情非常不吉利,但她又觉得非听不可。
「平常那种厚重的纪录都是随便看一下就拿回去了,但那个村子的纪录实在太小了,又薄又破旧,体裁也不统一。我当时怀疑这种纪录是不是真的需要带走,于是就确认了内容。然后就看到了这样的记述——」
不可以听——!拉比莎瞬间有这种感觉,却动弹不得。
「『七之火历,自迦帛尔来人,成一行列,手足缚系,是为流刑犯。其数含妇孺约百名前后,衣衫褴褛,装扮贫寒。此行列往吾村之东行,就此消失风中。』你看我记得多清楚。因为我大受冲击,反覆读了好几次。」
宰杜边说,边担心地窥探拉比莎苍白的神色。
「你知道这意谓着什么吗?是流刑犯。迦帛尔在不到一百多年前是有罪犯的,但在迦帛尔却没有这样的纪录。我们一直以为迦帛尔是个从古代从未设过监牢的城镇,然而其实并不是这样。你认为我们为什么会不晓得这件事?是因为纪录都被消除了!园丁从派遣地带回纪录,把各地不利的纪录都湮灭掉了。迦帛尔——或许是『被塑造出来』的圣地……」
「可是,迦帛尔种活了辛姆辛姆是事实!」
拉比莎一脸苍白地大叫。
「迦帛尔现在没有监牢也是事实!迦帛尔是辛姆辛姆的城镇,这难道不是千真万确的事吗!再说……这也不代表你就可以把辛姆辛姆卖掉!」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宰杜一张脸也惨白得不输拉比莎。
「辛姆辛姆的种子一旦托付给使者,就一定要使者亲手种下去才会生根发芽。我不是使者,种不了辛姆辛姆。我也回不去圣园了。这么一来,除了卖给黑市以外还能怎么办!我也犹豫了很久。我一直一直犹豫着,偷偷把种子留到最近……最后终于还是卖掉了。你想想,与其给我拿着,要是卖了就能当药转到需要的人手上,这样当然比较好,难道不是吗?」
拉比莎哑口无言了,因为宰杜这番话跟拉比莎经常存在于脑海角落的想法非常相似。就跟拉比莎那时想要削种子的想法类似。
「……话还没说完呢。那个村子流传着一种说法,就是那时被带到东边去的人建立了『沙岚之镇』。相传配不上辛姆辛姆的人就会被带到那里去。」
「别开玩笑了!意思是说沙岚之镇的居民本来住在迦帛尔吗?是迦帛尔造就了沙岚旅团吗?这怎么可能!」
宰杜以非常寂寞的眼神看着拉比莎。眼神带着淡淡怜悯,充满哀愁。拉比莎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看过类似的眼神,瞬间困惑起来。
「这下你明白了吧??我已经没有资格住在迦帛尔了。我无法再像你那样单纯地信任那个城镇了。园丁宰杜已经死了……也没有脸去见家人了。」
宰杜静静站了起来,连一句再见也不说就转身离去。拉比莎茫然地目送他的背影,想起自己在哪儿看过那个眼神。
(啊……是哥哥的眼神……)
那是哈迪克在出发前夕目送拉比莎时的眼神。
——有个人影静静注视着坐在那里不动的拉比莎。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她的样子不对劲。)
那个人不耐烦地咂舌,散发独特色彩的眼眸露出锐利的目光。
杰泽特佯装出门离开旅店后,偷偷跟踪拉比莎。她昨晚也不问那可疑会面的目的就早早入睡,跟平常好奇心旺盛的样子相比之下显然有异。
(不过,算了。似乎不会影响我的计划。)
杰泽特从树阴下偷偷观察拉比莎。茫然仰望天空的少女最后缓缓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朝旅店的方向走去。杰泽特望着她的背影,开始考虑自己该循着别条路回去,还是到赌场去露露脸时——
拉比莎突然被拉进右手边住家的墙壁间消失不见了。
思考瞬间停止,杰泽特在那同一时间早己跺地而出。
——拉比莎陷入混乱。沉到谷底的心情与身体突然被拉走的惊讶混合在一起,她想叫,却有东西塞进嘴里。
(怎么了——?)
对方把她拉进巷子,直接拖进不会被别人看到的死巷并抓起她的手臂,等她好不容易看清对方的脸时,她不听使唤的舌头发出「啊」一声。
(昨天的歹徒——!)
而且对方的数量增加了。其中一个看着拉比莎,露出凶恶的微笑。
「怎么样?小子,不能说话的感觉如何?这下你就使不出花招了吧?」
「喂,快让他睡着塞进袋子里去。」
另一个没看过的蒙面人拿着冒烟的枯草束抵到拉比莎鼻尖前,其他男子见状也不约而同蒙住脸。拉比莎出于本能地停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