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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样的想法,只得明哲保身,不敢再逢迎其中的任何一个,生怕站错了队伍,日后为自己招来杀生之祸。
西辞与持盈接到消息便告别了楼越启程回连昌,甚至未曾来得及去南宁谢家一探究竟。
楼越闻说谢清宵的决定之后,只接过那串石榴石的手环,转身戴进自己的左手,与右手那只交相辉映,只是外人看来,这般戴着成双的手环,到底有些古怪,然而他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只淡然自若地与人谈笑风生,气度愈佳。
“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解脱。”西辞曾这样对持盈笑说,得到的却并非是回应,而是持盈清润惆怅的眼神。
她只道:“可惜了谢五小姐的一片真心,怕是从今往后,楼越再也遇不到第二个谢清宵了。”
“他想要的,或许不是一个谢清宵。”西辞看着楼越素白轻灵的身影若有所思。
持盈默然,在某种程度上,西辞与楼越也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或许他自己,从未发觉而已。
顾府还是往日的那个顾府,只是门庭冷落,较之顾珂还是丞相时,不可同日而语。
下车的时候,持盈有种恍然似梦之感,似是许久不曾踏足,然而当看到门前相迎出来的顾府管家之时,她还是微微颔首一笑,然后随着西辞走进顾府。
一路马上颠簸,西辞的容色并不好,煞白里带着倦意,持盈本要他先回房歇着,他却支身轻咳着坚持要先去看过顾珂与顾言筠。
顾府内里没有多大的改变,来来往往亦是持盈旧时相熟之人,只是她敏锐地觉得,那些人看向她的目光暗含了些许复杂隐晦。
持盈上前几步拉住西辞的袖管轻道:“府里这是发生了什么?”
西辞眉头一紧,随即舒展开,宽言道:“我也不知,待见过父亲之后,或许可知。”
持盈应了一声,与西辞正往里走,身后却听人清声道:“奴婢幼蓝,见过九公主。”
持盈蓦然回首,神色略带几分讶然:“幼蓝?你怎么会在这儿?”
“皇上有命,让奴婢在半个时辰内到此接公主回宫。”幼蓝福身恭顺地答道。
持盈容色微冷,只道:“我知道了,你去门口候着吧。”
幼蓝不卑不亢地道:“奴婢乃公主贴身侍女,自当不离公主左右。”
持盈霍然抬首,声音一瞬冷厉下去:“既是我的侍女,怎么,就听不得我的话了?”
“皇上亲口所言,奴婢不敢违抗。”幼蓝低首安顺地回答,神色从容不迫。
持盈心头虽怒,却也只得强压下来,淡淡道:“那你就跟着吧。”
西辞转身问了管家,才知顾珂此刻正在言筠之处探视,他不免问道:“言言近来身体可好?”
管家斟酌了许久,方小心翼翼地答说:“小姐她……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西辞顿住脚步,回首问道:“这是什么话?”
“唉,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少爷您还是自个儿看吧。”管家的语气略带唏嘘,欲言又止,反是让西辞心起疑窦。
他快步往沉院走去,临到院外,就只听一声尖叫自内传出。
持盈听得分明,那确实是言筠的声音无错。言筠自小温顺乖巧,何曾会有这样放肆的时刻?
西辞面色一沉,敛袍入内,正撞上立在门前的顾珂。
“父亲。”西辞唤了一声,就急急要往房里走。
“站住。”顾珂喝住他。
西辞顿足侧身,轻声道:“父亲有何话要与西辞说?”
顾珂脸上沉肃,与西辞相对而立,正视着自己风尘仆仆赶回的儿子,缓缓道:“言言疯了。”
西辞骤然抬首,容色端得惨白,正正看向顾珂,沉声道:“父亲,此言事关言言名声,怎可乱说?”
顾珂一拂袖,怒道:“言言是我亲骨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西辞“嗤”地轻笑一声:“亲骨血。”
“你笑什么?”顾珂的脸色略有难看。
西辞转身往房内走,只笑道:“父亲多虑,西辞不过是笑自己而已。”他话锋一转,“身为兄长探视亲妹,父亲该不会阻止吧?”
“让九公主进去。”顾珂这样答他,目光正见持盈静静站在门口,她以一种清净平淡的眼神冷眼旁观着父子两的针锋相对。
持盈闻言而入,向顾珂微微而笑,不回应他所说的那一句,也不问旁的,只问:“顾相大人安好,不知顾相大人可曾记得数月前对持盈说过的话?”
那时顾珂义正词严地说“臣自以为当不得九公主养父,也未曾想见有朝一日九公主得入我顾家之门。”何等傲然自处,而此刻他那种多年来习惯地命令般的语气,只能让持盈内心冷笑不已。
顾珂显然也想起了那一幕,脸色登时有些不太好看,只道:“九公主何意?”
持盈安然一笑,眸光盈盈,在灯火下有着说不出的潋滟,然而这种潋滟却带着某种塄艳的意味。
“持盈想让西辞陪持盈一同进去探视言筠,顾相以为如何?”持盈笑靥嫣然,走至西辞身边并肩而立,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幼蓝。
昔日顾珂以身份来要指责她,而今她又反以身份来压制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她好不畅快。
顾珂脸色铁青,却又无法反驳她,只重重一甩袖:“臣遵旨,公主请便!”
西辞忧心言筠病情,当先掀帘而入,持盈随后低首跟着。
言筠正坐在床边,双手抓着床沿不放,神情惊恐,口中呜咽低喃着什么,听不分明。
西辞容颜苍白,眼神一瞬暗了下去,定格了半晌,他才勉强牵起唇角的笑,伸手向言筠道:“言言,大哥回来了。”
言筠抬首看了他一眼,瞬即拍开他的手,尖声道:“走开!”
西辞温言道:“好,我退后,言言别怕。”
言筠用手捂着脸颊,透开一隙缝偷偷看他,眼睛里泪光闪闪,像是受惊了的小鹿。幼时言筠病弱的时候,眼睛里也总是含着泪意的,然而那种泪意却是带着灵气的,好像会说话一般,可是如今,那眼睛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望进去只有一片浓黑,黑得让人觉得可怕。
西辞自小就对言筠百般疼爱,身边唯一的一个死士宴卿都是用来保护她而非自己,哪怕她当初蓄意设计自己失踪来压他锐气,他也未曾责过她一个字,就这样他捧在掌心里宠爱的宝贝,在他自江南归返之后,却成了这个模样,连一句话都不敢与他说,见了他都要躲着。
西辞俯身与言筠平视,目光柔和里带着忧伤,他想伸手摸一摸言筠的头发,也被她惊叫着向后躲开。
持盈知道西辞心里难过,也不愿去打扰他,只得转身问伺候在一旁的侍女:“怎么会成了这样?”
“小姐只出门见了一次云公子,就成了这副模样,白芷……白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侍女怯生生地这般道,一双妙目乌溜溜地眨着,却也分明没有她语气里的胆怯。
持盈记得这个小丫头,听挽碧曾说也是个爱慕虚荣的,心下也存了几分不屑。然而云旧雨一向怜爱言筠,又怎么会把言筠逼成这个样子?更何况他大大咧咧的性子,哪里会做些猫腻?
西辞亦是抬头皱眉道:“旧雨人在何处?”
“白芷不知道。”白芷低下头去,轻声回答。
“出了顾府多月,怎么连奴婢都不会称了?”持盈略一抬高声线,清声喝道。
白芷迅速抬头看了持盈一眼,复又低首怯怯道:“相爷说,少爷回来后,就由白芷贴身伺候少爷。”
贴身伺候。持盈一瞬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首看向西辞,而西辞一心顾着言筠,只淡淡回了一句:“胡闹。”
白芷顿时委屈地眼里飘上了雾气,带着些赌气的意味道:“奴婢知道了。”
西辞再无心管她,只面向言筠,小心翼翼地微笑道:“言言,还认得我么?”
言筠缓缓挪开手,偷偷看了西辞一眼,又扭过头去不说话。
“言言?”西辞走近一步,舒展开眉目,露出浅浅的温柔的笑,就好像持盈小时候曾看到的那种干净温软的笑容,刺得她心底一疼。
言筠微微一怔,随即目露惊恐,挥手打开西辞的手,尖声道:“滚开!滚开!”
西辞目光像是被刺痛了一样,略略一收,他慢慢起身,柔声安抚道:“好,我走,言言你别激动,我这就走。”
持盈探手去扶他,却被他慢慢推开,听他低声道:“我自己能走。”
西辞一步步走到门口,手撑着门边,一低头轻咳,就带出了一喉的腥热。
持盈霍然快步过去,扶着他的手臂,正要开口,却看见他指缝里怵人地渗出了鲜血,顺着指节分明的手指滑下手腕。
西辞还在重重咳着,持盈心内一阵慌乱,只伸手拍着他的背。
西辞直起身,回首看向坐在床上眼神茫然的言筠,单瘦苍白的少女枯坐着,正一脸好奇地歪头盯着他看,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叫道:“红色的花!红色的……”
西辞微微叹了一声,说与持盈道:“阿盈,是我对不住她。”
平心而论,持盈从不觉得西辞对不起言筠,他已经尽力把最好的捧在言筠面前,事到如今,非他能力所能及,又怎能说“对不住”三字?
她亦是心中喟叹,此刻也只能道:“你已尽力,还能如何?”
“我……”西辞一字未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声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冲走。
持盈欲言,却听身后幼蓝一字一句道:“九公主,半个时辰已到,请您回宫。”
白芷闻言当即上前扶过西辞,暗里将持盈手背一推,切切道:“少爷,要不要叫苏先生来瞧一瞧?”
持盈心里像被狠狠拧了一把一样,恼道:“我不回宫!”
幼蓝依旧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公主,请回宫。”
持盈上前想要靠近西辞,却见他抬首轻道:“阿盈,回去吧。”
持盈愈发抗拒,怒道:“你都成了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安心回去?”她拉开白芷,吩咐道,“磨蹭什么,去请苏折意过来。”
幼蓝提高了声音:“公主,请您回宫!”
“闭嘴!”持盈清喝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幼蓝那里有了一瞬的沉默,持盈抓住了这样的沉默,扶着西辞走到外间在椅子上坐下,顾珂还在外面,此刻静静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咳得无法自制,竟无一动作,只缓缓地向白芷道:“去请苏先生过来吧。”
白芷这才听话地一福身,转身快步出门。
幼蓝突然直直跪了下去,叩首道:“公主,皇上金口玉言,请您半个时辰内回宫,如若不然,整个觅云院都要受罚。”
觅云院。持盈心里一沉,自幼陪伴她成长的挽碧还留在那里,然而更多的怒气随之而来,郁陵急召她回宫又是为何?
持盈长抒一口气,只得强压下心头怒气道:“待苏先生看过之后,我便随你回去。”
幼蓝却不依不饶,再度重重一拜道:“半个时辰已过,求公主看到挽碧姑娘的面子上速速回宫。”
持盈还待再说,西辞轻握住她的手,安静地笑了笑:“回去吧,往后请了旨再出来便是。”
西辞一笑起来,眉梢眼角就会舒展开来,素白的脸上漆黑的眼睛流光淡淡,就好似整个人都有些不真实一般,像是水墨勾勒出来的轮廓,等时间久了、墨迹褪了,就消散了。
持盈久久不语,只抓着他的手,坚持要等苏折意诊断之后才肯离开,西辞只得任她去了。幼蓝跪在地上,持盈别过头去不再看。并非她狠心,而是这一刻,西辞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过了片刻,苏折意终于姗姗来迟,他一进门就被白芷一路拉到西辞面前,苏折意显见是不待见白芷,敛了敛袖管,心平气和地在另一侧坐下为西辞诊脉。
摸脉摸了许久,苏折意又换了另一手,左敲右敲之后,最后才站起来,语气平平道:“毒是解了不假,但是这十多年来对五脏六腑的伤害是痊愈不了的。”他抬头瞥了西辞一眼,“少爷平日里没少作践自己罢?气血将尽,肺腑俱损,真当这世上有起死回生的方子么?”
西辞竟还能轻笑出来,闻言莞尔道:“西辞从来便不信这些。”
苏折意重重地“哼”了一声,目光又落在西辞满手满襟的鲜血上,不由摇了摇头道:“这病我没法治,顾相还是禀奏了皇上将臣调回宫重罢。”
“苏先生。”持盈挡住苏折意欲走的步伐,目光盈盈,欲言又止。
“九公主什么话都不必多说。”苏折意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声音带了几分料峭和坚决,“就算是皇上来说,我也没有法子,治不好的就是治不好。”
“阿盈,别为难苏先生。”西辞起身玉立,单薄的身子几乎撑不起那袭如水青衫,空落落的袖管下伸出的手瘦削且苍白,他却微微笑着道,“看也看过了,回去吧,过几日再回来便是,正巧行之托了我作画要献于皇上寿筵,你不妨回来替我瞧瞧。”
顾珂此刻也终于开了尊口:“九公主还是请回吧,府里也有人照应着,九公主自不必担心。”
持盈一刀目光狠狠转过去,唇畔冷声含笑:“顾相大人自然是最晓得如何为人父母的,持盈总是明白的。”
顾珂面容略阴沉,拂袖拱手道:“恭送九公主。”
持盈向着西辞再度望了一眼,见他依旧淡淡含笑模样,这