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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车物资,林承熙让段剑锋先挑,段剑锋挑了雨衣、袜子、中帮皮靴和一部分军粮。
“这天天大日头的,要雨衣干啥?”林承熙问。部队一路过来都是晴天烈日,大河还有点水,小河都露出了河床。
“未雨绸缪。”段剑锋笑得有点奸,部队入缅前他是认真做了功课的——缅甸属热带季风气候,三至五月为热季,也是旱季;六至十月为雨季。按英国佬现在对远征军的态度,雨季的时候不一定能提供雨衣,段剑锋太知道雨天行军打仗的艰苦。
东西当时就在一连给发了,段剑锋命令:“雨衣、袜子、皮靴都得随身携带,不得丢弃!”
连队里几乎都是农民兵,一辈子没穿过皮鞋,看着油光锃亮的皮靴稀罕。一个个脱下破烂的草鞋,也不穿袜子,脏兮兮的臭脚丫子往鞋筒里套。岳昆仑拿着皮靴看了几匝,还是没舍得穿,皮靴被小心地裹进了背包,他想带回去给爷爷。
林承熙、段剑锋骑着马观察完皮尤河大桥周边的地形回来,师部的工兵也上来了。
“老林,你看这阵地应该修在哪?”段剑锋斜眼看着林承熙。
“考我呐?我还真不知道。”
“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说你的想法。”段剑锋神色认真起来,他和林承熙平日里没个正形,真要打起仗来,没一个含糊的。
“这是鬼子从仰光北上的必经之路。”林承熙的马鞭指着皮尤河大桥。“按常规打法,在桥北构筑工事坚固的阻击阵地,待掩护英军过桥后,炸毁大桥。”林承熙目光雪亮地看向段剑锋,“但这是一个平庸的指挥官才做的事,我看咱俩都不是那号循规蹈矩的人,队伍前出才能占着便宜。”
“哈哈——还是老林你了解我。英国佬一路放弃抵抗,跑得比兔子还快,小鬼子一准在后头追得正欢。送到嘴边的食,就咱俩这牙口,不得撕下一大块肉来。”
他俩商量一下,定下了战术——阵地分三处,皮尤河南十二公里处构筑假阵地,沿皮尤河南岸构筑埋伏狙击阵地,皮尤河北岸构筑主警戒阵地,并在皮尤河大桥下安装好炸药,等鬼子队伍走到桥北,即刻用电气导火引爆。
此后的一个礼拜,前哨一直没见鬼子的踪影,大伙趁这几天抓紧构筑工事。主阵地上的交通壕、机枪阵地、散兵坑,阵地前的鹿砦、铁丝网,都整得坚固结实,还加上了掩盖;狙击阵地前的所有可供躲藏的障碍物也被清理干净;机枪点和散兵坑的位置设置,都经过严格的计算,确保没有火力和监视死角。大伙心里都提着一口气,就等着鬼子钻口袋。
林承熙本来想安排段剑锋的一连守桥北的主阵地,毕竟那边安全点,段剑锋当时就呲牙了:“什么个意思!?保命?要保命老子还来扛个鸟枪!”林承熙扛不住段剑锋翻脸比翻书快,把一连安排在一线伏击阵地,又从骑兵团里调一个连自己亲自带着守在一线,也算是和段剑锋一个战壕了。
10
皮尤河南十二公里公路一侧的战壕里,岳昆仑一班人横七竖八地靠坐在地上。杨玉成往纸上倒点烟丝,搓着烟卷向弟兄们讲古,一圈人望着班长,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中国的汉朝,有个皇帝叫汉武帝,汉武帝手下有员大将,叫霍去病。霍去病知道吧?”杨玉成瞟一眼不远处孤坐的岳昆仑、大刀和周简,如果把这三人揉成一个人,和他心里的霍去病就差不多了。
“知道,戏文里听说过。”狗蛋双手撑着脸接话。
“去,小屁孩插什么嘴。老杨你别卖关子,赶紧说。”田永贵拍下狗蛋后脑勺。
“这霍去病可不得了,长得剑眉虎目、气宇轩昂,才十八岁就当上了大将军,也就比狗蛋大不了一点。”
一圈人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
“当时北面草原上有很多匈奴人,个个青面獠牙,饿了吃生肉,渴了喝鲜血。匈奴人看咱汉朝田肥水美,就见天地用骑兵来打咱,杀咱的人,抢咱的东西,就跟现在的小鬼子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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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远征(19)
岳昆仑盯着土壁上的蚂蚁走神,瞧这几天连里准备的架势,估计很快就能见着鬼子。打仗不比打猎,到时候见着活人能不能像打野兽一样开枪,他心里没底。斜过坐着的大刀,除了那天去惠通桥多说了几句话,回来后又变得像块铁,一柄六环刀走哪都带着。旁人都不怎么和大刀说话,好像都有点怵他,岳昆仑不是喜欢问东问西的人。周简坐得离大伙远点,现在又掏出他那本硬皮簿子,用自来水笔在上边沙沙地写。
馨涵:见信平安。部队于三月八日抵达同古。部队入缅场面紧张热烈,浩浩荡荡的车队蜿蜒行进,长达数里,烟尘相接,蔚为壮观,大有我武独扬,气吞山河之势,吾亦为是一名中国军人而自豪。部队一路受爱国华侨热情欢迎并提供帮助,官兵们深受感动之余士气高涨,期待奋勇杀敌、以身报国。路上所闻所见亦全非愉快之事,部分缅人受日军蒙蔽,甘愿充当缅奸,其中以“德钦党”为甚。德钦党破坏铁路、公路,为日军传递情报,阻挠中国军队进入缅甸,加之英军在提供汽油及运送上对大军实行缓运,以致大军集结缓慢。我200师已成孤悬之势,其他部队有的尚在腊戍等待转运,有的尚在滇缅边境集结,我前突部极易被日军包围截断,吾心甚虑……部队驻扎同古后,日军飞机每日盘旋轰炸,空中并不见英美飞机反击,白天不能修工事,所有工事于夜间修筑……
“有情况!”一直在高处观瞄的哨兵,声音里紧张和激动混杂,所有人哄地趴上壕沟一侧。壕沟依公路两侧山坡修筑,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公路南面烟尘飞扬,估摸着有几千人向前哨阵地奔来。
“准备!”段剑锋一挥手,壕沟上响起一片拉枪栓、开保险的声音。岳昆仑的目光穿过标尺照门落在公路南端,扣着扳机的手潮出了汗。
“都稳着点,注意别走火,一会儿听我命令再开火!”段剑锋叮嘱一句,他和林承煕整的是口袋阵,准备把鬼子放进来打。
几分钟后公路南端露出憧憧的车身人影,数量很多,但队形杂乱,士兵们的呼吸粗重起来。
“他娘的!是英国佬!”段剑锋放下望远镜骂一句,公路对过林承煕的阵地也在冲他挥绿旗,意思放英军过去。
几千英军在路上跑得狼奔豕突,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段剑锋后来才知道,他掩护撤退的这几千人是英缅第1师第3旅。段剑锋当时看这动静还捏了把汗,几千武器精良的英军被撵成这个样子,后头追击的小鬼子还不定多少人马。
英军过去后不久,一队步骑混杂的队伍顺着公路自南面气势汹汹地急奔而来,一色土黄色军服,队形齐整,一面膏药旗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日你娘,我以为来了多少,顶多就一个中队……别急……都进来……一会儿爷爷就喂你吃子弹……”旁人也不知道段剑锋是在下命令还是在自言自语。
杨玉成不乐意了,段剑锋嘴里嘟囔手里也没闲着,原来被他紧紧握着的马克沁重机枪现在被段剑锋握在手里,枪口冲着鬼子的方向。
“连长,枪叫你拿了我干个啥?”杨玉成空着手站边上瓮声瓮气地问。
“瞧你个小气样!”段剑锋松开枪把,猫着腰走到另一个机枪手旁边,抢了把捷克轻机枪。
一队日军逐渐进入U形口袋阵,挥舞着东洋刀的军曹咿呀叫喊,唇上一撮仁丹胡确实有点像黑狗毛。这是岳昆仑第一次看清东洋人的样子——比中国人略矮,罗圈腿,但都粗壮敦实,坚毅冷酷的脸上泛着营养良好的油光。趴在边上的大刀发出咻咻的呼吸声,岳昆仑侧头看一眼,大刀咬肌紧绷,通红的双眼几乎迸出火星。
“打——!”段剑锋一声怒吼,手里的捷克机枪喷出了火焰。一时轻重机枪、步枪齐发,子弹带着仇恨倾泻,雨点般罩向一队狂妄冒进的日军。
岳昆仑握着枪有点发愣。子弹划出道道火红的弹痕,尖利地钻进日本兵的身体,腾出一团团血雾。随着几发迫击炮弹落进日军中间,几名日本兵的身体像碎布一样被轻易撕碎,断肢内脏在空中飞舞……这就是战争,人类相互地残杀。尽管无数次想象过战场的情景,当这一切血淋淋地扑面而来,岳昆仑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木着不知道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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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远征(20)
一队日军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并没有崩溃,很快就显示出了训练有素的战斗力。在军曹的嘶喊声里,剩下的日军利用摩托车、汽车和尸首作为掩体,开始向公路两侧的阵地疯狂反击。歪把子和96式轻机枪发出轻快的声音,火舌在枪口一舔一舔,92式重机枪的声音沉闷有力,握着枪把的日本兵身体被震得有节奏地抖动。公路两侧阵地的火力很快被压制了大半,几个机枪点主射手倒下,副射手补上,几挺轻重机枪还在突突地喷着火焰。本来重机枪打了几百发就必须转移阵地,转移速度稍慢就会受到日军掷弹筒射手的精准打击,但一挺马克沁重机枪重达百斤,转移起来谈何容易。日军很快组织起两个掷弹筒小组,几发榴弹带着尖利的哨音准确地落在公路两侧的机枪点上,除了杨玉成控制的一台重机枪外,其余几台重机枪点顿时哑火。随着五六次掷弹筒的发射,公路两侧失去重机枪火力的阵地被日军的重机枪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日军在遭受突袭的情况下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大部分日军已经从掩体后冲出,亮着明晃晃的刺刀开始疯狂地向公路两侧山坡冲锋。
“连长——!冲吧!”战士们见鬼子嗷嗷叫着往山坡上扑,浑身血都滚了。
段剑锋铁着脸不回答,日军的重机枪还在,如果现在冲锋弟兄们伤亡会很大。日军在防御战中,以掷弹筒和机枪火力协同。国军如果冲锋,既以重机枪火力压制,然后在对方手榴弹的距离之外用掷弹筒对冲锋的国军进行准确的杀伤;国军士兵如果起身会遭到机枪火力的杀伤,俯身隐蔽又被掷弹筒杀伤。掷弹筒榴弹破片的杀伤半径可以达到八米,经常造成国军战士的严重伤亡。
“马立成——!组织狙击手打掉鬼子的机枪!”段剑锋抱着捷克机枪对着往山坡上扑的鬼子狂扫。连里的优秀射手都集中给了马立成管。
“操他娘的!”马立成几步蹿到岳昆仑跟前。鬼子的几个机枪点都在四百米以外,中正式步枪很难打准,几个老射手都没能打中日军的机枪手。迫击炮手更是扯淡,放炮跟放屁一样没准,鬼子的机枪手一个没炸着,路面倒被炸得黑烟滚滚。鬼子的掷弹筒手却是发身寸。米青准,89式掷弹筒配合89式特制手雷,有效射程达660米,榴弹带着哨音从头顶落下,几乎颗颗打在队伍里。
“岳昆仑!”马立成一摸岳昆仑的枪管,还是凉的。马立成“咣”一拳砸在岳昆仑腮帮子上。
“痛吗?”
“痛。”岳昆仑舔了嘴角的血迹一下。
“痛就给我打!干掉鬼子的机枪手——!”马立成一指几个机枪手的位置,一排机枪子弹横扫过战壕,溅得他一嘴土。
岳昆仑一拉大栓,枪膛顶上了火,整个人瞬间沉静,周围隆隆的枪炮声消失无踪。岳昆仑锐利的眼神穿过标尺照门,穿过准星,落向400米外一名机枪手的脑门。扳机扣下,子弹挟着愤怒出膛。从这一刻起,这世上少了一名优秀的猎手,这世上多了一名来自地狱的修罗。他包里那一颗颗沉甸甸的子弹再不是子弹,是鬼子的一道道索命符、是鬼子的一条条性命。
马立成没有听见枪声,岳昆仑的枪声早被淹没,他只看见岳昆仑上身微微往后一错,鬼子一名机枪手的身体突然顿住,眉心上一个小眼往外喷着鲜血。岳昆仑没有看张着大嘴的马立成,他熟练地拉动枪栓,侧头、瞄准、扣下扳机,而后再重复一遍,神情平静,就像在猎杀一群野兽。最难的是第一个,而后结果的性命不过是一个个往上跳动增加的数字。一颗颗澄黄的弹壳节奏稳定地从弹仓中弹出,映亮岳昆仑锐利的眼神。随着岳昆仑一次次地拉动枪栓,日军的几个机枪点排着队哑火。当鬼子最后一个机枪手被岳昆仑撂倒,边上早已按捺不住的大刀一声怪叫,左手同时一撑战壕,整个人跃了出去,六环刀在右手旋出一片刀光,猛虎下山一样扑向正往上冲锋的日军。
整个连队这时候就像一堆炸药,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将大伙引爆,率先跃出战壕反冲锋的大刀就是这颗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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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远征(21)
“杀——!杀——!”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