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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没看过的蒙面人拿着冒烟的枯草束抵到拉比莎鼻尖前,其他男子见状也不约而同蒙住脸。拉比莎出于本能地停止呼吸。
「哼,有本事就憋啊。我看你能憋多久。」
拉比莎知道靠力气赢不了这些男子,同时她也知道就算不能说话也赢得了这些男子。但拉比莎的理性与感性同时制止她使用那个方法。
(不行……这里有无数的人……!)
脑海浮现那些家畜四分五裂的惨状。她不想再让惨剧重演。
「呿,没想到迦帛尔出身的少爷这么能撑。」
拿着枯草的男子这么低声说完后便伸出大手抓住拉比莎的下巴往上拾。他硬是把她的脸转向烟的方向,同时压迫她的喉咙。
「唔咕……」拉比莎尽管难过得发出声音,依然以钢铁的意志瞪着男子。也不管烟薰痛了眼睛,仍然使出浑身力量以视线刺向眼前的男子。
(我才不会向你们这群混帐屈服!)
突然间,男子的喉咙喷出鲜血。
鲜艳的红闪过拉比莎整片视野。男子张大的眼睛带着浊光与问号,若有所问地看着拉比莎。拉比莎支撑不住男子的重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男子的手仍抓着她的脖子。浑身僵硬到忘了眨眼的少女眼前,出现了一个表情冷如雕像、有着夜色眼眸的青年。在他身后,有着三具人体流着最低限度的血死去了。
「噫——」
拉比莎后方传来惊恐呻吟的刹那,青年动了起来。
杰泽特逼近了拉比莎后方的男子,动作流畅得仿佛自然界的真理一般,从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热度的俐落动作,如清风更似流水。
那名男子似乎负责准备装拉比莎的袋子,因此比其他四人多了一瞬间的寿命说出遗言。
「你是……月——」
杰泽特手起刀落,比预定还要略早地封住了男子的嘴。
安静的杀戮者结束一连串动作,毫不歇息地走向少女。他解开她被绑起的手,取下她嘴里咬的布。
「你还在做什么?快把那家伙弄掉。」
茫然注视着杰泽特的拉比莎脖子上还掐着男子僵直的手。
「啊……」拉比莎仓皇要剥掉男子的手,却无法如愿,手指不听使唤。
当拉比莎不觉焦急起来时,杰泽特的鞋尖毫不造作地挑起男子的手掌。男子的手于是毫无招架之力地掉到地上,彷佛拉比莎刚才的努力都是假的一样。
「擦干净。」
杰泽特这么说完,递出了他的头巾。拉比莎还弄不清楚要擦什么就接过头巾,一接下头巾就看到白布料上浮现血迹,这才知道自己身上沾了血。
「我们最好尽快离开。擦脸就好。把头巾拿掉。」
拉比莎照他的话做,接着站起来,换杰泽特背对她单膝着地蹲下来。然后说了一句「我背你」。
「……可是,衣服上有血……」
「听话。这么做就是为了那个。」
他是为了遮住拉比莎衣服前面的血迹才说要背她的吧。好不容易有一件事是拉比莎能够理解的,于是她乖乖地趴到杰泽特背上。
脚尖悬空摇晃。
从高处往下看去,杰泽特的侧脸跟平常完全不一样。紧抿嘴唇的表情就像雕像一样,完全感受不到体温。
一回到旅店,杰泽特首先换掉背后弄脏的衣服,接着拿刀去找磨刀匠,拉比莎就趁那段时间换了衣服。气氛始终不适合谈起刚才惨烈的事件,拉比莎也一直没办法问杰泽特为什么会凑巧过来救她。
杰泽特回来以后,果然仍旧面无表情地说明今后的预定。
「今晚深夜二刻去南边城墙外。我看你什么也没问,是已经弄懂状况了吗?」
这么一说,满脑子种子的拉比莎这才想起比赛的事。
「啊,不是,我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为什么现在有必要参加那个比赛?」
「为了瞒过沙岚旅团的耳目。」
杰泽特这番说词非常接近真实。
「昨天跟今天袭击你的家伙,他们十之八九是沙岚旅团。搞不好还有其他人也潜入了镇上。」
他不给拉比莎插嘴的余地,淡淡地说下去。
「总之,离开镇上之际是最容易被发现的时候。要是被他们发现,进而跟踪到人少的地方展开袭击的话就玩完了。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有必要藉着那个比赛趁深夜脱离这里。」
「啊,原来如此……不过比赛一般不是都要来回吗……」
「我本来就没打算老实参加比赛,我们要在途中开溜。」
「咦、这样不是诈欺吗?跟那位女士的约定……」
「没关系啦。反正比赛本身也是违法的,那是地下比赛。」
「咦——违法?」
拉比莎似乎是第一次想到这个可能性,惊讶得眼睛直打转。
「是喔,这么说背后毕竟有赃物流通……咦,我、我们真的要参加?」
实际上,可不是只有赃物这么简单而已,但杰泽特刻意不提。这世上有许多事不要知道比较好,至少这件事等比赛开始以后就晓得了。
「唔——不过,也没别的办法啊……那就准备出发吧。水、食物和里固的调整……这么说库库该怎么办?一般只有雄里固会出赛吧?」
「不是喔,你两个都说错了。不要水也不要食物。会妨碍速度的行李一律留下来。你骑马护,我骑库库跟在你后面。」
「什……」拉比莎哑口无言,这发言实在超乎常识。
当然,雌里固并不是不能骑,但是那个肉峰非常不好坐,再加上雌里固比雄里固更加厌恶被人操纵,所以很少有人骑得上去。
「你会骑吗?你骑过雌里固?」
「当然没有。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
看到杰泽特漠不关心地这么说,拉比莎担心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杰泽特乍看冷静,其实会不会已经自暴自弃了呢?他从刚才就十分不对劲。不但不正眼看拉比莎,就连说话都相当性急,而且明明没经验就突然说要骑雌里固……
「我说,库库给我骑比较好吧?」
等拉比莎发觉时就已经开口提议了。
「毕竟马护和库库跟我相处比较久。再说雌里固不高兴起来可是相当凶暴的。」
「那你就有骑过雌里固吗?」
「我是也没骑过啦……」
「那就少说废话。我们的条件一样吧!」
他冷淡的说话方式惹恼了拉比莎,她口气粗鲁起来。
「才不一样!你不也承认了我的骑术吗!我是要告诉你,困难的操纵就要交给技术好的人比较好!」
「然后两个人携手前进?在比赛中脱队?」
他冷静的指摘令拉比莎住口。她想起他们在谈的是比赛,而且不是普通的比赛,那是用来瞒过沙岚旅团耳目的重头戏。
「……我从之前就一直在想,你那种烂好人个性最好改一改。」
杰泽特夹杂着叹息的低语感觉比先前要和善了一点,拉比莎不禁抬起头来,然而杰泽特的眼睛还是一样看也不看拉比莎。
「烂好人……我哪里烂好人了?」
「你那毫无自觉的部分也最好改一改。」
杰泽特蒙上阴霾的眼珠静静转动,始终避开拉比莎。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讲情分,哪天要是吃瘪我可不管你。」
「……我才不是讲情分。」
拉比莎困惑起来,梢微偏着头。
「我是因为不希望杰泽特受伤才这么说的,这是擅自作主。」
惊讶的深蓝眼眸瞬间捕捉了拉比莎,但他又立刻转过脸去,从拉比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像在生气的侧脸。.
「你那种个性……」
杰泽特话说到一半,却立刻中断了。
「……总之,库库我骑。我是因为这样比较好才这么说的。」
此话一出,拉比莎也只能点头。于是两人为了买雌里固用的鞍鞯再度上街。
杰泽特似乎想要一口气用光赚来的钱。他先是不厌其烦地走遍各个店家,直到找到坚固精良的鞍鞯为止。等好不容易决定鞍鞯以后,他不知有何打算,竟然物色起装甲来。那通常是商队雇来防范盗贼的护卫团里固才会穿戴的护具。
看到杰泽特甚至开始挑起人用防具时,拉比莎终于戚到不安了起来。这样简直像是要去打仗一样。
结果杰泽特买了简单的锁子甲、夹进头巾的铁片、牢固的皮护手给拉比莎以后,似乎总算满意了。
「嗯,就这样吧。」
「什么就这样啊?」
拉比莎不禁大喊,只见杰泽特稍微扭动嘴角,忽然转过脸去。
(换作平常,他应该会在这种时候轻佻地回嘴才对啊……)
杰泽特一催促后,拉比莎便起步了,感觉到原本麻痹的感觉逐渐恢复。
(……对喔,杰泽特杀了人了……)
她的脑袋终于想到这件事。
(他救了我……我却还没跟他道谢……)
总觉得气氛不容许提起任何关于那件事的话题。
(杰泽特他……杀了人了……)
那应该不是拉比莎第一次看到才对,可是她如今才为这个事实感到战栗。
是因为白天那个现场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的关系吗?
——恐怕不是,是因为现在的拉比莎比那时更加认识了杰泽特这个人的缘故。
『没有杀人的觉悟就不要拿刀。』
她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时杰泽特对她说的话。虽然当时的她感到耻辱……
(……原来杰泽特他有了杀人的觉悟……)
她终于弄懂了。自己没有接受杀人——这样沉重事实的觉悟。她甚至无法想像。她不想要有那种觉悟,也不希望别人有那种觉悟。那种觉悟根本不需要。
(可是,杰泽特他……为了救我,用上了那个觉悟……)
她好想跟杰泽特说点什么,不过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苦恼之际,他们已经抵达旅店了。当他们吃着路上买来的食物时,刚才订购的里固装备品也陆陆续续送达旅店。两头里固疑惑地望着那些装备,两人安抚它们,手脚生疏地替它们装备好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好了。就先睡一觉养精蓄锐吧!」
去拿刀回来的杰泽特这么说完以后伸了个懒腰,早早就躺到床上去了。
拉比莎也点头,熄了灯,钻到另一边靠墙的床上去。
(我还是应该要对刚才的事道谢或谢罪才对……)
拉比莎面对着墙壁,全副精神集中在背上查采杰泽特的动静。
(怎么办……杰泽特是不是已经睡了?)
耳朵专注于后方,不断犹豫该不该出声。
不久,她听到某个非常微弱的声音掺杂在外头传来的嘈杂声之间。
喀……喀喀……
那个声音极小,听起来像是某种硬物不规律地互相敲打。
那或许是本来应该不可能听见,然而察觉拉比莎愿望的风精灵自作主张带来的声音也说不定。
喀……喀喀喀喀……
一旦听到以后,拉比莎的鼓膜就再也没有漏听掉这个声音。
(咦?是从杰泽特那边传过来的……)
拉比莎觉得不对劲,最后终于回头了。她缓缓坐起上半身,凝视着房间对面。常夜灯光深处,隐约有个横躺的漆黑人影。
「……杰泽特?」
拉比莎试着小声呼唤,却没有得到回应。杰泽特缩成一团躺在床上。
拉比莎悄悄站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慎重前进。
「杰泽特,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说到一半的话与脚步这时突然停住。
因为她发觉,杰泽特露出毛毯外的肩膀——正不断颤抖着。
喀……喀喀喀……
拉比莎杵在原地不动,她突然猜中那个声音的真面目。
喀喀喀……
他从刚才就抖得十分厉害。牙齿打颤,持续发出硬质声响。他自己也觉得刺耳,却不能自己。杰泽特睁开的眼睛注视着黑暗盘据的墙壁,网膜却映出截然不同的影像。
刺穿喉咙、割开心脏。
睁大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发出不成声叫喊的嘴、不知伸向何方的手。
五个人结束以后又从头开始。影像正确而鲜明地不断重复,永无止尽。刀贯穿肉体之际活生生的触感极尽逼真地重现于手,今天杀掉的人临死前的情景不停、不停地折磨着杰泽特。
浑身麻痹、僵硬,惯用手尤其严重,像鬼压床一样动弹不得。
(可恶……每次都这样……!)
这是从杰泽特第一次杀人那天起就必定一再重演的现象。
影像又从头开始,再度重现的影像,比前一次更加清晰——
此时忽然有什么悄悄碰了杰泽特的肩膀。
身体瞬间有所反应,仿佛先前的僵直都是假的一样。他像闪光般转身,拿刀的惯用手立刻刺向背后的动静,完全进入备战状态。
等确认到拉比莎一双吓得睁大的眼睛,杰泽特这才回过神来。本来以为拿着刀的惯用手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