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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大权在握时谋反?若他藐视皇权,为何又肯束手就擒?若他心中无大渝、无陛下,又为何在劫囚之时不肯枉杀一人?……陛下今日杀他,恐难堵悠悠众口。”
“来人,将郑庭玉拖出去!”
“今日老臣敢说出这番话,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老臣只求陛下三思而行,记住老臣今日的肺腑之言,切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话音未落,郑庭玉袍袖乍起,猝然疾奔,触柱而亡,血溅金殿。
所有人都未曾料到,和靖王作对十多年的左相郑庭玉,竟然为了萧倬言触犯天颜、以死为谏,生生从皇帝刀下救了他一命。
☆、以血洗罪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光线昏暗。整个牢狱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只有几个通风口,没有窗户,仅仅依靠墙壁上的数盏油灯照明。为了吸潮,各个牢房之中铺满了稻草,稻草堆做一堆也就是犯人的床铺。
这回,靖王萧倬言在刑部的待遇比他上次在大理寺时差多了。刑部尚书沈清河顶着“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的青天之誉,任何人来请托都是油盐不进,未曾给予萧倬言丝毫优待。
卫铮去探监的时候,萧倬言正在休息。
事实上,萧倬言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根本很难入眠,大多数时候都因为太难受而被迫清醒着,直至累极了才会昏睡过去。只可惜,有几次好不容易昏睡过去,又因为千日劫发作而生生疼醒,想昏迷都不行。他几乎整夜整夜咳个不停,吵得整条巷子里的囚犯都无法入睡,被投诉过多次。狱卒也曾用不给饭吃威胁过他,可他本来就吃不了多少,并不太在乎,再者,咳嗽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卫铮看到他的时候是白天,几乎已经是他状况最好的时候了。
引路的狱卒前面掌灯,微光晃荡着慢慢照亮了石板路的尽头,由于是在地底下,整个牢狱阴冷异常,冒着森森鬼气。卫铮目光所及,靖王被关在最里面,那场景让他十分意外。
萧倬言整个人蜷缩在墙角,唯一一床被褥被裹在身上,手臂上缠缚着被鲜血浸透的白绫,双臂环抱,身体微微发抖,似乎非常怕冷。
昏暗的油灯之下,他眼睑微合,眉心深蹙,脸色苍白失血,鬓间发丝微乱,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
卫铮霎时想起,晏大夫曾说过,靖王的身体大不如前,他会畏寒怕冷,禁不起折腾、更不能受伤。当初在军营,萧倬言刑伤之下昏迷,卫铮只是觉得意外,对晏大夫的话并没有一个特别直观的感受,一名强者也确实很难让人生出怜惜之情,更何况,他转瞬就以非常霸道的方式夺了主帅之位。
在卫铮的记忆中,靖王萧倬言永远都是一副捐狂自负、睥睨天下的神情,是众人的依赖和支柱,他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能把所有人的豪情点燃。
而此刻,卫铮却亲眼目睹了他的憔悴虚弱,他才第一次发现,原来萧倬言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也是一名需要被人关心和照顾的病人。
“殿下,您还好么?”
萧倬言睁开眼睛侧目看他,目色如墨,漆黑而幽深。
仅只一眼,卫铮就找回了原来的感觉,靖王终究是靖王,他依旧是那样,无论身处怎样的困境,都是那般坦然和嚣张。只是,这目光中的坚定豁达与他愈见虚弱的身体十分违和。
萧倬言低低咳着,胸口起伏不定:“你怎么来了?”他慢慢起身,走到牢门前的木栅栏处坐下,手上冰冷的镣铐哗哗作响,腕间已被磨出道道血痕,浑身关节像锈掉一样,一动就如刀顿挫。
卫铮是他入狱之后见到的第一位探视者,并非炽焰军中诸将无情,而是皇帝早就下令严禁任何人探视,连肃王萧倬雨、离王萧倬然都被挡驾了。
“殿下,您倒是不顾一切、率性而为。只是,您让炽焰的兄弟们如何自处?”
萧倬言蹙眉斥责道:“我犯错是我的事,陛下尚不至于迁怒炽焰。炽焰军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有什么不能自处的!”
卫铮哑然失笑,他还是那样,什么事情都看得通透,能清楚地分析利弊得失,只是全然不顾惜自己。卫铮在牢门外席地而坐,将数日来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他听,甚至连自己出首指认他的事情也未曾隐瞒。
当讲到陛下下令杀他的时候,萧倬言的目光暗了一暗,心跳似乎漏掉一拍。
当讲到郑庭玉触柱而亡的时候,萧倬言悚然动容,一拳砸在牢门之上:“郑相何必!我与他并无交情,陛下因此失一左膀右臂,不值得!”
卫铮苦笑:“您听了这些,就只在乎陛下会有什么损失么?您为何不问问我,为何会当庭指认您私纵敌首?”
萧倬言一愣:“你是监军,职责所在,有什么好奇怪的?”
卫铮呆呆愣住半响,他发现靖王居然是认真的。
他做了这么久的探子,在炽焰军中矛盾、挣扎了数年。
原来,靖王竟然认为,他这种不可饶恕的背叛行为,仅仅只是职责所在?
原来,他即便一早告诉靖王,他是圣上的探子,靖王也不会觉得有丝毫不妥,因为靖王本就认为他有权将一切告知圣上。
卫铮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末将今日方知道,那些说殿下眦睚必报的人是多么愚不可及,殿下待人宽、律己严,心中怕是容得下世间万物,独独不记得自己。”
萧倬言想问话,却忍不住咳了起来,用目光示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末将今日给殿下讲个故事吧。有位马夫,他本是主人家的家奴,却成日做白日梦,妄想着上阵杀敌、调兵遣将。他的命实在太好,遇到了一位对他有恩的好主子,同意他读书写字、研习兵法,学习一切可以用得上的东西,并让他宣誓效忠小主人,做了小主人的影卫。后来,主子过世,他为了帮小主人巩固各方势力,在军中隐姓埋名做了探子。为了淡化自己的存在感,甚至故意韬光养晦。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年纪越来越大,原本以为,这一辈子所学就要这么埋没了,注定了庸碌一生。未曾料到,他被小主人的弟弟看上了,授予军中要职,让他一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让平生所学一一实践。他成了军中智囊,一飞冲天、受万人敬仰,似乎找到了生命的全部意义。只可惜好景不长,小主人下令,让他暗中监视那个弟弟,一举一动都必须回禀,否则就要杀了跟随他的上万影卫……他注定要违背自己的良心,出卖他人……殿下,您听明白了么?”
萧倬言默然半响,疑惑道:“你是说,圣上让你暗中监视我?但你本就是我要来的监军啊?”
卫铮大笑:“这才是整件事情最好笑的地方!殿下心中无私,一切都坦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可惜,圣上不这么想……”
“卫将军慎言,我不想听到任何对圣上的不敬之语。”
卫铮固执地坚持道:“殿下诚心待人,别人是否又诚心待您?殿下私放燕回一事,是末将禀报给了圣上,圣上抓到燕回之后,也是末将按照指令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沐清将军。您就从来未曾想过,您被人算计了么?”
萧倬言沉默。
“末将不知道燕回对您这么重要,末将也未曾料到,圣上会用燕回逼迫您出手,设计夺您性命。”
萧倬言打断他:“不会!圣上不会设计杀我!他利用沐清传递处斩燕回的消息,也不过是想看看,我会不会为了燕回背叛他。是我让圣上失望了。”
卫铮叹息一声:“您总是容易原谅别人,却不会体谅自己。我想……我大概也被您带坏了……”
“卫铮!”卫铮袖中匕首明晃晃地已插入腹部,萧倬言隔着栏杆,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疯了么,你做什么?”
卫铮的身体慢慢滑落,嘴里汩汩冒出血来:“殿下,不管末将以前是什么人,末将入炽焰时曾经立誓‘生是炽焰人、死是炽焰鬼’,可如今,我是炽焰军的叛徒!殿下能原谅末将,末将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是我……负了殿下……”
萧倬言亲手合上他的眼睛:“那不叫叛徒。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从来未曾负我。”
☆、以命为赌
皇帝本来是授意卫铮来劝萧倬言的,只要萧倬言肯捉拿燕回,皇帝就愿意就此放他一马,不追究他纵敌、劫囚一事。岂料,人未能劝好,卫铮倒是一刀自戕。
卫铮以血洗罪,冷落他多时的炽焰诸将最终还是承认了这位鬼机营营主。关于卫铮的后事皇族影卫和炽焰军还起了分歧,韩烈一句“人死为大,遵从卫先生的遗愿”,硬生生将这位皇族影卫首领葬入了炽焰军阵亡将士的军墓。
皇帝派出的第二位说客是皇后。
皇后见到萧倬言的第一眼,就发了好大的火,将刑部上下训了个遍,甚至当场扬言,要让陛下掳了刑部尚书沈清河的职务。
沈清河梗着脖子义正词严:“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靖王协同燕国死士劫囚,致使龙骑禁军死伤无数,既然是戴罪之身,没什么好优待的!皇后娘娘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皇后冷冷看了他半响,吐出四个字“沽名钓誉!”
萧倬言拉不住皇后发飙,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一乐:“娘娘,您何必跟愣子一般见识?”
皇后娘娘叹道:“你还笑,亏你还笑得出来!御医呢,怎么还不过来?”回头又斥道:“沈大人,靖王身上有伤,你不是不知道,你可有每日命人看诊?你为了不落人口实、不被人指责攀附权贵,为了粉饰自己的青天美誉,全然不顾惜靖王的死活,你这不是刚正不阿,分明是虐待犯人!靖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了你的命!”
沈清河被她一通臭骂,灰溜溜的走了,回家去仔细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他原本认为自己不畏强权,颇有几分文人风骨,皇后若是威胁他,他一定梗着脖子硬顶到底、绝不畏死,说不定还能留下千古佳话,但皇后却说他营营汲汲、沽名钓誉,着实对他打击颇大。
皇后命人开了牢门。
萧倬言尽量压抑着咳嗽道:“娘娘止步,牢里不干净。”
皇后一步跨进去:“本宫不过数月没见着你,你怎么憔悴成这副样子?”
萧倬言示意狱卒搬椅子进来,总不能让皇后坐地上,淡笑道:“娘娘,臣弟并无大碍,只是自个儿胡闹,受伤也算活该。”
“你也确实胡闹!听说燕军主帅是个女孩子,你喜欢她么?”
萧倬言霎时无语,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娘娘……”
“你若真喜欢她,好好求圣上,将她给了你便是,何至于走到劫囚的一步?”
萧倬言沉默。娘娘并不知道,他曾去求过圣上,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苏维。只可惜,圣上怎么可能放过刺杀他的刺客?他与燕回都是战将,圣上又怎么可能将燕回指给他,给渝国留下隐患?
萧倬言并不想告诉皇后这些,只是道:“是臣弟鲁莽了。”
皇后安静看他一眼,心中霎时澄明,微微叹息:“你到底不愿说圣上的一句不是。”
“以臣议君,本是大逆。”
皇后叹气:“我看着你们一步步走来,时至今日,就真的只是君臣了么?”
萧倬言低头,躲开她审视的目光。
“看来,我今日算是白来了。你既然愿意舍命救燕回,就不可能再抓她回来。”
萧倬言屈膝下拜,阻止了皇后的规劝之语:“燕回于臣弟有恩,臣弟不能再负她。”
“既然劝不动你,那我只能去劝圣上。你们两个的性子一样执拗,何苦伤人伤己?”
萧倬言认真道:“娘娘,此事错在臣弟。求娘娘置身事外,别再插手。”
皇后心神恍惚,他还是老样子,像小时候一样,每次受了委屈总是自己默默忍耐,总是让她别管、别插手,怕她激怒圣上引火上身。她定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因子桓的死迁怒于他,甚至怀疑他、伤害他。
皇后叹道:“如今我若都不管你,还有谁能管你?”
萧倬言正色道:“娘娘若真想帮臣弟,设法引梅妃来此地。”
“梅妃?”
萧倬言郑重道:“臣弟有些话必须当面问她,但又不能让人知道是娘娘引她来的,需她自己向圣上请命,娘娘能做得到么?”
皇后沉吟片刻:“你还是第一次开口求我办事,我定替你办到。”
萧倬言又叮嘱道:“娘娘万不可让人察觉是您引她来的,任何人都不行,否则前功尽弃!”
“我记住了。”
萧倬言凝视皇后片刻,像是要把她好好刻进脑海里,忽然道:“然儿是个好孩子,他比臣弟孝顺多了。”还有一句话萧倬言未曾说出口,有他在您身边陪着,我也能放心些。
此刻,皇后丝毫未曾察觉他话中深意,只是笑道:“你不爱来长春宫,若不是有然儿陪着,我这个老太婆怕是要闷死。”
萧倬言低低咳嗽,眉眼却笑得弯弯的:“娘娘不老。”
皇后铩羽而归。
三日后,梅妃向圣上请缨,宣称自己有把握说服靖王擒拿燕回。
梅妃来的时候,萧倬言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倬言冷冷道:“梅妃娘娘不进来坐坐,是没那个胆子么?”
琳琅走进牢门,从食盒里取出美酒佳肴,与他对面而坐:“靖王殿下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