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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烛火,萧倬言捻起那小孩子才爱吃的桂花糕看了看,又见萧倬然一脸真诚的关切,一时莞尔。
不料萧倬然道:“七哥哥,你笑起来可真好看,我还没见你笑过呢。你快吃啊。别给外面守夜的侍卫看到。”萧倬然小小的身子转到前面,试图挡住门口禁军的视线。十岁的他并不太明白整个禁卫军实际上都在萧倬言的掌控之中。
“谢十三殿下了,可是微臣代圣上行孝不能坏了规矩。”萧倬言偷笑,把桂花糕放回孩子的手心。
萧倬然瞪大眼睛:“可是大家都有偷偷吃别的东西。前几日四哥偷偷吃了肉,大哥还偷喝酒了,五哥、六哥、九哥也吃了好多好吃的,我都看见了。大家都有作弊,只有七哥你一个人蒙在鼓里。”
萧倬言被他逗乐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军人,军人必须信守自己的承诺,我既然答应了圣上,就不会坏了规矩。”
“我就知道你是渝国的大英雄,我小时候就很崇拜你了。”
萧倬言心道,还“小时候”呢,你现在也没长大啊。
此时,另一名小孩也蹭过来了:“我就说七皇叔不会要你的东西吧,你还不信。你这小孩子笨死了!七皇叔是什么样的人,你岂可拿他与那群凡夫俗子比。”
来者是萧倬云的长子、也是皇后嫡子萧子桓。此时,萧倬云刚刚登基,其世子萧子桓尚未受封。他也就十一岁,却口口声声称自己的叔叔是“小孩子”,还一句话把所有皇子皇孙都贬为“凡夫俗子”。
更可怕的是,这孩子“七皇叔”叫得无比顺口,萧倬言感觉有些头大了,只得道:“殿下,皇叔可不是乱叫的。十三殿下才是您的皇叔,您不该叫他小孩子。”
“父皇让我这么叫的!”萧子桓挺起腰板、无比理直气壮。
萧倬言确有撞墙的冲动,三哥都是怎么教孩子的?以前混叫也就罢了,眼下萧子桓身份不一样了,要是再一口一个皇叔的叫他,非得被礼部那帮老古董念死不可:“那陛下让你叫十三殿下什么?”
萧子桓像被突然戳破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虽然十三皇叔是个“小屁孩儿”,但要是让父皇知道他对十三皇叔不敬那可就麻烦了,低低哀求:“七皇叔,能不能不告诉父皇……”
“七皇兄,你别怪他了。我原谅他了。”萧倬然拍拍胸脯,示意自己很大度,并立即从善如流“七哥哥”变成了“七皇兄”。
比遇到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更要命的是,遇到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儿,萧倬言头更大了,“你们两个不累吗?赶紧睡觉去!”
两个小孩子被赶去睡觉。萧倬言刚刚准备坐下,就看着自己的地方又坐了一大孩子。
立刻决定掉头走人。
17岁的萧倬雨坐在盘龙柱旁急忙开口道:“七皇兄别走。”
好嘛,又来一个!
萧倬雨道:“十三弟真是不懂事,自以为是的拿东西过来献宝,在这殿中,若是七皇兄想要什么东西,有什么是拿不到的,又有哪个敢说个不字?十三弟还以为你是被蒙在鼓里,其实若不是七皇兄放行,这殿中别说是进来东西,就是进来一只苍蝇,恐怕也逃不过七皇兄的眼睛吧。”
这话说得敌友难辨,萧倬言回头看他。
萧倬雨又黯然道:“我确实不如七皇兄。本想这次证明给大家看看,可我还是做不到如七皇兄那样,信守承诺。”
萧倬言还是狠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大概说的是守灵一事。敢情“书呆子”萧倬雨能坚持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一路坚持二十天,是为了和他别苗头。说实话,他自认并不是很在乎这些规矩,只是莫名其妙守了一次。
“九殿下金枝玉叶是大渝书法圣手、文坛瑰宝,自然不能和我们这些粗人相比。”萧倬言官话连篇。
萧倬雨怒道:“你看不起我!”复又低头:“这也难怪,七皇兄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是三军统帅,可我却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些酸词艳文,也难怪七皇兄都不愿正眼看我一眼。”
萧倬言一愣,这又是唱哪出啊?萧倬雨的诗文功课如何他不清楚,但他的字写得确实是堪称一绝。他难得称赞一个人,也能被误会,干脆闭嘴,闭目养神,懒得再说。
萧倬雨一个人开始了自说自话:“我十三岁能跟翰林院的夫子对文,十五岁能匿名取中南楚国的探花,十六岁能打破当世书法大家文崇和老先生不收权贵子弟的规矩、成为他的关门弟子。我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是书法,年前举行的渝、楚、秦、燕四国书法大会,我也曾一举夺魁,连南楚那几个老夫子都甘拜下风。父皇赞我的字傲雪凌霜、有峥嵘之骨,连一向目空一切的师傅也说我的字是当世瑰宝。我曾在书法上纵横辟阖、只求一败。直到那天,师傅突然喝得酩酊大醉说他错失麒麟之材,他说我的字和那人的字比起来,就是萤光之于烈焰、溪流之于大海、寒雪之于冰川。我不服气,师傅拉我们师兄弟去看。我看到的竟是朱雀城楼上用内力灌注长枪、生生在城墙上划出的四个大字。写字的人极为嚣张,四个字几乎占掉半壁城墙、字迹深入墙壁寸许,该深的地方深、该浅的地方浅,收放自如、铁画银钩、霸雪欺霜,似乎都能听见边塞的杀伐之声,我自认写不出那样阳刚遒劲、如雪似铁的字来……”
听到四个大字时,萧倬言昏昏欲睡的劲头瞬间醒了大半。坏了!
那日,承诺三哥两日之内收拢军权,他急着找炽焰军中各位主将,为了省事,他纵马疾奔顺手在朱雀城楼上持枪留书“见字速来”。
与其一个个去找不如让他们自己一起过来。炽焰军中各位主将自然认得他的字,军中主事的前锋营大将韩烈也知道该在哪里找他。为防他们看不到,他还稍微写得大了点儿。
萧倬言心虚:“我那字写得不是太大吧?”
“半壁城墙,进进出出的人都看得到,你说大不大?”萧倬雨郁闷,字的大小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好不好?
完了!
萧倬言觉得头更大了,这下三哥肯定知道了,用这种张狂的办法找人,估计逃不过一顿打。
萧倬雨低头继续道:“我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七皇兄是武将,我连七皇兄都比不过,实在羞于再见人。师傅说,字如其人!这次守灵我就一直在观察七皇兄,这才发现我不如七皇兄的地方又岂止是字,论胆魄、毅力、心思、为人的心性,我又有哪一样是七皇兄的对手。就连最简单的守孝,我做得都不如七哥。”
萧倬言拍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终起身躲开。这个文坛奇葩的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哄孩子的事情他不擅长,还是让三哥来吧。
☆、君臣之别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萧倬云的皇权也再无疑异。
未央宫,甘泉殿。
萧倬言入宫述职,被忙得脚不沾地的三哥晾在一边,“自己找地方等着。”
萧倬言四顾,皇帝的书房里可没有多余的椅子,三哥好像忘了示意太监们上座?太监们可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三更更鼓声响。
萧倬云伏案书写,堆成小山的奏章终于批阅完大半儿了,抬眼看去,萧倬言估计是站累了,自行坐在地上,依靠着柱子睡着了。
萧倬云心道,不是还等着跟我商讨南楚探子潜入的事情么,这么快就累了?
命人拿了锦被,亲自替他盖上,这才看得仔细,萧倬言眉头微蹙、脸色苍白、唇色泛青,整个人几乎都瘦了一圈。
被子刚搭上身,多年的警觉让萧倬言瞬间惊醒,起身下拜,“三哥……错了……陛下。”
萧倬云一把拦住他,笑道:“三哥可没错,错的是你。没人的时候叫三哥就是了。看你糊里糊涂的,怎么累成这样?你该不会傻乎乎地也跟着做足了守灵的规矩吧?”
本是调笑,却发现七弟被问得一愣。
萧倬言忙掩饰道:“怎么可能?我像是那么蠢的人么?”蠢字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恨不得一口咬了自己的舌头,又补了一句:“再说了,我也不可能为了父皇做到那种地步。”
父皇?
萧倬云狐疑地抬眼看他。
十一年了,这还是第一次从这小子嘴里听到父皇二字。
“以你的性格,还真难说。”萧倬云努努嘴,示意他自己掀起裤脚。
“三哥,不必了吧。又不是罚我,还带验伤的?”萧倬言腆着脸说笑,真被三哥知道脸可丢大了。
萧倬云“啪”得一声合上奏折,“好!不说这个。我们说说城楼上的那几个字是怎么回事?”
“三哥……”萧倬言“咚”得一声跪地上,膝上痛楚瞬间袭来,眉峰紧蹙、冷汗淋漓。
“你毁坏城墙总得修吧,这个月俸银扣了拿去糊墙。”
萧倬言暗暗松口气,运气不错,还好!
“对了,我们七爷的字写得不错嘛!老九可是赞不绝口呢。”
萧倬言心中暗骂,这死小孩。
萧倬云瞥他一眼,幽幽道,“你这么爱写字,都写到城楼上去了,回去把孝经抄十遍。老规矩,不许有一个字不成器,纸上也不许有一滴多余的墨迹。”
萧倬言心中叫苦,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过关,这比直接打他一顿更惨,纸上不许有墨迹倒好说,写坏了大不了重写,但天知道三哥眼中什么样的字才算成器?
“好了,起来。”萧倬云拉起他,抬手去卷他裤脚。刚才他突然下跪的刹那,萧倬云察觉了那转瞬即逝的隐忍表情。七弟一向对自己够狠,也从不解释诉苦,当哥哥的若不细心一点儿,都很难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三哥……”萧倬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二十遍。”
好吧。丢盔弃甲。
萧倬云料到七弟膝上肯定带了伤,但却未曾想到是如此厉害,一双膝盖淤紫发黑,肿得有两倍大。怒气上涌,忍不住一掌猛拍他的后脑勺:“你刚才还说你不蠢!我看你哪天死了一定是蠢死的!难怪你精神看起来恹恹的,敢情你还真去遵从那破规矩。”
萧倬言心中腹诽,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三哥也敢说是破规矩,低头小声嘀咕:“祖宗规矩如此,大家不都这样么,又不是我一个……”
“你看哪个皇子有你这么蠢的!我是让你去看着大家,又不是让你去折磨自己!偷懒你不会么!”
“三哥教导,凡事不可头偷奸耍滑!”这回萧倬言顶得理直气壮。
“好,好,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萧倬云气得暴走,一瘸一拐转身找棍子。甘泉殿中哪有这种东西。
萧倬言眼看玩大了,忙跪下道:“我知错了,求三哥饶了我这次。”
“陛下息怒。”旁边的太监宫女吓得跪了一地。
萧倬言也是一愣,以往这种戏码在怀王府中也不知上演了多少次了,可没有这种跪了一地、满屋子喊“息怒”的效果。
这是他一次感受到,他和他的三哥之间有了君臣之别。
“腿上有伤,还不起来。”萧倬云转头怒斥太监:“搬个软榻进来。”
萧倬言倚在软榻之上,一边等着三哥继续看奏折,一边抱着一盘桂花糕往嘴里塞。
“你不是不爱吃甜食么?”
“宫里的桂花糕,味道还不错。”
萧倬云抬头看他,狐疑道:“你该不会这一个月就喝清粥了吧!”看他一脸嬉笑,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忿恨道:“传膳!”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夜深了,三哥也该休息了,我帮三哥收了,和我一起吃点儿东西吧。”萧倬言自告奋勇帮三哥把看过的和没看过的分开放好。
萧倬云笑言:“谁说有你的吃的?我吃着,你旁边伺候着!”
看萧倬言在那儿忙碌,萧倬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道:“不用收了!”
萧倬言诧异地回头,以往只要自己在金陵城,不都是自己帮三哥收拾的吗,转身间,衣袍带落了右边最上面的几份书卷。
最上面那份明黄色的卷轴就那样滚了出去。
徐徐展开……一切的悲剧似乎也由此开启。
萧倬言眼尖,一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什么?”起身去拾。
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切都已来不及。
萧倬云眼看着七弟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儿的褪去,看见那嘲讽的笑容格外刺眼。
“陛下,微臣身体有些不适,就此告辞。”萧倬言喘不过气来,逃一样的奔出夜色沉沉的未央宫。
一路狂奔,耳边风声如嚎。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冷到了极点。
☆、先帝遗诏
将军府中。
萧倬言不眠不休、一言不发。
漫天风雪之中,一杆长枪在手,呼啸呜咽、如泣如诉,舞得密不透风。
那是一份大行皇帝的遗诏。
那是父皇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那就是三哥口中的“父皇还惦记着他”。
真好!竟是如此惦记!如此念念不忘!
此刻,他实在怨恨自己的好记性。
他只看了一眼,可遗诏上的每一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脑海里。就像是烙铁刻上去的一样,阻隔了他全部的思维与理智。
“皇七子萧倬言,其母专擅威权,鸠聚党羽,意在谋朝篡位,行大逆之事。幸得天佑大渝,朕能荡清仇寇。萧倬言本当终世为奴,朕念其年幼,罚其充军。但其不思悔改,肆意妄为,不法祖德,不遵朕训,军中结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