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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痹的痛楚还没让我来得及喊出声,身子就被急急地向后拽去,那两个家将哪里是拖人,分明就是在拖水泥,我的屁股磕在了石块上,尾椎刺骨地痛,痛得我浑身冒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是我不能哭,我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喊出声来,“等等!不要杀我!”
想必我那声叫喊有点催动人心,两个家将停滞下来,就连婆罗也不知是哪根脑神经一抽,向大冢宰谏道:“大人或许留她的性命……”
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话就被大冢宰凛冽的寒光给消灭于无形,他毕恭毕敬地退至一旁,不再说话。
大冢宰朝我走了过来,那两个家将也松开了手,他在我面前蹲下,看着我笑,“怎么,不想死?那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啊。”
我愣了愣,急急忙忙地说道:“大人若杀了我,又如何知道是谁将我和元夫人掉包的?大人难道就不想找到幕后主使?不想知道真正的元夫人在何处?”
“这么说来,你知道咯?那你倒是说说谁是幕后主使,元氏在何处?”
“是茹公子。他把我从汉中带到长安,让我顶替元夫人的。”
刚一说完,大冢宰就冷笑了一声,我心里一沉,那茹公子八成是化名,我这说了等于没说,“对了,我昏迷的时候,听见有人喊将军,与他合谋的定然还有一位将军!”
“可是本朝有八个柱国将军,十六个大将军,三十二个开府将军,六十四个仪同将军,其他各类闲散、归农的将军就不计其数了。你说是个将军掳了你来,有何用?”大冢宰从手中的木槿花束中摘下一朵花苞,轻轻地插在了我绾起的长发上,他的手指尖碰到了我的脸,让我禁不住一抖。
“查元凶的事,我自会交给本朝大司寇。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替身,”他忽然把手中的花都丢了开去,“就像这花儿一样,虽然扔了可惜,但连根都没有了,留着又有何用?”
他抬起眼给了我的背后一个眼神,我当然知道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原来婆罗说得是真的,大冢宰不会放无用的人活着出来,可是我必须活!我不想死,绝对不能就这样死了!
我摸上发梢把那朵木槿花摘了下来,放进了大冢宰的手里,“大人刚才说,花若没了根留着就用处不大,其实不然,倘若将这朵花夹在纸里压制干燥,制成干花,那么它的寿命比鲜花还要长上百倍,当冬日百花凋零时,这朵花却还保留着原貌呢!在大人看来,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替身,可小人物或许也有大智慧,大人何不留着我,说不定我真能帮大人找出那幕后黑手呢!”
我这番大话一说,倒是的确让大冢宰停止抽身,或许他觉得我这话说得还有些意思,难得地再度展露笑颜,“这样说来,姑娘是有大智慧的人?敢问姑娘有何大智慧?”
“我……”情急之下,我只有硬着头皮厚颜道,“这些若是说出来,倒不出奇了。大人可否给我一点时间,助大人找出真相?倘若……倘若到那时候,大人认为我还是无用,再杀我不迟。对于大人来说,并没有多少损失,相反,或许能得到意外的收获。”
大冢宰冷笑了一下,看出了我在使用缓兵之计,他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就给你五天的时间,倘若到第五天你还不能把元氏交到我手上,那我就把此事交给大司寇来查,同时,你脖子上这颗人头我也要拿走了!”
“五……五天?!”
“怎么?你的大智慧不够用了?”大冢宰笑得阴冷,他的皮温再度下降,只这一点就让我感觉到了他的杀机。
“不!五日足矣!”我朗声笑道,在众人的怀疑下,款款说道,“不过,这五日之内,如果我有什么要求,还望大人能尽力满足我,另外,想请大人给我配个保镖。务必要守护我的安全,以免被人杀人灭口。大人,你意下如何?”
大冢宰微微点了下头,站起了身子,俯视着地上的我,嘴角渐渐向上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有意思,我答应你。”
我暂时松了一口气,不等大冢宰指派任务,我就指着他背后的婆罗道:“那么,大人,我选他做我的保镖,没问题吧?”
婆罗意外且紧张地看向大冢宰,大冢宰呵呵一笑,携了婆罗的手道:“既然答应了,自然没问题。婆罗,这五日,她就跟着你了。”
婆罗抱拳应下,“时限一到,职下保证将她送到冢宰大人面前。”
我不忘在背后补充一句,“是活着的我。”
大冢宰一听,笑意更浓了,“好,那么今日之事,不得传于其他人知。大智慧,你这五日只管尽心去查,五日后再见。”前面那句话是对婆罗和贺兰祥说的。他还真的专心致志地等我交答案了。
“好!一言为定。”
第七章 夜色深
一出冢宰府,我就迫不及待地央求婆罗帮我找大夫。
婆罗打量了我很久,在他眼里,我能活着从大冢宰府出来,就已经是奇迹了。“你对于找到元氏有多少把握?”
“0。”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此言一出,婆罗顿时愣住,“那你五日后拿什么交给大冢宰?”
“到时候再说呗。能多活五天是五天。”我深吸了一口气,“你闻这空气的味道,多香呀!还是活着好。”
“可终究是要死的。”婆罗幽幽地看着我,倒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为我着想。
我展露一丝笑颜,“知道我为何要选择将军保护我吗?”
婆罗身子一动,“为何?”
“将军刚才在大冢宰面前,替我说话求情,我万分感激。将军,你舍不得我就这样死了,一定会帮我找到真的元夫人,对吧?”我笑吟吟地靠向他,然而头上沾染了几分木槿花的香气,婆罗眉头一皱,迅速把身子挪开。
他冷冷地看着我,“可惜,我最后悔的就是说了那句不该说的话。”
我看了一眼他的披肩,但笑不语。
婆罗滴水不漏道:“不过,我既然答应大冢宰,只要是合理的,我自然会尽力协助你。只是,我既不知道元氏在哪里,亦不能求大冢宰放你生路,能不能找到,只能靠你自己的造化。”
“这就够了,将军信不信,你一定会帮我找到元氏的。”我笃定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嫣然一笑,“婆罗将军?跟我讲讲大冢宰、元王后,以及大周的王,他们之间的恩怨,如何?这个要求,算是合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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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的口中,我得知周国的国主被称为天王。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冢宰原来叫做宇文护,是周国的实际掌权者。
宇文护的父亲是周天王的伯父,贺兰祥的母亲是天王的姑妈,至于婆罗尉迟纲的母亲则是天王的小姑,是以宇文护与贺兰祥、婆罗皆为表兄弟。然则,虽都是皇亲国戚,他们三个人的地位相距甚远。
宇文护大权在握,摄政专断,和周国的国主“周天王”也只需要行兄弟之礼。
我要找的元氏本名元胡摩,是周天王宇文觉的王后。宇文觉是在宇文护的扶持下才登上天王之位,然则当了皇帝还大权旁落,这滋味天底下没有哪个君主受得了。于是宇文觉便默许了一帮臣子诛杀宇文护。
孰料这行动还没展开,宇文护就已经料敌先机,先一步动手,诱捕阴谋诛己的臣子,置换了皇宫守卫,逼迫宇文觉逊位,改封略阳公,并幽禁于宫外。至于王后元胡摩,则送出长安,在宿月斋出家为尼。
肃清宇文觉的党羽之后,宇文护便拥立宇文觉的长兄,周太祖的庶长子宁都公宇文毓为天王。
这之后,不过数日,略阳公宇文觉突然染病,因为身体虚弱,不治之下,暴毙于幽禁之所。接着,宇文护又以比丘尼若身怀有孕便是对佛祖大不敬为由赐下了一碗打胎药给元胡摩。
对于此事,只怕朝廷上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宇文觉必然是被宇文护毒杀了,至于元胡摩腹中的胎儿,自然也是要斩草除根的。茹公子那伙人猜到宇文护迟早要对怀孕的元胡摩下手,便先他一步把长相酷似元胡摩的我跟她掉换,想要借此保住宇文觉的一丝血脉。
倘若,我服下了涅槃酒,旁人只会说元胡摩接受不了打击已然疯癫,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掉包之事。不过可惜,茹公子百密一疏,这件事终究还是被发现了,真相也必定会浮出水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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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时,巫与医常常和在一起,经历了魏晋至南北朝时期,这种带着迷信色彩的巫医倒是越来越少,在北周国,活跃于山林草泽,与药草为伍的民间医生深得人心。
婆罗先把我带进了一片杏林中,他告诉我,这里有位医术高超的老和尚,他每接生一个胎儿,新生儿的家里就会在此栽下一株杏树,十年来,此地早已经郁郁葱葱。
老和尚擅长针灸之道,在我的大腿和腹股间施了几针,麻痹的感觉就已经消失殆尽。我对老和尚的医术啧啧称奇,正准备好好谢谢他,谁知他长长的白眉却打起了蝴蝶结,他说,“夫人本身并无大碍,但夫人身体遭逢大劫,得了阴虚之症。只是今后只怕难以妊子。”
所谓大劫,想必是婆罗给我下的毒药;所谓难以妊子,就是指我得了不孕症?老和尚有些抑郁地看着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小孩。
婆罗也有略微的同情,这件事他有责任,然而,倘若我性命都将不保,还同情我能不能生儿育女便显得有些多余了。老和尚见婆罗闷声不语,便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恢复得好,老衲再琢磨琢磨,想想法子,也不是没可能。”
但我还是笑着拒绝了老和尚要留我在杏林继续针灸几日的好意,能不能怀孕现在对于我而言,根本就没有意义。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先活下来更重要。而要活下来就必须找出茹公子,找到真正的元氏。
婆罗把我带回了他的府宅。宅子并不大,但却颇为讲究,楼台亭阁,层叠其间,无一重复,别有一番韵致。
我一进房间,就迫不及待地问婆罗要了纸笔,凭着印象画下了茹公子的画像。我上中学的时候,还比较擅长白描,我和茹公子相处那么多天,他精致妖冶的样子如何忘得了。虽然毛笔用得并不习惯,但笔下的人物倒也有八分相似。
我搁下笔,拽起婆罗的手腕,“将军可认识这画中之人?”之所以问他,是笃定他心里头知道掉包之人是谁,而这个掉包的人还和他关系匪浅。
婆罗仔细地看了看,摇摇头,肯定地回答,“不认得。”
“将军再仔细看清楚些?”
婆罗依旧摇了摇头,我的手指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看来,茹公子只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落魄公子。也对,能够动此念头,和宇文护对着干,此事真正的主谋绝对在朝庭之上。
“这个人是谁?”婆罗终究有些好奇心,他转念一想,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就是他把你带到长安来的?”
我点点头,幽幽地瞧了他一眼,满是失望,“他的相貌无人认识,他的名字又是化名,看来,想要找到他,找到元夫人,根本就是大海捞针,水底捞月了……”我把那张笔墨未干的画揉成一团,直接甩到地上。
“你扔了干嘛?或许张榜出来,有人认得也说不定?”婆罗见我自暴自弃,低身想要去捡那纸团,只是刚刚弯下腰,他伸出去的手又犹豫逡巡起来,我猛地从背后环住了婆罗的腰,只感觉到他脊背一僵,我轻轻地靠着,细语道:“婆罗将军,谢谢你对我的怜惜,阮陌铭记于心。”
话还没说完,婆罗就从我的双臂中挣脱出来,他冷冷地看着我,撇清道:“怜惜?你想太多了!不过,就算是怜惜又如何?这不过是最廉价的感情。说白了,一点用处都没有。倘若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够救你,那你未免就太天真,太小看大冢宰了!”
“不是的。将军能这样待我,我已经很知足了。”我苦笑着抬起眼,“阮陌在长安举目无亲,将军是唯一一个对阮陌有心的人,阮陌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是想强求什么……若说强求,或许,或许就是希望将军今后能记得阮陌的名字。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咬着唇看着他,其实婆罗的五官十分端正,算得上俊俏的男儿,再配上他唇上的那一撇胡须,方正中便少了几分呆板,多了一点柔和,这濛濛的夜色也给婆罗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你最好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有时间还是想想怎么找到元夫人才好。”他冷哼了一声,不再在房间里停留,“你早些休息。大师开的药,我会让人煎好送过来。”他刻意和我保持了距离,但语气却硬不起来似的。
婆罗其实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看似冷漠无情,只因时势所逼,他不得不如此。他心里有要保护的人,所以才会想要趁机用一碗加了料的打胎药毒杀我;但他其实还有未泯的良心,所以才会忍不住想要向宇文护求情,才会愧疚地给我披上他的披风,带我去找最好的大夫。在这个时代,还能存有一丝良心,便是难能可贵的事,当然,也是危险的事。
“方才是阮陌唐突了,还请将军不要放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