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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世客气地说:“不用麻烦,我会联系一下公司这边过来帮忙。”
郑谐更加客气地说:“不麻烦。这算是和和的事,在周末打扰贵公司的话,我会觉得很抱歉。”
岑世说:“那就客气不如从命了。”
和和扭头看郑谐:“我不回去,我在这里陪岑世。”
郑谐看了她几眼:“也好。我去帮你拿几件衣服回来。你早点休息。小刘一直在外面,你有事找他帮你安排。”
岑世对和和说:“要不你回去一趟吧,顺便帮我煮点大米粥。”
和和说:“医院外面有粥店,我去给你买。”
岑世露出一点天真的可怜相:“我比较想喝你亲手煮的。”
当和和与郑谐一起离开时,郑谐回头看了岑世一眼,正好岑世也在看他,眼神里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无论他想表达什么,但至少岑世救了和和,刚才又有意或无意地帮了他一个忙,郑谐试着朝岑世友善地笑笑,却怎样也笑不出来。
岑世的表情也同样的僵硬。
郑谐开了小刘的车送和和回家。他从车后拿了条毯子递给和和:“你睡一会儿。”
和和摇头,转向他,脸上有一丝歉意:“岑世明天还要赶回去,时间很紧张,所以……我本来打算离开时跟你讲一下。”
郑谐和气地说:“没关系,你没事就好。最近还好吗?”
和和轻轻点头。
郑谐把和和送回家,因为担心她出意外,没有离开。
和和淘米洗锅倒水直到打开火,然后搬一张椅子坐在厨房里,手中捧了一本书,但很少看,只是非常耐心地盯着火苗,不时站起来掀开盖子看看粥。
郑谐问:“用电锅煮会省事一些吧?”
和和答:“这样煮的味道比较香。”
和和还穿着她从医院穿回来的衣服,神色疲倦,但表情倔强。
郑谐说:“你今天淋雨了吧,去洗个澡,我帮你看着火。”
和和低声说:“不用,真的不用。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她说话时眼睛紧紧盯着锅,并不看他。
室内的气氛很沉闷。郑谐有话想说,却又完全无从说起,在屋里踱了一圈后问:“你的猫小宝呢?你当时没带走吧。”
和和说:“我寄放在朋友那里。妈妈也不喜欢猫。”
那锅粥熬了一个多小时才熬好。和和将保温桶洗了好几遍,小心地将粥盛入。
她盛粥之前问郑谐:“你也来一点吧。这粥熬得非常好,我第一次这样熬。”
郑谐摇头,等和和都准备好以后,坚持把她又送了回去。
他送和和到岑世住的那一层病房,但没有再进去。和和走远后,他留在医院帮忙的小刘走过来:“医生说,岑先生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和和小姐没受伤,您别担心。”
郑谐说:“你留在这里陪着和和,有别的情况通知我。明天安排车送他们回去,这里还有什么问题你来解决。
小刘点头:“那您早点回去休息,您脸色不好。”
郑谐回到常住的那个家后觉得累,和衣躺下便睡着了。
他多年来一直少梦,只有心绪不宁的时候才偶尔做梦,但此刻梦境都开始混乱。他梦见第一次遇见和和时她的样子,小小的婴儿,第一次张开眼睛,朝着他露出天使般的微笑。然后她渐渐长大,他抱着她,背着她,牵着她,在各种场合她都跟着他。再后来她不肯再让他牵,开始跟他吵架,不搭理他。当她又一次背向他越走越远时,郑谐上前去拉和和的手想留住她,这次和和反牵住了他的手,回头朝他笑,但转瞬和和的那张脸却变成了杨蔚琪。
然后郑谐便醒了,出了一身的汗,头也晕晕的,起身看看天色已经全黑,看看表,竟然已经夜深了。
他起身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其实没胃口,但他努力地咽了下去。
他很多天都尽可能地不去想杨蔚琪这个名字,没想到竟然梦见她。
上回他话还没讲完,杨蔚琪就匆匆走掉。她虽然有时候傻傻的,但大多时候心思敏锐,或许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然后她便出差,一直没回来。她不给他来电话,他也并没打过去,就这样僵着。
郑谐一直对杨蔚琪心下歉疚。
每个人都没有误解,他的确是存了真心想娶她。或许算不上爱,但他很喜欢她,觉得她是作妻子的合适人选。他从来不曾渴望过惊天动地的爱情。
他的人生自五岁以后,便一向是在波澜不惊、无甚惊喜的循规蹈矩中度过的,婚姻也不除外。
他没有想过事情竟会变成这样,令他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去完成他的人生计划。
这些天郑谐偶尔会回忆,当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究竟是怎样想的呢?是因和和这些年的委屈而心痛,还是因自己做了错事却不知情而羞惭?
其实当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多想,他那时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告诉他,他这一次终究要失信于人,他应该尽快结束与杨蔚琪的关系。
他不可能挂着杨蔚琪男朋友的身份,而去与和和谈未来,那样的话他会同时污辱了三个人。
他是打算要娶和和的。除了这样,他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让自己安心。
究竟是要对和和补偿,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并没有仔细地想过,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
就像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从来不曾想像过和和要成为他的妻子。但在他决定的那一刻,他并不排斥这样的念头,只除了他不得不辜负杨蔚琪。
为什么呢?和和之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从没有弄清楚过。
不过或许已经无所谓,没有必要再去弄清楚了。弄得越清楚,对他自己越无益。
就像有些话,从来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如今都不必说了。
他送和和回医院的路上问和和:“在那边住得还适应吗?”因为和和与母亲生前一样不喜欢B城的内陆气候,在那儿住上几天便嘴唇干裂,还常常流鼻血,所以过去的许多年里,才一直在这里陪着母亲,而不是留在她自己母亲的身边。
和和说:“嗯,还算适应了。比以前住得习惯。”
“你假期什么时候结束?”
和和沉默了一下,斟酌着字句低声说:“我假期结束时,岑世也会结束这边的工作。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去。”
郑谐躲过一辆车时将方向打得大了些,车子歪了歪。他沉默着。
和和又说:“他对我很好。而且,那个城市,我在那里住过四年,我很喜欢那里。”
郑谐不记得自己后来又对和和说了什么话。他是祝福她了,还是劝她慎重考虑一下呢?或者他其实根本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沉默着?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郑谐昏昏沉沉颠三倒四地想着,不知不觉又沉沉睡去。他的睡眠向来很规律,平时从来不会这样。
第二天仍是周末。天亮的时候,他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昨天去公墓时,怕手机铃声惊扰到逝者的灵魂,他将手机铃音关掉,一直忘了换回来。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你的车子我给你停在公司了。你知不知道,昨儿现场正好有个社会八卦版的愣头记者给你拍了照,你差点就上报了,我软的硬的都使上,连你爹都想抬出来了,好歹才摆平。大哥,下次装酷换个场合成不?”
郑谐说:“昨天遇上点事。”
助理说:“我知道,和和嘛,小磕小碰了一下,你就紧张成那样?凡事只要扯上和和,你就乱了。”
郑谐不说话。
助理又说:“和和他们大清早就走了,她男朋友今天中午还有事情要处理,两人看起来都没事。她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估计你没睡醒,所以托我跟你说一声。难得你也会睡懒觉,你就继续睡吧。”
郑谐查了一下电话记录,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和和的,很早,他的确没听见。还有一条和和的短信,告知他们要离开。
他把手机调回铃音状态,扔到一边,重新躺了下来。
再次醒来还是被电话闹醒的。这次竟是许久不见的杨蔚琪,她说:“我回来了。我们时何见面?”
郑谐一时有些恍惚。他说:“明天晚上吧。”
杨蔚琪问:“你声音怎么了?病了?”
郑谐说:“没什么事,昨天淋了点雨,一会儿就好了。”
杨蔚琪“哦”了一声:“你吃饭了吗?去医院没?”
郑谐应了一声,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有敲门声,他披了外套去开门,门外居然是杨蔚琪。以前他给过她这个房子的钥匙,但她很少自己开门,通常都会提前通知他,然后敲门等他开门,正经得一板一眼。
他俩在玄关处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很多天没见,或许还心存芥蒂,都有些生疏了。
最后还是杨蔚琪先笑了笑:“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你生病过,我来参观一下,免得以后没机会见。”
郑谐也笑了笑,让她进屋。
原来郑谐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了。因他平时很少生病,所以自己也没留心。
杨蔚琪给他找了几片药吃,去厨房煮了一锅粥。她煮的并不好,虽然她一直很用心地守在厨房。但她在厨房里的那个清瘦的背影,令郑谐想到了和和昨天煮粥的样子。那时候,他也一直这样看着她。
郑谐喝完一碗粥后,杨蔚琪说:“我走之前你说,有话要对我讲。”她直直地看着郑谐,等待郑谐把话头接过去。
郑谐没应声,低下头吃又一碗粥,喝了一小半后才说:“你这次出差这么久,工作不顺利吗?”
杨蔚琪看起来也有点疲倦:“这一回我真的开始自我否定。我弄不清楚我究竟在维持正义,还是在助纣为虐。”
郑谐说:“你的性子确实不太适合做这行。换份工作吧,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杨蔚琪想了想,很认真地开口:“上次你也劝我换份工作。至于你说要养我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开玩笑的吧?你想跟我说的话是不是就是这个?”
郑谐看着她,紧闭着唇。
杨蔚琪浅浅一笑:“其实我本来也没有当真的,所以你不用介怀。”她也低头喝粥,喝了两口发现实在是不好喝,于是将碗推到了一边,对郑谐说:“很难喝,你不要喝了,我再去煮一份新的吧。”
杨蔚琪起身的时候,听到郑谐对她讲了一句话。当时椅子响了一下,而郑谐的嗓子沙哑得厉害,所以她疑心自己听错了。
郑谐低声地说:“你最近有时间吗?我爸想见见你。”
26理智与情感(1)
亲情或许是婚姻维持的基础,但从来都不是婚姻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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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谐周末时带了杨蔚琪回家。
他自己开车。几小时的行程,郑谐很少说话,神情专注。
其实郑谐向来一心二用。他越是看似专心致志,就越有可能神游太虚。像他平时开会,三分之二的注意力用来休息,只余了三分之一用来监控现场。一旦有情况出现,他那三分之二的注意力会瞬间归位。
此刻也是这样。他看似用心地看着路况,但减速或超车都完全出于本能反应,他的三分之二注意力一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他在想那天他突然开口要求杨蔚琪陪他回家时的情形。
为什么呢?明明心乱作一团,没有着落,也没有定论,却在发着烧的时候将那么重要的一句话那样脱口而出。说出口的那一瞬,他自己都顿了一下,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种认命的感觉,仿佛一切尘埃落定,终于了却一桩事。
不如就这样吧。即然和和愿意与岑世在一起,那么他再也不去骚扰她的生活,只远远地看着就好,在她需要的时候保护以及照顾她。
而杨蔚琪,既然他已然承诺了她,尽管看似一个玩笑,但他俩都知道那并不是随口说说的话。那么出于诚信,出于责任,他会去履行。
他从来都不习惯局面掌控在别人手中。与其等待,不如选择,让一切各归其位。
他还想着昨晚在电话中对父亲说他要带杨蔚琪回家见他时的情形。
向来与他很少交流的父亲听起来似乎很高兴,甚至很仔细地向他确认他们到达的时间。
后来父亲说:“明天晚上我约了和和与她的妈妈一起吃饭,还有和和的小男朋友。你跟小杨也一起来吧。”
郑谐沉默了一下,听父亲又讲:“和和这个小丫头把男友藏得很紧,我提了三回她才肯让我见。“
郑谐迟疑了一下说:“这样会很尴尬。”
父亲的心情不错,语气轻松地轻斥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就是场家宴而已。和和和她妈妈你都熟,而且和和也认识小杨。如果你在场,和和应该会更自在一些。”
郑谐想到今晚会出现的那种场景时,叹了一口气,又觉得车内安静得太过,便伸手打开了电台。
或许他的车速太快,又或许天气不好,总之滋滋啦啦听不分明。
杨蔚琪见状便打开他车内的储物盒,挑了一张碟放入,陈奕迅清冷又很温暖的声音飘出来。
郑谐很少在车上听音乐,他开车时不愿有别的事物干扰。
但是和和以前总说像他这样的人开车听听音乐反而能避免走神,他车上的碟多半都是她的。其实后来和和实话说,主要是喜欢他这辆车上的音响效果。
现在播着的那支歌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